“燕人张飞在此,活腻的速速来此矛下送死!”
张飞暴喝一声,手下却丝毫不慢,蛇矛左右扫荡,把几个雷薄的亲卫扫下马来。
死者胸口各自留下了一道恐怖的伤口,又长又扭曲,连割带撕扯,死状令人胆寒。
旁边的袁军骑兵终于经不住连续的心理冲击。这口气一泄,连续一整天策马狂奔追逐的后遗症,便彻底爆发显现。
无数胆寒的士兵顿觉手脚酸软,面对虎狼之敌根本无力抗拒。
加上后排还有些袍泽根本没反应过来,还在抢夺财物。
这种乱象对于被顶在前排的袁军骑兵,形成了战意层面的致命打击。
当张飞势如疯虎地亲手捅死了超过十个袁军骑兵后,他旁边的敌人终于如波开浪裂,汹涌慌乱退却。
张飞麾下的一百八十名骑兵,则士气高涨,跟着他奋死冲杀。
虽然他们的体力也极为疲惫,但目睹张飞斩将陷阵,人人都觉浑身突然冒出一股潜力,战意昂扬。
“杀啊!”
袁军被气势如虹的张飞部彻底打散了阵型,撤退很快变成了溃退。
不过,袁军的人数,毕竟是张飞部的六七倍之多,而且双方都是骑兵。
张飞靠自己的力量,最多只能打出一场击溃战,不可能打成歼灭战。
袁军骑兵四散奔逃,张飞最多只能追击其中一小部分。
好在,张飞并不需要只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战斗。
他在开打之前、诱敌路过刚才那片果林时,就已经简单确认过:范疆张达已经带着糜芳麾下的伏兵,部署到位了。
所以此时此刻,当袁军出现溃散的趋势,埋伏在大路南侧果林内的范疆、张达,就立刻各带三百步兵掩杀而出、阻断袁军退路,顺便收割功劳痛打落水狗。
每部都是两百名长枪手、一百名弓箭短刀手,少数还装备了圆盾。
长枪手快速往北突进、直扑淮河南岸,试图彻底切断袁军退路,然后当道阻击,佩刀弓手策应放箭,远程削弱当面之敌,迟滞袁军的速度。
这些伏兵便如一把尖刀,狠狠扎在溃退袁军的腰部和尾部。
除了少数袁军后队骑兵见势不妙跑得快,中军与前军大多被拦截了。
被围的袁军骑兵,顿成惊弓之鸟,最后疯狂了一把,试图狗急跳墙突围,双方展开了血腥的搏杀。
第11章 惨胜:士仁范疆张达殉职
有一说一,范疆张达对雷薄后军的截尾包抄,其实颇犯了一些兵法大忌,这才导致了双方最后的激战变得如此血腥。
正所谓“归师勿遏、穷寇勿追”,当敌军已经露出崩溃败相之时,如果非要彻底把对方的逃生之路堵死,那是很容易逼得敌人玩命的。
应该稍稍留出一些缝隙,让敌人看到从这条缝隙中逃命的机会。
这样才能彻底瓦解其战意,然后再从缝隙侧翼疯狂输出、猛烈杀伤敌有生力量。
哪怕这样做最终会导致敌人稍微多逃走一些,但己方的损失却也可以降到最低。
可惜,还是那句话,战争容不得假设。
张飞也是没办法,手下人才太匮乏。他本人要亲自统领正面诈败诱敌的任务,分身乏术。
绕后设伏那边也就只能交给范疆、张达随机应变,
他俩又经验不足,口才也不好,杀红了眼时,连命令手下士兵呐喊动摇敌人、迫敌投降都忘了。
最终打成这样子也就不奇怪。
好在,淮河边的地形,终究是帮了张飞一方。
淮河流域地处广大的冲积平原,泥沙携带量自古就是仅次于黄河的,所以沿河地质非常松软泥泞。
范疆张达的拦截,终究是没法彻底拦到河里,所以最靠近河边的烂泥地里,总会留出一线生机给雷薄骑兵逃命。
在最初的惨烈拼杀后,随着张飞越追越近,把袁军残部挤作一团自相践踏,终于有袁军骑兵想到强冲河边的泥滩,试图绕过包围圈。
一批批地战马冲到烂泥地上,直接陷没了马蹄,或是失蹄把骑兵甩飞出去。后续的士卒眼看骑马冲不起来,纷纷弃马步行,甚至有跳下淮河游水逃生的。
而更关键的是,张飞的战场控场经验可比范疆张达丰富得多,他懂得让全军大喊“降者不杀”,进一步动摇被围的敌人,让越来越多陷入泥泞发现跑不了的袁兵,直接跪下投降。
这个趋势一旦出现,就彻底止不住了。
最终雷薄残部只有三百余人逃生突围,相当一部分还弃了马。
剩余被张飞军斩杀、击伤摔伤各有二三百人,还有最后五六百人彻底绝望,直接选择了投降。
张飞以二百骑、六百步,击溃了将近一千五的纯骑兵,歼敌俘获其中四分之三、还斩杀敌主将,战果不可谓不丰厚。
……
“痛快!子方!今日竟能有此大捷,晚上定要痛饮一场!你们糜家还真是个个忠义呐!子仲为大哥筹钱筹粮,你又这般坚毅敢战!实在难得!”
张飞在抵定胜局、确保降兵放下武器后,第一时间就策马冲过整个战场,急切搜寻伏兵主将糜芳。
上下确认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与之谈笑风生。
糜家是刘备入主徐州的最大功臣家族,哪怕知道糜芳不会亲自冲杀,只是带兵出来压阵,张飞也得关心重视他的安全。
然而,糜芳见到张飞,心情却是一点也轻松不下来,反而脸色尴尬。
张飞注意到异常,连忙追问:“莫非是刚才激战受了什么暗伤?可有哪里不适?”
糜芳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哪里敢身先士卒,只是你派来给我引路的范疆、张达,我让他们亲率前队、当先厮杀。
没曾想雷薄败军狗急跳墙,拼死冲击。血战厮杀之中,范疆当场阵亡,张达也受了多处重伤——三将军不会怪我折了你心腹部曲吧?你赶紧去看看吧。”
张飞闻言,神色顿时一黯,赶忙冲到旁边找到了重伤的张达,检查伤势。
张达并不是被砍刺伤的,只是被一匹全速冲锋的骑兵战马正面硬撞击飞了,浑身多出筋断骨折内脏受损,所以并不是当场死亡,但张飞看了一下,就知道肯定没救了。只是抱着张达说了几句临终安慰,终于还是没能改变。
张飞狠狠怒捶地面数拳,发泄了心中怨怒,但考虑到糜芳也不想这样的,他还是强行忍住了,没有进一步发作,还反过来安慰道:
“胜败难料,生死有命。如此血战,我辈心中早就有准备了,回去自会好好抚恤范疆张达的婆娘儿女。”
一行人便化悲愤为力量,卖力打扫战场,把缴械俘虏也都绑好,押回海西城内。
但或许是祸不单行,打扫战场时,张飞又发现了一个让他悲伤的细节——
在一匹袁军用来绑缚俘虏的马背上,竟找到了士仁的尸首。
他大吃一惊:士仁不是一早就跟他们分道扬镳、带着船队撤往淮浦了么,怎么会死在这里?
张飞大怒之下,自然是劈头盖脸拷打旁边的袁军俘虏,逼问情况。
很快有一个袁军屯长熬刑不过,指认了长官:
“将军别打了!我招!这人是雷都尉清早追击船队时俘虏的,拷问出了你们的行程,知道你们护送着糜竺和大量财物,雷都尉才不惜马力来追,结果中了埋伏。
旁边那位雷军侯、是雷都尉的族弟,他见兄长被将军您所杀,盛怒气极之下,非说这俘虏是你们的死间,故意勾引我们中伏的,就一刀把他剁了泄愤,这不关我们的事啊!”
张飞闻言,怒目圆睁,大吼一声,拔出佩刀就朝那雷姓军侯砍去,剁了首级丢在士仁尸体旁边。
“士老弟,你也算跟了咱十年的老兄弟了,你不该一被俘就招供先生行踪,最后也没能逃得性命。
不过俺已经把杀你之敌杀了,也算是为你报仇,对错就一笔勾销了,你安息上路吧。
回去之后,我会跟二哥说,你是被俘之后,宁死不屈,故意泄露伪报给敌军、引诱敌军进入我伏击圈,才被敌将恼羞成怒杀死。这样你婆娘孩子还能拿点钱粮抚恤。”
张飞叹息着说完,觉得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把人头往地上一掷,又从马背上拿过一个皮囊,撒了些酒祭奠,
最后把没洒完的酒,吨吨吨一口闷了。
至于光荣战死的范疆、张达二人,张飞肯定要把尸身运回城,好好安葬。
他们是英勇力战而亡,不比士仁这厮最后关头熬刑不过变节了。
处理完这一切,张飞才一招手,示意部队回城。
“唉,此战虽胜,却也是惨胜,我麾下折了范疆张达,二哥麾下折了士仁,回去可怎么交代。”
张飞一路走,内心一路郁闷。
以少胜多杀对面一个雷薄、歼敌骑兵一千多人,在他心中还抵不上三个多年老部曲的阵亡。
……
诸葛瑾和糜竺安全逃回城内后,情绪也是颇为忐忑,可惜他们作为纯文官,无力上阵,也只能干等确保城池不失。
城外的动静渐渐平息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打扫战场收编俘虏,起码又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张飞这家伙还不习惯先派人报平安,大军回城已是戌时过半。
糜竺在城门口等得望眼欲穿,确认二弟糜芳无恙后,才埋怨道:“以后这些厮杀之事,派部曲领兵便是,我等知甚的兵。”
另一边,诸葛瑾双手背在身后,静静观察着张飞。
张飞见他上下打量,连忙过来报平安:
“先生放心!俺经历的凶险厮杀多了去了,不会有事的。倒是先生家眷,刚才入城时不曾受到惊扰吧。”
诸葛瑾微微点头:“此番安全抵达海西,全靠益德掩护。”
张飞却神色一黯,诉说了范疆张达士仁的死讯。
诸葛瑾差点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好在他受过专业的情绪管理训练,一瞬间就控制住了。
范疆张达士仁,如今都算是“忠义之士”,可不能嘲笑。
两人又闲聊几句,一旁糜竺说,大家厮杀奔波一日,疲饿至极,且回县衙歇息,一行人欣然跟随。
今日之战袁军死了一些战马,加上瘸腿不能再用的,一共近两百匹。还有八百匹完好缴获,可以继续军用。
为了节约粮食和其他耐储存的食物,这几天就全军吃马肉过活了。
每匹马能杀出三百来斤肉,再算上下水内脏,够海西驻军吃个把月了。
此地位于淮河入海口,后世属于盐城市,听地名就知道是个超级产盐区,暂时吃不掉的马肉还能腌渍保存。
未来号称天下巨富的两淮盐商,卖的盐都是这儿出产的。
只不过汉朝时技术还比较落后,只会煮盐不会晒盐,所以能耗比较高,生产效率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