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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赵云也不耽搁,甚至没时间清点接收淮陵小县的府库。只是趁着部队分定四门、占领府衙的工夫,随便搬了几千袋军粮回船上,又从降兵那儿拿了些新的刀枪兵器,便于后续作战的补给。
随后赵云就马不停蹄,继续往下一个淮河上游的县城钟离县进兵。
赵云的五千战兵,留下了一千人守卫淮陵,其中还包括几百名今日攻城战的轻重伤员,这些人顺带着也要看守府库以及缴获的军械。
而刚刚投降的淮陵袁军,一共两三千人,赵云快速筛选了一遍,让淮陵本地籍贯的出列——根据惠衢的禀报,他麾下原本有四千士卒,不过刚才攻城的时候有伤亡逃散,平时应该也有一定的空饷,最后赵云实际清点剩余,就只有两千多了。
听了赵云的要求,那些俘虏也不知何意,他们本就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策略,就乖乖按籍贯分成了两群,并未起心欺瞒。
赵云分好之后,才给那些本地籍贯的士兵们发还武器,让他们随军去进攻下一座县城。
而非本地籍贯的士兵,只要家眷还生活在袁术控制区的,那就一律收缴武器,先看押起来。
他麾下军司马张著不解其意,出言询问:“这些降兵本就良莠不齐,战力低下。将军用他们从征攻打后续城池,不怕拖累军心么?”
赵云却很有把握:
“我特地挑出了家眷在本地的士卒,以及家眷在盱眙的,为的就是让他们不敢轻易再降。何况袁术已日薄西山,人人皆知,所以其军才如此士气低迷。
我军一边大饷士卒以犒赏,一边告诉他们这是重回大汉,诛杀反贼,必能稳住他们。就算到时候不能用来先登搏杀,也可令他们担土填壕,推车架梯。
更有一层深意,这些人还保留着袁军服色旗号,到时候我只令他们颈、臂额外绑缚白巾,以示反正。后续各县守军看了我军中有那么多前线诸县的降兵,必然士气更加低落,可裹挟而胜。”
张著想了想,虽然不确定赵都尉的计策能不能实现,但似乎有点道理。
很多时候,投降是容易出现连环雪崩的。有了第一批战友投降,后续的部队也会跟着动摇。淮陵是袁军顶在对刘最前线的城池,这里的部队按说战意和警惕心都还算高的了。
一旦淮陵突然失守,后面那些原本没处在前线的县城突然暴露在敌军兵锋之下,还看到那么多几天前还是友军防御中坚的袍泽突然变成了敌人,重归了大汉,这心理打击绝对是非常巨大的。
汉军将校们很快统一了想法,这就执行下去。
赵云在淮陵只呆了半天,当天中午就重新踏上征途,又坐船逆水行舟而攻。
战兵们还是老样子,上了船就睡觉。临时征募的辅兵和水手则负责奋力划船,好让战兵们好好恢复体力,为下一战做准备。
……
淮陵往上游,再行一百四十里,便是钟离县。钟离再往上游百里,便是义成。
不过实际上,淮陵和钟离的直线距离,甚至不足百里,只是淮河水路有一百四。淮河在淮陵和盱眙两地不是走直线的,有剧烈的南北波折,到了钟离后,再往上游河道反而捋得很直。
这段距离,让正常部队行军,两天走到算是神速强行军,三天走到算略慢的正常速度。
而赵云继续发挥“战兵、水手分离”的特色,靠着划桨手可以不惜体力划船的优势,四月十一这天就赶到了钟离。
此前惠衢失守淮陵时,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向后方告急。而惠衢投敌之后,就更不可能去报急了。
所以钟离县这边的守军和官员,还得靠淮陵城破时,其他各门的逃散士卒,自发把败报带回——赵云当时是攻破了东门,惠衢就直接投了,然后再分兵去接收南北西三门。
在赵云接收的过程中,也不可能百分百俘虏全部袁兵,肯定有心向袁术一方的铁杆将士,或者纯粹是因为家人还在淮南后方,不愿意跟随刘备,会设法逃走。
不过这些逃兵并非专业斥候,他们也不会想着特地去钟离县甚至义成县报信。多半得逃着逃着被后方守军巡逻捕获,才会供出实情。这就进一步加大了袁军的反应迟钝。
赵云攻到钟离县时,都已经在占领码头和卸载攻城武器了。城内的县令、都尉才刚刚从零散渠道得知“淮陵可能丢了,也可能是在被攻打,惠使君生死不知”,而且因为消息太混乱,他们还得分辨和确认哪些真哪些假。
钟离县令袁拾,是汝南袁氏一个微不足道的旁支小喽啰,跟袁术袁绍已经远到快出五服了,而且还是个庶出的。要不是袁术称帝,他也成了“仲室宗亲”,或许都捞不到官做。
此时此刻面对那么多真假参半的消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恳求都尉李蔡去确认:
“李都尉,还求你速速派出斥候,查清淮陵到底有没有沦陷,还是仅仅被围攻,惠使君有没有可能逃到我们这儿来。
我们这等后方小县,兵力不过两千,若无惠使君残部撤退至此、与我们合兵一处,一旦遭遇敌袭,如何能守?”
李蔡一边答应,一边也吩咐县令:“哨探惠使君动向固然重要,但袁县令也该尽快强拉民夫丁壮,供我调遣,赵云若是真的来袭,靠郡兵肯定是不够的。”
李蔡说话的口气比袁拾还要不客气,不过这也是应该的,都尉的官本来就比县令大。他都不称袁拾“县君”,而是直呼“袁县令”。袁对他是恳求,他对袁是吩咐。
两人各自给个面子,立刻便要去分头执行。
好在,赵云倒是好心,很快就主动揭开了谜底,省掉了这些人求证的工作量。
正在李蔡唤来一名斥候军官、想要吩咐计划的当口,那斥候军官就主动连滚带爬冲进府衙:“都尉!赵云已经在城外码头准备攻城了!我军还看到了自己人的旗号!徐州牧投降了,还被赵云的人押着到城下劝降呢!”
李蔡胆色一寒,气势顿时一收,眼珠子古溜溜乱转起来。
一旁的袁拾倒是吓得跳起来了,连忙吩咐:“什么?惠衢受陛下大恩,都封到徐州牧了,居然投降?他就算不敌,不该力战殉国的吗?李都尉,这厮太可恨了!”
李蔡表面嗯嗯啊啊应付,内心却在琢磨着别的出路。
看来这袁拾是不会答应投降的了,估计他是“仲室宗亲”,还是因此而得官的,觉得自己投降了也没活路吧。
李蔡不想落了下乘,一时也不忙着表态,就带着袁拾一起上城观战。
……
他们来到城楼时,却发现赵云已经开始攻城了。
赵云也不想给守军更多时间准备,他的攻城车推出来,部署好了阵地就立刻往前推,而那边惠衢还在苦口婆心亮明身份喊话劝降。
因为惠衢喊话的原因,守军放箭阻挡攻城车的举措也显得犹豫了不少。
赵云也抓住这个机会,一开始并没有让己方弓箭手上前放箭压制,而是只让推车的士卒慢慢推、以盾牌戒备。
赵云心里很清楚,如果己方先放箭,城头守军肯定会报复性放箭,劝降也就不存在了。
而攻城方只是往前推车,不放箭,那就不算开战行为。守军如果号令不一,将士们不知所措,是有可能被骗住的。
第139章 赵云:娶了个诸葛家的老婆,智力值当然会涨
眼看靠着惠衢亮明身份大声劝降、扰乱敌军军心,完全有可能让己方吕公车无伤逼近钟离县城墙。
赵云当然就对麾下率领弓弩手的军官,统统下了严令:“只要敌人不放箭,我们就不许放箭!弓弩手也不许提前逼近到射程之内!一旦敌人先放箭,我军弓弩手才许上前,并立刻放箭。”
让敌人先放第一箭,这可不是怂或者白白挨打,完全是为了争取更多浑水摸鱼的时间。
而赵云的这个命令还真就起了奇效,原本吕公车在推到城墙百余步外时,就会逐渐被箭雨覆盖。
现在却靠着惠衢的现身说法拖延。加上还有投降的淮陵县袁军士兵们、穿着袁军服色,唯独脖子和手臂上绑了白麻布,参与推车架盾,
这一切,都让城头守军犹豫了,一时下不了决心对着前几天还是友军的推车者放箭。加上他们也不认识吕公车,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作用原理,吕公车在放下搭板之前,看起来也不像传统云梯。
一切的一切,让汉军白白多推了至少八十多步。
直到距离城墙只剩大约三十步时,守军中才有人忍不住放起箭来,而且是稀稀拉拉地零散放箭,并无统一指挥,火力密度至少比齐射稀疏了一大半。
又推了十几步,守军才进入火力全开的节奏。
赵云也立刻下令己方弓箭手上前还击,而这一番拖延,吕公车已经稳稳靠上了墙头,比两天前在淮陵付出的伤亡还小得多。
又一次跟淮陵时差不多的突袭戏码上演了,这次甚至更加轻松。
被骗得放弃了一大半输出距离和输出时间的守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而赵云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胆子也更大了。他本人直接就亲临一线,混在人群中,指挥押送着一架吕公车前进,并且让军司马张著亲自压阵另外一辆吕公车。
高层将领的身先士卒,让士兵们士气更加爆棚。
搭板轰然放下,汉军蜂拥先登,上去了十几个士卒后,赵云也冲上城头。
这次他愈发熟练,根本没携带长枪和宝剑,而是换了一柄五尺长的厚背斩马剑。如此一来,无论是在搭板上冲锋时,还是已经冲上城墙后,都不用更换武器,就这么一招鲜吃遍天。
斩马剑左右翻飞,掀起阵阵腥风血雨,所过披靡。
连杀数十人后,都没等赵云进攻城楼,城楼上的都尉李蔡就直接下令投降。
县令袁拾闻声大惊,正要转身质问,但他却连转身动作都没能全部完成,只觉得眼角闪过一阵刀光,脖子上已经被李蔡直接猛剁了一刀,血如泉涌。
袁拾双目圆瞪,死不瞑目,李蔡又反复拉扯了几下刀刃,才把人头剁了下来。
随着袁拾毙命,不一会儿厮杀就渐渐停歇,赵云兵不血刃带着亲卫队冲上城楼。
李蔡连忙在阶梯口拱手迎候,态度毕恭毕敬:
“赵将军!末将早就想弃暗投明了!只恨这城中守官,是袁术的远亲、附逆贼属,末将被他管束,才不得归降。
幸得将军天威先登,让袁贼把亲卫队都调去堵口,末将才觑得机缘,趁势将其斩杀,勒束部众来降!”
赵云看对方态度还行,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只是冷冷喝令:“军官可以不必缴械,士卒统统放下兵器等待接收!妄动者按违抗军令处置!”
汉军蜂拥而上,先把北门城楼和附近城墙上的援军士兵缴了械,确保控制住局面。
赵云这才好整以暇问了李蔡姓名官职,然后戏谑地说道:“哦?你说本县县令死硬顽抗,可惠衢怎么跟我说,他与守将和本县县令都还关系不错,有把握劝降?”
李蔡毫不犹豫地戳穿道:“那定是惠衢怕将军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故意扯谎虚张声势!这袁拾是汝南袁氏的旁支远亲,如何可能投降?
将军不可被惠衢骗了,让他徒增功劳呐!末将并非被他劝降,而是真心主动自愿投降!”
李蔡又不傻,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惠衢蹭助攻?他主动弃暗投明归汉,和被人劝降,那待遇都是不一样的。
赵云闻言,心中只是冷笑,但明面上已经不打算点破。袁术麾下文武,士气和忠诚低落到这种程度,难怪自己偷袭如此顺利。
敌人越是这样,对己方越有好处,倒是犯不着再伤对方面子。
……
攻破钟离县之后,赵云也有些疲惫,足足花了半天占领县城,清点俘虏。
虽说此前几天,麾下将士在战斗之余,都有充分的时间休息,但在颠簸的船上睡觉,肯定不如在营地里过夜安生。
持续四天的连续作战、行军,部队的状态已经有些透支。哪怕赵云内心还有更大的野心,想窥伺一下淮河重镇义成,但理智告诉他,今晚必须在城里过夜,而且要重重犒赏士卒,大饷酒肉。
当然,促使赵云最终做出这个决定的直接原因,还是因为他破城后得知,被杀的县令袁拾,在汉军攻城之前,已经向后方派出了求援信使。
就算赵云不睡觉连夜行军赶过去,义成县的守军肯定也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不可能再有任何偷袭的机会,也不会任由降将废话动摇人心、错失放箭拦截的机会。
这也算是钟离县袁军给后方战友做出的最大贡献了吧,他们好歹把告急军情送出去了。
不像淮陵的惠衢,城丢了都没个信使,全靠溃兵被后方的友军巡逻斥候抓住,才能传递军情。
当晚,素来不喜欢扰民的赵云,也不得不拿出了一些强硬手段,让刚投降的小吏们,强征了钟离县城内全部仅剩的禽畜,用于犒赏三军,确保四千步兵和一千骑兵人人吃到肉,实在不行鱼虾河蚌也要。
袁术治下的土地,如今已经非常穷困凋敝,这种行为也基本上不会伤害到农民,因为农民根本就没家畜和鸡鸭可养了。这年头还能摊派出猪羊鸡鸭的,绝对都是当地豪强,还有点势力的。
不过赵云也不想明抢这些豪强,还是让人统一打了欠条。不出意外的话,战后刘备会允许用这些欠条、直接折价抵扣今年的秋税。
以汉末的统治颗粒度,指望每家每户明算账是不可能的。
古代征税本来就有一定的包税性质,都是一个乡一个村总额要交多少,最后汇总到县里。
至于乡、村内部怎么划分,有没有豪强大户欺压弱小强行摊派,让弱小多交,这问题别说汉朝了,就是到明清都没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