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王平负责陈仓道和褒斜道、傥骆道三条路,霍峻负责子午谷,齐活。
……
刘琦交代完上庸的事情、也跟刘备派来的使者取得了充分互信。
随后他就马不停蹄,在上庸调度了一部分军队和战船,先派人通知父亲刘表、说他要回防汉阳,然后就拔碇启航,顺汉水而下。
有了这个堂堂正正的借口,蔡瑁也不能阻拦他了——毕竟刘琦名义上就是要亲自去提防刘备的。
蔡瑁最近不就是天天在刘表耳朵边念叨“请姐夫借鉴刘璋的前车之鉴”么,现在大外甥都“从谏如流”了,你蔡瑁还有什么话可说?
刘琦在上庸当地调兵的同时,徐庶也动用诸葛瑾的手令,从汉中那边借调了一些人,便于贴身保护刘琦。
这些人都是快马往返,所以调度起来很快。刘琦这边刚准备好战船,徐庶调的人也到了,可以直接上船,不会耽误时间。
船队沿着汉水而下,顺流航行了两天,抵达武当县时,需要稍作停留休整。
时值盛夏炎热,刘琦素来养尊处优。
船上储备的淡水放个几天,就有些细虫。新鲜蔬菜多放几日,也容易枯黄变色。这些东西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当然是完全可以正常吃喝的,还不一定吃得到。
但刘琦这样的富贵公子哥儿,就需要每隔两三天让沿途各县的属官及时供应新鲜的山泉和蔬菜。
徐庶也知道,武当县这儿补给过之后,顺流直到襄阳,都不会再补给了。
他便趁着这最后一次靠岸的机会,趁着左右无人,旁敲侧击劝了刘琦一下:
“大公子,在下此番按司徒吩咐的计策,虽能助你顺利回返襄阳探病。但也仅限于此了,探病之后,令尊究竟能否下定决心,还是希望渺茫。
刘璋之事,确实是事出有因,是刘璋断粮绝交、背盟在先。他为讨逆大业所允的钱粮兵马,全都没有践诺。令尊重病之下,若是不能明察,却留蔡氏长在左右,唯恐最后时刻,还是会被蒙蔽……
大公子若是能下决心,此番回襄阳,可借助黄老将军,以及我军提供的亲卫,趁机诛杀蔡瑁、软禁蔡氏。大公子可亲自留在襄阳,为令尊送养天年,岂不美哉?”
刘琦挣扎了一下,还是婉拒道:“囚禁继母,终究是大不孝之罪。何况继母如今并未表现出悖逆,我能抓到她什么罪名?便是蔡瑁,我也未能抓到其确凿罪行。
还是先探望父亲的病情,了解父亲真正的想法、到底在担忧些什么,再从长计议吧。或许他对玄德叔父的误解,可以通过言辞说服开解呢?”
徐庶闻言,也只能暗暗叹息。
他知道,以刘琦的性格,如果不确认说服父亲之事已绝无可能,他肯定是不肯直接铤而走险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在刘琦看来,现在还有文斗解决的希望。说不定见到父亲,哭诉一番,刘表就回心转意了呢?
眼下也只能先保护刘琦,见到刘表再说了。
只可惜,一个偷袭诛杀荆北亲曹派高层的机会,终究要因此错过。还是先最后一次尝试跟刘表讲道理吧,讲道理实在讲不通,再实施下一步的备选方案。
……
徐庶劝说未果,船队也很快在武当县补充了新鲜山泉和蔬菜,再次启航。
又经两日,船队便经郧县、筑阳、邓县,抵达襄阳。
刘琦这次回襄阳,理由非常充分,也没有擅离职守。蔡瑁自然没能阻拦。
倒也有一些蔡瑁麾下的马前卒文人,在刘琦上岸之前,到码头去迎接。
试图用阴阳怪气的言语、把刘琦架在道德的台阶上下不来。
比如跟刘琦说“古之圣人,如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拿大禹治水的道德标准来套刘琦。
不过这种话显然是没用的。因为来迎接刘琦的伊籍,立刻出言帮刘琦解了围,还训斥了那几条蔡瑁的走狗:
“禹稷三过其门而不入,乃是不见妻、子,为尊而舍卑,以天下事为重。今大公子顺路探病,乃是为了孝道,为了父母,岂能相提并论!尔等腐儒,胶柱鼓瑟,欲陷大公子于不孝耶!”
在伊籍的解围下,在黄忠的保护下,刘琦终于内穿钢丝锁环软甲,顺利来到荆州牧府。
一番通传后,直入内院,见到了病榻上的刘表。
看到刘表形容枯槁之状,刘琦发自肺腑地跪下痛哭流涕:
“父亲!孩儿不孝,未能晨昏侍奉汤药。如今为防汉阳重镇有失,回军驻防,才得路过襄阳,略尽人子之份。”
刘表双目浑浊,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刘琦:“为何此时方来?”
很显然,刘表都不知道,这两个月刘琦没能来探病,是有人隔绝内外、从中作梗。
第634章 刘表回心,蔡瑁谋弑
刘表毕竟是重病垂死的状态,身体和精力都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所以脑子的反应显然也慢了很多。
面对刘琦的哭诉自责,刘表着实缓了好一会儿,才大致弄明白现状、意识到妻子不希望长子见到自己。
“唉,蔡家忌惮玄德,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刘表长叹一声,叹息中也流露出对蔡氏和蔡瑁的不满,但终究没有上升到惩治蔡家的程度。
毕竟蔡氏和刘琮是天天在他身边的,长子刘琦,已经放出去几年了。日远日疏、日亲日近,哪怕是父母子女之间,也不能免俗。
刘表的叹息之中,最多只是流露了几丝对长子遭遇的怜悯和歉疚。
刘琦也知道父亲的脾气,便不敢以自己吃的亏相要挟,只是想心平气和与父亲把道理讲清楚。
而且,刘表重病之下,哪怕是刘琦入见,也还有很多侍女环绕伺候,谁知道这些侍女里有多少是继母蔡氏的心腹。
刘琦哪怕平时再不注意隔墙有耳,这次有徐庶悄悄跟他一起来,一路上点拨于他。刘琦现学现卖,也知道要找机会屏退左右了。
所以,刘琦先说了些亲情相关的话题,缓和了一下气氛。
熬到刘表刚好又该用汤药和粥水了,刘琦连忙抓住机会,从侍女手中夺过碗匙,亲自给父亲喂粥,喝完粥再喝药。
刘表喝粥时,一口三停,声嘶气喘,汤流满襟,比历史上司马懿当着李胜的面喝粥都凄惨。
刘琦拿袖子给父亲擦拭了一下流下来的粥。喝完粥后,他就顺势把外袍脱了,丢给领头的侍女,吩咐她们去把袍子洗了。
刘琦又从托盘上拿起一块麻布巾,继续喂父亲喝药。
因为刘琦在钢丝锁环软甲外面,穿了不止一件衣服,所以哪怕罩袍脱了,也不会露出铠甲。
黄忠此时也穿着软甲,守在外面院中,并没有敢进来。门口还有一名武将正堵着屋门,是刘表的心腹王威。王威和黄忠都没有携带长兵器,只是挎了一口佩刀。
领头的侍女很想按夫人的命令再偷听一会儿,但得了大公子吩咐,不得不拿上袍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刘表也发怒了,她才不得不带着人全都走了。
“这些奴婢,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儿要亲侍汤药,她们还在此碍眼。”
刘表看侍女们走完了,也是给一个台阶下,如是自言自语,免得刘琦生事。
然后,刘表就主动提起刘备的事儿:“我儿此番回汉阳戒备,不会被玄德忌惮么?时至今日,还是实话实说了吧,你回汉阳,是不是提前跟玄德通过声气了。”
刘琦见父亲难得脑子还清醒,他素来长厚,便实话实说:“孩儿不敢欺瞒,此番回防汉阳,确实是与玄德……叔父通报过的,不过玄德叔父还没回武昌,是诸葛司徒听说后,示意我不必多心。”
刘表无奈而又无力地点了点头,等药汤稍稍往下顺了些,便重新靠回筒枕上。
刘琦见状,也连忙亲自给父亲调节了靠背的高度,用三个筒枕和垫被铺出一个斜坡,供刘表倚靠。
刘表躺舒服了些,才问出了一个看似挺跳跃的问题:“玄德都还没回武昌……那季玉贤弟如今在何处,可能知晓么?”
这个问题刘琦倒是心知肚明,便应声而答:“前些日子,说是正在去往庐江的途中,如今应该快到皖城了。就算没到,也差不了几日行程。”
这些信息,都是徐庶秘密出使刘琦时,刚刚透露给他的。
“季玉贤弟到皖城了?玄德倒是实授了他庐江太守之职?这是要他回归故里啊。”
刘表听后,果然稍稍有些动容。
他之前病重加剧,忧虑过度,也有几分原因,是源自于“不了解刘璋的近况,不知道刘备是否善待归降者”。
刘备为了军事上的保密,和交接过渡的稳健,一直把刘璋投降的消息瞒到四月底。而如今也不过才五月底,刘璋投降后的后续细节,并没有正式公布。
一个月的时间里,荆益之间又山川阻隔,刘表得不到一手的确凿消息,确实很容易脑补多疑,对刘璋的下场产生不好的联想。
现在看来,至少能确信刘备对于“改过自新”的刘璋,是实授移封,降为一郡太守了。
刘表内心对于刘备“反复无常”的忌惮,也稍稍降低了一级。
但他还是有一点忧虑,便借机追问儿子:“刘璋和刘备开战始末,究竟如何,刘备檄文上宣扬的那些理由,到底有几分站得住脚、几分是欲加之罪,你可查清楚了?”
刘琦这次没敢回答得太干脆,装作慎重回忆了一下,组织好语言,才缓缓说道:
“据孩儿所知,确实是刘璋不肯为讨逆大业出力在先。他们克扣原本已经许诺下的钱粮,造成太尉派去驻防汉中、梓潼的军队缺粮,还杀了人。”
刘表对这个回答,却不是很满意,只是无奈又绝望地摇摇头:
“若只是如此,便要被玄德进攻,我们难道便没有危险了么?我这些年,虽然名义上拥护玄德贤弟,一致抗曹。
但荆北地狭民寡,能有多少钱粮兵力?还不是得跟曹操虚与委蛇,达成默契,互不相犯。
否则当年官渡之战后,我夺回南阳,曹操能认下这个栽?这事儿原本可大可小,但照玄德清算刘璋旧账的法度来看,将来若是算到我头上,怕是也不能善了。”
刘琦这才默然不语。他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知道父亲究竟在担心什么。
说到底,刘备清算了刘璋,这事儿确实对刘表的多疑性格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
刘表这些年骑墙虚与委蛇,这事儿本来没什么。但是刘璋那点小事都被办了,难免会让刘表也陷入猜疑链,怕将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琦只好回想一下,自己来之前,诸葛瑾通过徐庶教他的一些说辞,便设法补救:
“父亲,玄德叔父与刘璋之间的事情,虽然各自都有些是非曲直难以说清,但他们两军停战之前,玄德叔父亲至成都约法三章。
还定下了‘三年之内,若不能全面北伐,天下人便可责他整合益州讨逆是诈伪之辞’的盟誓。
由此可见,玄德叔父还是言而有信的,如果担心他清算旧账,只要把旧账说开,然后重新订立盟誓,既往不咎,不比这样每日忧虑要强?
退一步讲,如今天下已是两强并立,如果不能和玄德叔父彻底消解误会,最终曹操就会善待我们么?”
刘琦这番话,话术并不高明,但确实情真意切。刘表听得出来,儿子就是全心全意在为一家人考虑。
而刘琦指出的这个点,也确实让刘表豁然开朗了一些。
对啊,自己不就是怕那种“把柄握在别人手上,不知道将来要怎么清算”的不确定性么?
那主动谈一谈,把这种不确定性消弭掉,哪怕稍微出一点价,但是换取了对方明确表态“既往不咎、到此为止,咱只要到这一步”,不是更好?
就好比,刘璋,因为怀璧其罪,因为要留后手,因为担心钱粮人力被刘备温水煮青蛙慢慢耗干,从而提前毁约了。
但是,这个毁约的代价有多大?最终如何处置?这一点,在刘备亲自到成都,亲口许诺盟誓之后,也就彻底揭过了。
从此以后,就意味着刘备不会再拿这个说事儿。这点信用刘备还是有的。
相比之下,曹操在这方面的信用更差!当年官渡之战前,张绣投奔了曹操,现在呢?张绣都已经死了!
既然如此,刘表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还是先通过非正式的途径,试探一下玄德贤弟的口风。看他将来到底要如何,重新订立一个盟誓。
想到这儿,刘表闭上眼,凄苦地长叹:“却不知,我死之后,玄德到底愿意给这家留下多少利益。你此去汉阳,跟诸葛瑾谈一谈吧,也别去武昌城了,就在江上赴会。若是能等到玄德亲回武昌,那便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