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算骑兵没能取得决定性突破,步兵也能在天亮后发起大规模总攻。
步骑协同,两个波次连绵不绝,绝对能把刘备军守将打崩!
……
于禁亲提骑兵,奔驰了一个多时辰,中间也略作休息恢复体力,终于在五更天之前,抵达了章乡水寨。
看着远处火把林立的大寨,于禁深呼吸了一口,没有再多犹豫,直接下令全军按计划分头突击:
“各部点起松脂火把!沿各门分头纵火!不用强求攻进内营,只要攻破外营,能烧多少粮仓就烧多少粮仓!杀敌不重要!先放火!”
于禁宣布完命令,曹军骑兵纷纷点起火把,一时间,章乡水寨东北两侧的原野丘陵上,火光点点蔚为壮观,足有数千之多。
这些燎原的星火,很快朝着码头水寨的方向扑去,向着刘备军的粮仓区片扑去。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就在于禁接近了营墙时,营内忽然也爆发出了震天的呐喊,随后火把挥舞,弓弩交叉攒射。海量的箭雨如瓢泼桶倾,不要钱一样往外注射。
当先冲锋的曹军骑兵,很快被这样的箭雨攒射挫伤了攻势。
不少骑兵惨嗥着坠马伤亡,更多的战马也中箭倒地悲嘶,曹军骑兵一时锐气大减。
于禁本人因为铠甲精良,虽然也被一两根弩箭蒙到了,并没能透甲伤到他。
但他心中还是不禁微微一惊,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敌军的弓弩火力密度,不像是区区数千弱旅能做到的,也跟前几天斥候侦查的结果,完全对不上。
但事已至此,他也是马入夹道不能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厉声喝令各部加强攻势。
曹军骑兵很快冲到营墙前,然后顶着弓弩的攒射,尽量奋力丢远火把。
数以千计的松脂火把,对着本该是木质栅栏的寨墙飞去,
也有一些飞过了寨墙,落在了里面的帐篷、草垛、粮仓上。
然而,于禁期待的火苗飞速蔓延的惨状,却没有出现。
很多丢在寨墙上的火把,倔强地燃烧到了松脂耗尽,也没能引燃更多的东西。
曹军骑兵一时突破不了寨墙,就只能朝着营门的方向乱挤,
用挠钩奋力拖飞拒马、鹿角,撕开一条道路,朝着里面胡乱冲杀。
而营内的刘备军近战士卒,似乎也早有准备。一排排装备灌钢长戟的填线士兵,在营门内组成却月之状。
曹军骑兵一冲进去,就会面临前方和左右三面的夹击攒刺。
那些看似容易被挠钩拖走的拒马和鹿角,如今看来,反而更像是一个故意为之的陷阱。
仗打到了这一步,于禁再自信,也该意识到不对劲,意识到敌人是有备设计的了。
而也正是到了这时候,刚才负责乱丢火把烧开营墙的曹军轻骑,纷纷开始爆发出惊呼:
“不好!这些木栅尖桩都被加固过了!还泼了湿泥浆!根本烧不起来!”
“营墙内还临时挖了引水内壕!刚有火头冒起来就被扑灭了!”
这些诡异迹象,本就不是第一时间能发现的。怎么着也要等第一批火把烧完那么长的时间,曹军才能确认放火失败了、敌军早有防备。
而随着这些消息传开,曹军骑兵内部很快就开始蔓延动摇甚至是恐慌的情绪。
战场上,再也没有什么比“我军中计了”、“偷袭遇到敌人早有准备”更打击士气的事情了。
于禁麾下的骑兵,战斗力和精气神也陡然下跌了一大截。
……
于禁在章乡水寨外左冲右突,偷袭不力的同时。
黄忠在营内,安然坐镇,指挥若定。
数千精锐弩手,有条不紊地施放着刁钻的交叉火力,把一排排的曹军骑兵放倒。
堵门和堵缺口的长戟兵,负责见机行事补位的斩马剑手,长短配合,进退有度,把曹军的攻势牢牢遏制住,就如同扼住了于禁的咽喉。
与此同时,黄忠的内心,也是对于诸葛司徒的战前诱敌部署,越来越佩服。
开战之前几天,这座章乡水寨,还是非常简陋的。
当时,这里的营墙真的只是纯粹的破烂木栅,底下没有夯土的地基、内侧也没有新挖的引水壕沟。
寨墙上泼的湿泥浆,更是今天才刚刚临时弄的,就是在探查到了于禁的进兵速度后,才有的放矢针对他的。
而且此前一段时间,章乡水寨内的驻军情况,也是诸葛司徒故意设计、示敌以弱。营内的驻军人数,实则远远大于敌军哨探得的结果。
但诸葛司徒近期给了黄忠的部队特别优待,给他们供应了提前烹制好的干粮,确保水寨内尽量少生火烧灶做饭。
所以如果敌军的侦查斥候,有专注于每天数灶烟数和烧火冒烟的时间长短、来判断营内吃饭士兵人数的话。
那么,他们一定会得出一个远少于实际人数的数字。
不得不说,在“给奇袭部队配备预制干粮,避免临时烧火做饭”和“给示弱的守营军队配备预制干粮、避免烧火做饭暴露实力”这两方面,曹仁和诸葛瑾的决策,还真就恰巧暗合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促成了诱敌骗术的最终成功。
于禁是本着偷袭劫营烧粮来的,结果硬生生踢到了有备而守的强敌铁板上。
他甚至连黄忠就在章乡水寨内这一情况都不知道,还以为黄忠是被他堵在了编县呢。
现在,一切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黄忠在坚决迎头痛击了于禁一刻钟之久后,终于借着战场上微弱的火光,和天边渐渐冒出的鱼肚白,隐约找到了于禁的旗号所在。
黄忠便集中弩手,以及负责打反冲锋的的斩马剑手、组成敢死队,对着于禁的旗阵方向发起了一波反击。
于禁也没想到,原本一味采取守势的敌人,居然反攻了。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
黄忠亲持强弓,对着于禁旗阵下那些甲胄精良的敌人连珠箭发,接连射杀数名强敌。
要不是于禁的甲胄一时分辨不清,说不定于禁本人都有可能被集火。
饶是如此,在黄忠“雨露均沾”的打击下,猝不及防的于禁还是被一支狼牙箭射中心窝,但刚好射在锻钢材质的护心镜上,没能穿透进去。
于禁只觉胸口遭到了锤击,稍稍有些气血翻涌。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于禁颇为惊惶,心神大震,连忙躲到左右护卫的盾牌后面。
便在此时,对面的黄忠麾下将士们,也开始齐声呐喊助威:
“贼将看清楚了,黄忠在此!你们又中了司徒的计啦!”
黄忠呐喊完,也是亲自催督反击,附近的曹军军官眼见真的黄忠在此,加上天色已经微亮,果然大为惶恐。
毕竟他们前天都是亲眼见过编县城头、有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督守的。
还听于禁将军说过,说黄忠被围在编县了,这当阳县北的码头水寨里,只有些刘备军的无名下将镇守。
现在黄忠突然出现了,而且故意亮明身份,曹将们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光是这层心理打击,就足以让曹军骑兵士气崩盘,军纪大乱。
黄忠趁他病要他命,全力反扑了一把,杀得曹军骑兵节节败退,伏尸无数。
第643章 黄忠战长坂,威风犹未减
黄忠一波犀利、坚决而又短促的反攻,把于禁的骑兵部队杀得大败,伏尸无数,一退十余里。
不过,于禁手头的总兵力,毕竟是黄忠的三四倍之多。
而且以骑兵劫营,来去如风,打不过还可以撤。黄忠这种守营的部队,是不可能反击围歼撤退的骑兵的。
所以,于禁的骑兵部队只是被打得大残,一时失去了再战之力。稍稍退却后,就跟刚刚赶到战场的步兵主力会合。
于禁本人也趁机喘息了一口,收拾重整部队。
按照他战前制定的计划,此时此刻,骑兵应该已经靠着偷袭劫营之利、彻底撕开搅乱章乡水寨的防守。然后步兵就能一拥而上,扩大战果,把这里的敌军彻底围歼,把刘备军转运囤积多日的粮草彻底焚毁。
但现在计划被硬生生打断,步兵再仓促扑上去,也就没有了意义。
于禁在飞快思索之后,就下令暂停进攻,让部队原地休整,恢复状态。甚至有必要考虑就在离黄忠营地十五里远的地方,就地扎营相持了。
在吩咐部队就地歇息、用最简易的方式先草草扎营后,于禁也是火急火燎,找来了诸部将、幕僚,紧急商议变招对策。
于禁非常敏锐地率先抛出了眼下最紧迫的一个问题:“选择在当阳城外的水寨大量屯粮,此事怕自始便是诸葛瑾的诡计!
连黄忠都不在编县,提前偷偷调回了当阳,以致我军劫营不利,可见敌人准备何其充分。
为今之计,诸位以为,我军当继续以步军速战速决强攻,还是扎营后徐徐相持、围点打援,抑或是立刻撤兵?”
此时此刻,于禁身边的副将,主要有三人,分别是史涣、何茂、王摩。
史涣是老人了,曹操当年还是司空时,史涣就是司空府的属吏,派到于禁身边帮着督军的。当年于禁打张绣、打官渡之战,史涣都跟着他一起出兵。
而何茂、王摩的地位要低得多,他们不过是官渡之战时、于禁击溃袁绍军迫降的。曹操也把这部分袁军旧部拨给于禁继续统辖。
这种场合下,自然要史涣先发表意见。
他是文官出身,比较谨慎,稍微想了想便说:“既然这一切都是诸葛瑾的计谋,我军初战已经失利,士气已颓。再打下去,恐怕越陷越深……还不如设法尽快退兵。”
于禁闻言,并不反对,但也稍有面露难色。
而旁边武将出身的何茂、王摩,则忍不住指出了史涣的一个低级错误。
何茂率先说道:“史参军此言,虽然持重,但未免太过……不切实际了。此前两次,我军都是以骑兵劫粮,来去自如。打不过想撤也不是难事。
这次却是以步军主力跟进,准备强攻当阳的。如果只是骑兵先锋受挫,便立刻退兵,步兵行动缓慢。万一黄忠追击,诸葛瑾也另有准备,到时候我们如何确保步军主力能撤回岘山?”
何茂说完后,王摩也附和了几句,并且查漏补缺地指出了史涣另一处考虑不周:
“我也以为不能轻言退兵,这不光是跑不跑得掉的问题,而是如今便退兵,士气只会更低落。三万步军,仗都没打,就觉得我方败了。敌人追击时,多半会演变成败退。
还不如就在当阳搏一把,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强攻,先灭了黄忠,把锐气找回来。就算没能歼灭黄忠,我们也能围点打援,等待诸葛瑾来救援黄忠,然后击溃诸葛瑾的援军!
听说刘备麾下大将都不在,关羽最快要月底才能到,诸葛瑾除了黄忠,手头还有什么大将可用?”
这些人的谋划,甚至都谈不上智谋,只能说是对兵家常识略有理解。
于禁也没指望这些家伙能出什么好主意,无非是参详一下大家的看法,摸摸各自的心态,于禁也就有底了。
“看来直接撤退,确实是不可行的,虽然可以避免在中诸葛瑾奸计的情况下、强行再战,但士气肯定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