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部人马,加起来好歹也有一万大几千——他们这次来,原本计划就是要干掉乐安部,然后再把敢来支持乐安部的汉军也击退,威慑一把。而乐安部就有数千户,陈仆如果不带优势兵力来,是没有把握取胜的。
而甘宁只有三千多人,真要硬堵所有人是堵不住的。
但陈仆这一弃军逃亡的行径,自然进一步瓦解了军心。
甘宁那边一开始还没想到喊“你们主帅已经逃跑”的口号打击敌人士气,还是打着打着之后,山越兵自行发现主帅没了,乱了起来。
甘宁摸清情况后,才连忙让丹阳兵补喊,进一步加速敌军的崩溃。
须臾之后,随着正面越杀越混乱,后方的关羽军也终于赶到,并且对还没翻过山的陈仆后军发起了衔尾追击。
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崩了山越军,关羽可是有六千多生力军,兵力比甘宁还多了一倍,还是直接一脚踹在一支即将崩溃军队的尾部,最后的抵抗意志也彻底崩盘瓦解。
大约一个时辰后,战斗彻底结束,满山满谷的山越降兵放下兵器或跪或坐或躺,不敢再有抵抗。
因为天色已黑,关羽也来不及清点,只是简单搜拿了一下兵器,然后把这些山越人包围起来,在山里升起篝火,就地露宿扎营休息一夜(当然会先砍光营火附近的草木,防止火灾)
如今已是农历四月天,在山里过夜倒也不怕寒冷,只是各种蚊虫毒蚁甚至蛇蟾蜈蚣已经渐渐多了,一夜时间,不少士兵被蛰咬得痛苦不堪,还有个别被毒物毒伤毒死的,也是在所难免。
熬过一夜,关羽和甘宁趁着一大清早,重新清点俘虏、战利品。
最终统计此战歼灭山越人约一万七千口,杀伤近四千人,生俘、投降一万三千人。还有数千人翻山逃跑成功,具体不可计数。
唯一可惜的是,陈仆这家伙还是没抓到,居然让他跑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也多亏陈仆跑了,汉军才轻轻松松全歼了两倍于己的敌人,否则敌军抵抗意志肯定会更强。
一番搜查盘问后,关羽最终发现,俘虏里面地位最高的,是一个叫祖山的部族首领。
得知对方是黟县第二大部族的首脑,同时也是泾县大帅祖郎的远房堂弟,关羽眉头一皱,意识到这个俘虏还有大用。
于是他就按诸葛瑾战前吩咐过他的俘虏政策,把祖山找来,敲打道:
“你们觊觎乐安山铜矿,还敢对抗朝廷天兵,罪不容赦!不过看在令兄面子上,今日且放你回去,劝你兄长立刻放下兵器,归顺朝廷,则既往不咎。我军即日便会反击林历山拔除贼巢!若还执迷不悟,下场你自己清楚!”
关羽知道这祖山是个草包,抓不抓没区别,反正就算放人,也只是放他一个,他带来的那数千部民战俘是不会放的。
让祖山回去带个话,祖郎如果知道厉害,直接归顺,那是最好的,如果不投降,那也算是把罪恶因由烧到祖郎身上了。
祖山并不能想明白这些道理,但他听说能放他回去,连忙谢恩,这就想直接开溜。
关羽却一把提溜住他:“跑那么快作甚?我说过放你,有说过允许你走得比我们快么?当然是要等我们进兵林历山,把黟县团团围住取了,然后再说其余。
否则你不去找你大哥,反而直接往林历山山寨里一钻、继续抗拒朝廷天兵,我去哪儿找你算账?”
祖山闻言,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刚才关羽说要放他时,他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如果自己能逃回老巢,那么再据险而守,未必没有机会,还找什么大哥啊?
可惜关羽并不迂腐,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
打扫干净战场后,关羽就把这一万三千人的缴械俘虏交给甘宁,让甘宁先押送回鄱阳县城。
而他自己带着六千人的主力,马不停蹄这番回鄱水岸边,然后沿着鄱水逆流而上行军,数日间赶路近二百里,终于抵达了鄱水源头的黟县。
因为陈仆、祖山的机动部队被重创,黟县根本没有山越人的力量守城,关羽仅仅花了三天,一番简单攻坚,就把县城拿下了,然后进一步进兵林历山,把陈仆和祖山的部族围困在了黄山险峻之地。
当然,祖山本人并没能回到山寨,他一直被关羽监视着,这时候才允许他回去找祖郎报信。
另一边,甘宁在把俘虏运回鄱阳县城后,身在鄱阳县的诸葛瑾,也分出本地民兵暂时看守缴械的俘虏,安排这些人先做些苦役管束。
然后,甘宁就要带着丹阳兵回去跟关羽会合,准备对林历山进行攻坚,或者对可能出现的祖郎援军围点打援。
不过,就在甘宁匆匆收拾,准备出发再战时,诸葛瑾却表示,可以让他多歇一夜,还在鄱阳城内摆设了接风兼庆功的酒宴。
甘宁这些天连轴转,别的事情都充耳不闻,不由有些懵逼:“何喜之有?校尉,还是战事要紧,回来再跟校尉痛饮!”
诸葛瑾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县衙后堂转出一人,甘宁定睛看去,竟是诸葛亮。
“孔明?你从广陵回来了?那还真是……可喜可贺,不过现在不是叙别之时……”
诸葛亮跟甘宁也算熟了,毕竟甘宁就是他拉来的,所以也不见外,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在甘宁面前晃了晃:
“兴霸,这可是陛下的旨意,你被正式册封为豫章都尉了,不是我们自表的。还有,今天起,你可要称呼大哥‘中郎’或者‘府君’了,不能再喊校尉,大哥也被陛下正式册封为平越中郎将、丹阳太守。
旨意里还提到了授权我们平灭丹阳贼祖郎,我们现在是奉天子明诏讨贼。所以,这道旨意你带去给云长看看,后续对于提振我军士气,瓦解敌军抵抗意志,可是大有作用。”
甘宁原本急切于立功的心情,顿时被这个意外消息彻底吸引:“什么?我竟会被天子所知、还直接册封于我?这……府君,我们好像没有表奏豫章这边的战功吧?杀笮融都能上达天听么?”
诸葛瑾微微一笑:“这是玄德公假借刘扬州之手办的,跟着我们好好干,有的是立功升迁的机会。”
甘宁双眼一红,连忙叩首:“宁跟定府君,建功立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94章 祖郎:我怎么就成反贼了
诸葛亮终于回到了豫章。
广陵和豫章的双线操作,时间线也终于弥合。
二弟带回的惊喜,有一部分是诸葛瑾预料之中的。但也有一些,明显属于超额完成的“真·惊喜”。
比如,自己居然能被封为丹阳太守、平越中郎将,这显然超出了诸葛瑾的计划。
有了更大的名分,诸葛瑾后续布局也就能更放得开手脚。
激励好甘宁之后,诸葛瑾关起门来,跟二弟私下聊更多细节,以调整下一阶段对祖郎的行动部署。
诸葛瑾亲手给二弟斟了一杯新茶,诸葛亮也恭恭敬敬接过抿了一口。
豫章原本不产茶,不过随着诸葛家顺利入主,诸葛瑾就很注意各种改善民生的种田规划。
今年开春时,他派去荆州打探消息的商船队,就从同样去荆州经商的益州商人手中,高价弄到了一些茶种。准备将来在不适合种粮食的山区坡地推广种茶,也便于未来改造内附的山越人的生产方式。
当然,眼下他和诸葛亮喝的,依然是直接买来的——自己种茶树至少要生长几年才能产茶叶,没这么快的。
诸葛瑾只是让家里人摸索炒制杀青之法,目前炒得还不好,依然带着涩味,然后按后世的冲泡法喝,省去了葱姜盐。
诸葛亮出门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茶,虽然口感不好,但他相信大哥推广的东西肯定有道理,说不定能养生。
大不了以后让黄家小娘也跟着步姑娘学学怎么炒茶,说不定她能擅长总结规律。
诸葛瑾等弟弟适应了苦涩,这才问道:“没想到此番竟能接收刘扬州的势力接收得这么彻底,甚至能让孙卲以刘繇之名去许都上表求官。
阿亮,你的表现实在超出我的预期了。既然孙卲都肯投效,那太史慈应该更不在话下吧?我记得他与玄德公还有旧。”
诸葛亮:“他也与我一同来了,只是大军调度不比我轻装送信,所以在柴桑多中转了一日,留守柴桑的陈横也需要交割查验,不会随便放外兵入境的。”
诸葛瑾:“既是如此,到时候就让太史慈也自领一军、夹击祖郎。他也不必跟我们一起打黟县、歙县了,完全可以沿着长江扩大地盘,从春谷县往周遭扩张地盘,还可以直接打出刘繇旗号。”
春谷县大致相当于后世安徽最南部的池州、铜陵这两个地级市。铜陵这地方,听名字就知道也是一座铜矿,是安徽境内最大的铜矿,早在汉武帝的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大规模开采,并设置铜官了。
一旦太史慈按照诸葛瑾的计划执行,则春谷在泾县、宣城以西;黟县、歙县在泾县、宣城以南。官军将从西南两个方向,夹击祖郎的核心地盘。
不过,计划归计划,诸葛瑾也不是很急着执行。太史慈远来,他也应该亲自接见一下,给对方接风,然后再委派任务。
不能为了节约时间节省路程,就让太史慈直接在春谷就地反打。
于是,诸葛瑾就吩咐甘宁也多休整一两天,不必急着再战,一起为太史慈接了风再走。
……
次日,诸葛兄弟和甘宁,一起从鄱阳来到柴桑,跟太史慈会晤。
后续诸葛瑾也打算亲自驻留柴桑,遥控全局,不再突前到鄱阳县驻扎——原先只有关羽甘宁这一路军队时,鄱阳更靠近前线,可以沿着鄱水和一线部队联络。
现在要兼顾鄱水和长江两路推进,还是把大本营设在柴桑,更便于兼顾。
双方一见面,太史慈虽是客将,但也恭恭敬敬主动行礼:“末将太史慈,拜见府君。”
诸葛瑾连忙上前扶住:“子义天下豪杰,何必多礼。当初玄德公于广陵危难之中,每每提及子义一诺千金,有恩必报,信义素著,我听得悠然神往,欲结交久矣。”
太史慈却还坚持行礼,只说:“尊卑不可废,慈不过一介杂号都尉,府君既被朝廷明诏封为丹阳太守,于国法论之,慈自当在帐下听命。”
诸葛瑾一愣,这才想起,太史慈虽然偌大威名,但在刘繇麾下时,官职其实一直不算高。最后是刘繇其他将领都凋零了,无人可用,才把太史慈提拔为杂号都尉,以求守住丹徒苟延残喘。
汉制每个郡和关卡都可以设都尉,除此还有杂号都尉,太史慈这个杂号都尉没有具体防区职责,但他原本防守的是丹阳郡,所以也能算是丹阳都尉。
现在诸葛瑾是丹阳太守,他暂时受诸葛瑾调遣也很正常。当然等刘备成为扬州牧后,太史慈肯定也会升迁,到时候还是直属刘备,目前只算是临时借调。
《三国志》上就有记载一句刘繇的亲口评述“我若用子义,许子将(许劭)不当笑我邪?”,足以说明太史慈在刘繇麾下时的官职低微。
只因当时许劭也是南下投奔刘繇躲避战乱,随后才跟朱皓一起来的豫章,最后在笮融之手贫病而亡。
诸葛瑾想到这些,不由叹息:难怪刘繇做不大,用人太看出身履历,这点和袁绍、刘表有何异?甚至可以说是比袁绍都不如了。
不过,既然太史慈已经来投,诸葛瑾也就当面把话说开了,故意试探道:
“我破笮融后,在南昌得许子将家小,闻其子转述说,刘正礼当年曾言‘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莫非果有其事?正礼公如今身体还好么?”
太史慈原本听到这些导致自己官场失意的话语,内心肯定会不爽,也会觉得是有人在挑唆他和刘繇的关系。但诸葛瑾说得语气坦荡,还是自然而然回想起许劭家人的话,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太史慈只会觉得诸葛瑾是在关心他,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所以他也坦荡承认:
“正礼公用人讲究大义名分、朝廷诏命。慈曾为亡命之徒,正礼公也有他的难处。他如今病笃衰弱,怕是随时有可能不测……唉。”
诸葛瑾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刘繇的病情近况,之前诸葛亮都没和他说。他不由心中一凛,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既如此,诸葛瑾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顺便也显示自己的坦荡:
“既如此,有些话还是你知我知就好,免得传出去,害得正礼公病情加重——我月前救得许子将遗孤,听说许子将留下遗言,
说若非正礼公识人不明,拘泥名分,放着子义这样的名将之才不委以兵权,却对笮融这样的贼徒信任有加,他又岂会被连累而亡?
由此观之,当初正礼公那番顾虑,实在是毫无必要。许子将这番遗言若传出去,对子义的名声必然有好处,但却会让正礼公难堪,所以我压下了。”
太史慈正色拱手:“府君高义,慈代正礼公谢过。慈本不欲靠这些名士的品评扬名,反正我此生跟定玄德公与府君,只要玄德公这样的英雄、与府君这样的贤者知我,其余碌碌世人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关系呢。”
双方把话彻底说开,也就有了充分合作信任的基础。
接风酒宴上,诸葛瑾也把甘宁和太史慈互相介绍引见认识,提到“甘宁就是跟着诸葛家后,终于得到了朝廷正式册封为豫章都尉”,此番纵然是临时借调,也肯定会让太史慈立功受赏,不会白白使唤人的。
太史慈见了甘宁的际遇,内心也是振奋不已,暗忖果然还是跟着玄德公的派系卖力有前途。
……
两天之后,甘宁、太史慈各自回军,重新投入战局。
太史慈那一路,领本部四千人,很快沿着长江重新顺流而下,拿下了后世铜陵的铜官镇,占领了这座被山越人窃据的大汉铜矿,断了祖郎的一个主要财源。
随后,又把相当于后世池州的两座镇子占了,一路势如破竹,那些山越小部落完全不是对手。
而且太史慈还带来了州牧的命令、朝廷的讨伐旨意。更是让那些意志不坚,原本只是想自立避免缴税服役、但从没真想过对抗大汉的软弱部族,直接就投了。祖郎在春谷县方向的羽翼,一下子被剪除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