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怕我那个时候已经太老，没能力制住他们，也没多的力气来照顾你了。”

　　“可你年纪轻轻的，乔家条件又那么好，凭什么不像别人家一样好吃好喝的乐呵着，要跟这种人纠缠呢？看你今天气的那个样子，我都怕……怕你受了大委屈，想跟他同归于尽了……”

　　刘淑英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这还是这么多年来，魏同心第一次看到奶奶露出这么伤心的样子。

　　她伸手搂住刘淑英的脖子，又抱住魏渡江，“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都听你们的，有气都对外人发，绝对不再忍着了，好不好？要是能去省城啊，我就把奶奶也接过去，以后奶奶半年住我这儿，半年住姐姐这儿，两边来回，还能有点新鲜感呢！”

　　一边说着，魏同心眼睛湿润了。要是能在考上大学的地方安家，不论是北京还是上海，她都想把奶奶也接过去。学习的事情她连张四凤都说过，更是早就跟大姐暗示过。魏渡江想过几回之后，也拿起了书，只是偷偷摸摸的，没让其他人知道。

　　大姐当年就聪明，就算因为上班和孩子学习时间有限，可这几年下来，断断续续的也足够复习一两遍，等年底高考的时候，肯定没有问题。

　　三个人在一块儿待了许久，才散去。

　　魏同心没有耽误，直接找乔天明单独说话，想问问他的那个方法是什么。就算那只是乔天明一时之间安抚她的话，魏同心也要想办法让他找人对魏爱军动手。

　　论人脉，论这么多年积累的方法手段，魏同心绝对没有他这个“本地人”出色。而想要对魏爱军动手，想要让他以后再也不出来蹦跶，就得一击必杀。

　　“你说，他们生产队这几年做的家具，他就一点都没伸过手，一点都没在其中弄些什么吗？”

　　乔天明说道，“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这次回家，看着好像不起眼，但腰不弯背不驼，他自己和国华身上的补丁，都不像是真正的补丁，而是特意做的样子。跟我靠近说话的时候，还能闻到隐隐的烟味儿……估计回家之前还抽过，只是回家了没拿出来。这几年，他生活过得挺好。”

　　生产队里的情况，乔天明还是了解的。连他们的大队长都不见得有魏爱军过得这么轻省，其他下乡的知青更是苍老得厉害，凭什么魏爱军就能置身事外？只靠钱吗？可人被关在那个半封闭的环境里，钱也不是干什么都好用的。更何况，想保住那么多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乔天明的目光冷冷的。他本来以为魏爱军在断腿、分家的事情之后就会安分；又或者，在盯着魏爱军的人被他发现了一个之后，他会有所顾忌。可没想到，这人根本就不会收敛。

　　以前还能说这人眼里只有利益，心里想的全是势利。可现在再看，他竟然只是想要恶心别人而已。就像是什么控制不住的恶习，像以前的人抽大烟一样，他要是不搞什么破坏，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你以后就不用为他心烦了。”

　　魏成河自己屁股不干净，搞破坏的瘾又常犯。队里的鸡，就有他半夜杀了之后嫁祸给其他人家；还有几个月前跳河的小孩，其实不是家里不做人，而是魏成河传的一些瞎话，给孩子气急了。

　　而那个藤编家具生意，乔天明早早就在让人收集证据，本来只打算拿着约束魏爱军，没想到这人竟然直接上门招惹。

　　一套家具运输占的地方大，还可以塞进去许多小东西。魏爱军伙同他生产队的队长做阴阳账本不说，还因为周边生产队竞争激烈，贿赂市供销社的采购，伙同对方一起批量挖集体财产，为隔壁县屡禁不止的黑市供货。

　　而隔壁县的黑市又不仅仅像他们县这样，只是老乡们交换生活物资，而是实打实的有些违禁物品。金子、古董、字画……还有一些不方便说的东西，都包括在其中，还与更大的案子有牵扯。

　　也是魏爱军只是自己挣钱，没有牵连到那些事情中，乔天明才没有直接上报。

　　可这回，没法忍了。

　　这一套证据下去，不仅是魏爱军，连带他隔壁县所有做藤编家具的生产队领导班子都被查。魏爱军很快被抓捕，他的生产队长也是。听说是被判了十五年，只比跟那件大案子有关的人稍微少那么一点儿。

　　反而是他媳妇和那个会计老丈人被瞒了个彻底，魏爱军被抓的时候才知道，气得哇哇叫。

　　可人家也不是白白吃亏的。凭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抠出来那么多钱，一点都没让人家闺女多享受到，还得给魏爱军守着？人家当机立断，肚子里的那个立刻就打了，魏国华被送到魏家来。至于她自己，让她的会计爹找了个过得去的人家，迅速改嫁。

　　春暖花开的时候，魏家人看着要哭不哭的魏国华，脸色都不太好看。

　　孙秀莲和魏爱国都是一脸抗拒，没办法，最后还是谭桂香接手养起了这个孩子。

　　可她突然发现，多少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墙角竟然聚起了一堆虫！

第163章 第163章“秀莲，秀莲……

　　“秀莲，秀莲！这是你把什么东西搞泼了？还是志新打翻的？”

　　谭桂香指着那堆东西跳脚，“说了多少遍别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拿杯子拿碗，就是不听。特意给她搞的个铝饭盒有啥用，是，人是伤不着了，家里多招多少虫子？”

　　孙秀莲就去看那个角落，仔细回想到底是不是自个儿这边弄的。

　　唉，妈虽然说话越来越不好听，可家里这些不怎么常见的玩意儿，都是妈找人寻摸来的。就说那个铝饭盒吧，那也不好买。妈虽然经常说她惯着志新，但帮忙弄这些玩意的时候，也没少费心思，搞得她都没法在妈面前挺直腰板做人。

　　魏志新缩起脖子小声道，“不是我，我、我没去那儿。”

　　不光是她不怎么往那儿走，谁吃饭也不会只往墙角蹲啊，哪有正正好好只泼在墙角的东西？

　　“不是你就是你妈，都说了让你们俩注意点儿注意点儿。你们就听妈的话不就完了吗，哪那么多事。这可好，这虫子是能清走，可那土里估计都浸透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真是的。”魏爱国不管不顾，直接把锅扔到孙秀莲头上。

　　他从魏志新出生之前，就被妈逼迫着给全家洗衣服，也就只有孩子生出来了能借照顾孩子的功夫逃脱两天。有那爱开玩笑的，都说他“孝敬爸妈第一人，疼爱媳妇没得说”，可他知道那些人的意思，就是他在家里没地位，还得伺候妈伺候媳妇。

　　早就不耐烦了，可爸也不支持他，一口怨气是有空就往外喷，恨不得谭桂香和孙秀莲天天打架他才开心。

　　“不对，不对。”孙秀莲来回走了两步，也懒得搭理魏爱国。

　　“妈，这吸引这么多蚂蚁，普通饭菜没法子做到的。除非是甜东西。”

　　可家里孩子吃糖，那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哪有什么意外能泼到这儿？

　　谭桂香紧紧皱起眉头，突然看到还处在惊吓中的魏国华，联想到了什么。

　　“行了，先这样，你们回去吧。”

　　她等老二一家出去了，才放软了声音，说道，“国华啊，别害怕，以后就跟奶奶一起住。”又默默魏国华的头，问道，“奶奶给你冲点糖水喝，怎么样？你之前喝过糖水吗？”

　　魏国华点点头，小声吐出两个字，再也看不出过年那会儿的活泼。“喝，喝过。”

　　他似乎也知道以后得看人眼色过日子，爸妈都再也不能依靠，想要讨眼前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奶奶欢心，说道，“上次来奶奶家的路上，爸爸还给我喝过一点。”

　　谭桂香额头似乎有青筋在跳动，她使劲忍住了，继续诱哄着问，“哦？是在家喝的吗？还是带路上喝的呀？”

　　似乎是看这个奶奶态度温和，他说话更加卖力，还加上了动作。“路上！还带了一个这——么大的水壶。可我就喝了一口，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爸爸说是他喝掉了。”

　　谭桂香猛然转过身去，不让小孙子看出她脸上的狰狞。她猛吸几口气，表情平静下来才转过身来。

　　“国华，奶奶突然想起来，家里红糖没有了，给你吃个水果糖吧。你乖乖的，就坐在这儿吃，别卡住啊。”

　　在屋里坐着，亲眼目睹全过程的魏成河冷哼一声，“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谭桂香没忍住，冲他吼道，“就会说些屁话，墙角那一堆你是没看见吗，赶紧去扫啊！”

　　魏成河想说什么，又懒得跟暴怒中的谭桂香计较，起身干活去。

　　不指挥就不知道干活，眼睛里只有自己，这一家子男人都这样！

　　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爱军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魏成河最疼的爱国又是什么玩意儿？当她这个当妈的耳聋眼瞎吗，看不出那点小心思，看不出他就是惟恐天下不乱？人家的儿子是夹在亲妈和媳妇之间两面受气，他倒好，他是两边挑拨，恨不得两个人吵起来、打起来。

　　谭桂香看魏成河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更生气，狠狠锤了两下床。

　　魏国华舔着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一言不发，往后也越来越沉默。

　　想了又想，她终于在某一天找魏成河说道，“老四不做人，老大眼看着是只顾你妈，没空顾我们的。养老只靠爱国一家子，我就怕过几年咱们干不动了，他那点子良心都没了。你这也快退休，工作……是打算给老二家的，还是给谁？”

　　“我是想着，文红毕业了等着工作，同心当初也吃了大亏，现在也没个亲生孩子、没个着落的，你总得想想你这两个闺女，好歹给养老多个选择。”

　　魏成河沉默了一会儿。他本来打算捏着这份工作，当鱼饵一样吊着孩子们，可现在老四直接废了，老大娶的那个男人跟老大铁一条心，不可能就为了工作闹别扭。

　　给魏同心？

　　哼，绝不可能。那完全就是拿自家东西去肥乔家的腰包，为了养老，他还不至于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要是能在退休前评上五级，他的退休金又能涨一截，养活他们两口子绰绰有余。

　　“……给老五吧。虽然我退休还得等几年，但老五上学早，还跳了一级，也能等。到时候她正好二十出头，有个好工作，也好找对象。同心对家里的怨太深了，就算给了她，她也不会念你的好。”

　　而且老五年纪小点，就算是靠学的时候被老二家孩子干扰了，没考好，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把这至关重要的工作给出去，到时候又是一个亲亲热热的好女儿。

　　谭桂香点点头，“你这想的不错。那我们就提前跟文红说好，我看她快要毕业了，整个人都很焦躁。”

　　这魏成河是无所谓的，“都随你。反正别让老二一家知道，到时候又闹个没完。”

　　谭桂香答应了，也在魏文红最近一次回家的时候，跟她说了。

　　魏文红被这个消息惊得有些愣神，“给我？妈，你没说错？”

　　谭桂香仔仔细细叮嘱她，“我是看你最近心情都不好，想让你早点安心。毕业之后一时没有工作都不要紧，你就回家来，等着接你爸的班就是。你二哥二嫂那边不用担心，我们会摆平的。他俩占了够多便宜，也不能什么都归他们。这事儿，你可别让其他人知道，免得你二哥二嫂闹腾。”

　　听完这番话，魏文红恍恍惚惚地出门走进乔家。跟妈说的是过来一起学习，实际上，是来找三姐说话。

　　“姐，你说这话我能信吗？”

　　魏同心一脸复杂，“爸妈不轻易编造什么，既然郑重说了，他们就是真有这个意思。”

　　可她这几年想的都是早点考出去、找个外头的工作，摆脱家里……难道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魏文红还是咽不下考试失利的那口气。当初她被那样影响，爸妈也没一个为她说话的，还觉得她是大惊小怪，自己心不静，还怪到不懂事的孩子身上。

　　“可这工作真要给你，还得过好几年。就算他们坚定要给你，万一发生什么变故，怎么办？比如咱们厂万一要跟省里合并，搬迁了；或者有新的生产项目组，让你调动去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你愿意吗？又或者，二哥他们硬要闹，万一就出个岔子，闹没了，怎么办？”

　　魏文红喃喃道，“……是啊，意外那么多，谁知道呢……要是我被逼着下乡，爸会直接把工作给我吗？”

　　最近一两年县里下乡没那么严了，可谁知道未来怎么样？

　　“姐，你说的对，没到手的东西，还不能算是我的。”想着想着，魏文红终于从刚才的惊讶、狂喜与无措中回神，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

　　不管爸妈承诺了什么，那都还没有给她，未来好几年，还不知道有多少变数。

　　魏文红的情绪逐渐低落。

　　魏同心劝她，“你也别太犯愁了。总归现在比之前好不少，爸妈愿意给你托底，你就继续好好学呗。要是撞了大运，你们老师愿意帮你推荐推荐，自己就能找到工作，那不是更好吗？”

　　老五啊，再过几个月就有高考消息了，你可不能这会儿放弃学习啊。

　　魏爱军终于能够老实，而且还犯下了要被关十几年的罪，魏同心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

　　一方面她没想到乔天明竟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放松对老四的关注，收集到了那么切实的证据；另一方面，是魏爱军过去韧性太强，总能冷不丁跳出来恶心人。

　　可魏国华已经被送到谭桂香那里养

　　着了，魏家父母更是不再总想着留一手，终于愿意把工作给魏文红……那就说明，魏爱军这个选项，在他们那里彻底废了。

　　也好，也好。

　　魏同心刚才劝过了老五，现在也在心里劝自己。

　　原主在魏家的那些经历、恩怨已成过去，时代的新风即将吹来，她也该彻底往前看了。

第164章 第164章乔朝阳毕业之……

　　乔朝阳毕业之后，顺利进入市出版社工作，还有宿舍，仿佛一瞬间就长成了大人似的。

　　乔天明十分不放心，只要能抽出空的时候，都会往市里去看她，扰得乔朝阳来找魏同心告状。

　　“他就是一时不适应。你多说点好听的，过一段时间保准就好了。”魏同心看着乔朝阳在自己面前长大，这不过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后世还是高中生的年纪，这时候已经中专毕业，开始工作了。

　　而魏同心自己，这时候也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比她来到这里之前，还小个几岁。可面对乔朝阳和乔红霞的时候，心态却已经是当妈的样子了。

　　“我这都是还好了，就在市里，离家也不远。反而是红霞那边，去省里短期培训的选拔就在下星期，我是既期待她能被选中，又怕她一个人过去了受欺负。”

　　是啊，乔红霞在她的一众队友中间都算是出众的，这个也才不到十二岁，飞出去的时间更早。这次选拔要是中了，只要后面没什么意外，过两年去省队就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