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姐刚刚满足了食欲,对食物盲盒的兴趣暂时压过了食物本身。
“今天超市新上的产品,跟普通的盲盒差不多,只是里面放的是食物。”
黎秋月说完又补充一句:
“不过我猜测应该是昨天没卖完的边角料,不好放到食品区拉低档次,干脆打包估算着便宜卖了。”
商家的手段就那么些,黎秋月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打什么主意她能猜个八九分,但黎秋月选择原谅超市——她买这么一箱子也才十块钱,估计就算了个泡沫箱子的打包成本,没准还有工人的处理费用。
再想想拎着的重量,就算里面卖的是八毛钱的白萝卜,她都不亏 。
“是肉就分我一份,素菜就算了。”
程姐说的很直白,退休之前她为了在不锻炼的情况下保持良好的形象,多数时候都在啃菜叶子,要是退休后还啃菜叶子,她不是白退休了吗!
“行。”
黎秋月自己也是个肉食动物,丁点不觉得程姐过分,她把美工刀尖推出来,顺着泡沫箱的边缘划开胶带,程姐悄咪咪把脑袋探过来,然后就僵住了。
“……挺好,就当是补充蛋白质了。”
泡沫箱里有四样东西,其实说是两样也行,因为去掉品种的差异,里面就只有鱼肉和鸭血。
那扎实的手感,其实是冰袋的重量,而且冰袋还舍不得用正经产品,是直接用塑料袋装水打死结冻成的大冰块。
黎秋月仔细翻了翻鱼肉和鸭血,冲着程姐露出个勉强的笑:
“……其实我也没亏。”
鲥鱼刀鱼白丝鱼,虽然都是碎肉,但按照分量来说绝对超过了十块,更别说还有小半袋子鸭血,但黎秋月就是觉得不得劲,总感觉还不如一堆大白萝卜来的高兴。
“你喝鸭血汤不?”
黎秋月努力调整好心情,只是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程姐也不说破,只点点头:
“我要个大碗的。”
她快到生理期了,得以形补形。
“就一碗,多了没有。”
跟程姐斗了会儿嘴的黎秋月恢复了些精神气,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些鱼怎么做,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黎秋月想了半天,也只把锡纸碗裁开重捏,准备蒸着吃。
鲥鱼不是1988年就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长江鲥鱼,而是从国外进口的,数量极多,也没有本地鱼富含脂肪的鳞片,要是还按照古方中的“去肠不去鳞,软布揩血水”,只会难以下咽。
“淮南为橘,淮北为枳。”
黎秋月把鲥鱼拿出来化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海鱼已经被提前处理好了,免了黎秋月的去鳞去腮,直接咕咚丢进早上配调料时没用完的糟卤中,顺手撒一把盐,加了葱花姜片就不管了。
蒸鲥鱼要好吃,浸泡的时间都是数小时起步,要不是黎秋月这边大料不全,也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方子。
“用葱花会更好吃吗?”
闲下来的这段时间程姐也会折腾些吃食,有技术的不擅长,但葱姜去腥的基本原理还是知道的,可人家用的都是大葱叶和葱结,葱花她真的是头一遭看到。
“不是,是因为我把葱都切了,只能用葱花。”
黎秋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她都喜欢自己的手快,处理材料的时候费不了多少时间,今天……
“想笑可以离远点直接笑的。”
黎秋月有些无奈的看着扭出奇怪表情的程姐,只要她没听到笑声,就可以当不知道。
“我去上个厕所噗嗤!”
程姐找了个听着有模有样的借口,只是话尾还是没藏住笑音,黎秋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当做没听到。
刀鱼的肉是最碎的,也是最少的,黎秋月分辨不出是江刀海刀河刀还是湖刀,毕竟就这么小小去鳞肉,实在看不出原来是不是带着金黄的鱼背,甚至是不是出自同一条鱼都不知道。
好在不管是几条鱼的什么部位,上蒸锅都是一样的流程,只是用来包裹的猪网油还在快递小哥的箱子里,得到了才能动手,黎秋月手里有块能同蒸的火腿,但这种食材太过霸道,没有顶配的刀鱼,做出来就是喧宾夺主。
蒸刀鱼的料备好,黎秋月便开始打量白丝鱼。
第215章
白丝鱼也叫白水鱼,是江南水乡的特产,长长扁扁,通常从鱼头分成两半来卖,能被塞进盲盒的当然没有完整的形态,半个巴掌大的鱼肉看着可怜兮兮,胜在去骨去刺而且通身银白,被冰块保存在最新鲜的时候。
“这个鱼算是最容易挑的,不管在哪里买,都选鱼身上没有一点红色的就行。”
黎秋月一边给鱼改花刀,一边顺口跟程姐说选购食材的小技巧,程姐啃着排骨嗯嗯啊啊的应着,听进去了多少不知道,却给足了情绪价值。
改好刀的白丝鱼本应该在肉上抹盐收干水分,黎秋月不想一个刀口一个刀口的刷,干脆调了碗浓盐水,把白丝鱼用竹签串了,在里面上上下下的涮一会儿,就取出来空悬在碗上。
“你要是做这个鱼,盐必须自己刷,不能跟我一样偷懒。”
不管程姐会不会做,提前申明还是要有的,黎秋月能这么办完全是仗着她艺高人胆大,要是程姐学她,鲜鱼变腌鱼都是好的,就怕做出来根本不能入口,白白糟蹋了食材。
“嗯嗯。”
啃着黎秋月给她带的精排的程姐格外乖巧,表达自己在听的同时还点了杯奶茶,在备注里写了给小费,希望能够尽快送达。
排骨很好吃,但黎秋月为了提高它跟酸辣粉的适配度,刻意加重了调味,一块两块没什么,吃多了就觉得口渴。
有了小费的外卖员来的很快,程姐下单的十分钟后,霸王茶姬就送到了她手上,而黎秋月的猪网油还离她有三公里。
黎秋月:……
就算霸王离这边只有一公里,双方的速度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
“可算是到了。”
送走快递员的黎秋月把袋子剪开,套上两层一次性手套,将猪网油放在鲥鱼肉的上方,然后用剪刀修掉多余的猪网油,再把刀鱼用剩下的猪网油三百六十度裹好,继续修剪。
“这个还能做什么吃?”
程姐看着只有四边还算完整的猪网油,实在想不通还能用在什么菜品上。
“不知道,”
黎秋月一边把剩下的猪网油收好,一边诚实的摇摇头。
“不过还是先留着吧,实在不行剁碎了炸成油渣当饺子馅。”
从小培养出来的思维,让黎秋月实在不太能接受食物上的浪费。
把东西收好的黎秋月用湿巾擦了手,将指尖碰到白丝鱼肉上,比之前硬了点,但大体还是软绵绵的,得再杀一段时间的水。
米饭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是黎秋月满意的湿软软——加点水就是粥,翻一下多等会儿就是饭,一锅两吃,最后还有个加大火的锅巴。
空锅倒水烧热,黎秋月往鲥鱼肉上面放了一撮糖,倒上有鱼一半高的黄酒,在边角塞上一小勺葱花,一片生姜;
刀鱼也是差不多的调料,只是糖换成盐,上面还要放一点融化的猪油。
呼呼作响的火焰已经把水烧的冒气,黎秋月横横竖竖的摆着筷子,强行制造出支撑,把装了鲥鱼和刀鱼的锡纸碗上锅蒸,本来想把白丝鱼一起放上去的,但没杀好水的白丝鱼做熟了跟棉花一样,实在没什么吃头。
“咔嚓咔嚓”
嚼着锅巴晒着太阳,黎秋月享受了足足六分钟的悠闲,才揭开锅盖用筷子戳戳刀鱼,火候正好,出锅。
夹掉姜片舀掉葱花,黎秋月用勺子舀了大半勺子猪油,直接凑到火边烤到冒烟,然后直接整勺倒在刚出锅的刀鱼上,只听刺啦一声,本来平平无奇的刀鱼立刻冒出奇异的浓香。
“蒸锅洗净凡鱼腥,热油浇下露真容。”
被香味扑了一脸的程姐脱口而出,她最近迷上了听评书,睁眼闭眼都是定场诗,现在冷不防被这么来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模仿了起来,奈何不连贯也不押韵,只勉强称得上是顺口溜。
“说什么?”
没听清的黎秋月把脑袋探过来,程姐喝了口奶茶假装没听见,忙着分鱼的黎秋月也没放在心上,只拿了个锡纸碗的盖子,把鱼肉拨出些推到程姐面前。
“要主食不?”
粥和饭黎秋月都做了双人份,程姐要吃就给她拨,不吃黎秋月就带回去解决,碳水这东西好搭配的很,不怕浪费。
“不要。”
程姐把嘴里的奶茶咽下去,喝了口矿泉水清掉舌头上残留的味道,才抄起筷子夹鱼肉吃。
刀鱼的滋味很特别,它跟任何肉都没有相似的口感,但只要入口,你就知道它是刀鱼,蒸的时候也只要黄酒葱姜,雪白猪油,不用酸醋,不需豉油,新鲜做熟就是一道好味。
“据说以前刀鱼价廉,农家会在煮饭的时候,把整条刀鱼钉在锅盖上,蒸熟的刀鱼肉会落在饭上,吃的时候一拌就行。”
黎秋月说着就开始发馋,她吃过柴火饭但没怎么用过柴火灶,同样的米做出来的确要香一些,也不知道落下去的刀鱼会是什么好滋味。
“清明江刀能咽骨,等农历三月份,我去买点从海口游到江阴的刀鱼,找个农家的土灶台,我们一人一条去吃个痛快。”
程姐查了下刀鱼的资料,确定好刀鱼在她的消费水平以内,便打算回头带着黎秋月好好吃一顿。
“你也别觉得有什么负担,就你的手艺,我只出食材和场地费用,还是我赚了。”
见黎秋月不答话,程姐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说了些心里话。
好歹也是走南闯北吃过好东西的,程姐可太懂黎秋月手艺的含金量了,也就是这个妹妹还年轻,名声没打出去,她占了便宜才能约到人。
“现在才三月初,四月才到清明,你好好考虑下。”
黎秋月一直没说话,程姐按耐住加码的念头,也不逼着黎秋月现在做决定——她们现在的关系微妙的很,要是扯上真金白银,那以后就是纯粹的雇佣关系了,她看黎秋月顺眼,是想着做长久朋友的,红包不是不能给,只是不能现在给。
就像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男女,看似只差一点儿,可要是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都会是不同的结局。
“……”
黎秋月能听出程姐的真心,她的嘴唇动了又动,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四月清明的确不远,算上今天的摆摊,也不过是五个任务的事,但她那个时候不一定还在啊。
今天早上她买了水粉,在路上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医院那边说黎秋月的父母恢复的很好,至多一个月就能彻底清醒。
她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说的,挂断电话后系统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心头一动,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黎秋月的父母清醒的时候,就是她离开的时间。
要是她能过了清明再走,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约了时间她却提前离开,程姐……
黎秋月把熬好的高汤倒进保温桶,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有两件事情倒是清晰的很——
“……你确定吗……”
“……增加治疗频率和时间,治疗的效果的确会有增长,但并不算大……”
“……好的,那就这样。”
唐医生挂断电话,疲惫的叹了口气,开始在自己不算满的日程表上勾勾画画,给黎秋月留出时间。
她来昌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