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凯心里一喜,他心里想着的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太直白地说出来。
代明伟打了一通电话给院长牛伟力。
现在是早晨六点多,正是天光大明的时候,牛伟力接起电话的时候,刚从睡梦中醒来,语气带着怒气,“喂,谁?”
“是我。”代明伟把烟掐灭了,对着牛伟力语气格外殷勤,“院长,赵老的事出现了一些意外。我们这边给您汇报一下。”
代明伟把闻从音开破格救心汤的事一说,电话那头,牛伟力一愣,脸上露出思索神色,“那赵思涵怎么说?”
“我们正是因为拗不过赵同志,才不得不允许那个女医生用这破格救心汤救人。”代明伟道:“您想,这多荒唐,齐凯跟我都看过赵老的情况了,血压都没了,下半身都冷了,分明是没得救,那个女大夫却说什么还有得救,啧啧,我看,怕是有些人想往上爬不惜睁着眼睛说瞎话!”
牛伟力道:“既是这样,那你们别管,他们要什么咱们给什么,总之,咱们医院这边已经尽了全力。一切责任都由他们自己负责,等会儿有结果了,再打电话给我,明白吗?”
代明伟顿时明白了。
牛院长是不想得罪人,“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挂断电话,代明伟跟齐凯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因为这个时辰还早,医院也没其他病人,代明伟跟齐凯两人便约着出去吃早饭,他们临走的时候嘱咐了护士长给单人病房的闻从音等人提供方便。
等吃了早饭,两人慢吞吞回到医院,却瞧见护士长冲着他们的方向急奔过来,跑得满头大汗。
代明伟立刻喊住护士长,“章护士长,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急?”
“代院长,病房那边,那边那个病人活了!”护士长双手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才捂着胸口,把话顺畅地说了出来。
代明伟跟齐凯都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
齐凯问道:“哪个病人活了?”
不能够是赵老吧?
“还能有谁,昨晚大半夜送进医院的那个老大爷啊。”护士长惊奇不已地说道,“我刚进去给她们送饭的时候,那个老大爷的脸色变了,胸口都有起伏了,就连心跳仪上面的心跳都比做手术的时候快多了!”
齐凯跟代明伟两人都懵了。
两人忙直奔三楼的单人病房。
他们推开门,就瞧见赵思涵眼里含着泪水地握着赵老的手,嘴里喊道:“爸爸!”
赵老似乎半梦半醒,他的呼吸很弱,眼皮下眼珠子转动,似乎是想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闻从音给赵老重新把脉,心里松了口气,“赵同志,好消息,您父亲的脉象已经好转了不少,现在已经脱离死亡危机,但现在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必须重开一个方子。”
赵思涵是亲眼看着闻从音将自己父亲从一个濒死的状态拯救到现在一个能有反应,眼珠子能转动的状态,她对闻从音几乎彻底地诚服,“闻医生,您怎么安排我都听您的。”
闻从音拿了笔,飞快地写了个方子,然后递给赶回来的护士长,“麻烦您去抓下药材。”
护士长接过药方,眼睛刚落在药方上面,嗓子都岔劈了:“附子要加到200g,还是三剂?!”
“没错,这是今天的量,请你们务必尽快把药材送过来!”闻从音语气听不出一丝迟疑。
齐凯瞧见赵老的情况虽然格外惊讶,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闻从音这个药方的反对,“不行,这三剂加起来不就是600g了,600g药加进去,这人还能活吗?现在赵老好不容易情况好转,你不能胡来!得立刻把人送到省医院那边去,说不定还有救!”
代明伟也立刻点头道:“没错,赵同志,你可别糊涂,您父亲现在情况好不容易稍微好一点儿,岂能让人这么乱来!”
耿序听了两人这番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先前可没想到赵老的情况好转,医院这边居然会出来阻拦。
这可真是瘦田无人耕,一耕有人争!
闻从音冷笑道:“我看你们才是荒唐,赵老今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若不是我的药对症,怎么
能救回来?他现在的情况看似好转,但实际上就跟人站在悬崖上一样,还没彻底安全。要是不继续治疗,反而转院,那先前做出的努力不但没有意义,还白费了先前的药效,如果赵老在转院的过程中出事,这责任难道你们背?”
闻从音这番话,几乎把齐凯、代明伟两人的脸面扯了下来。
她就只差指着两人的脸,说这两人是来抢功劳的。
赵思涵也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齐凯等人的意思,她道:“代院长,你们不必说。先前我说了我父亲的病交给闻医生,现在也是一样。无论多少g附子,人能救回来就行!”
护士长看向代院长。
代院长脸色稍微有些难看,他一扬手,“去抓!”
他倒要看看,这600g附子用下去,难道还真能起死回生!
代明伟心存记恨,出去后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牛伟力。
牛伟力虽然有些意外,但想法却跟代明伟截然不同。
他坐正身体,对代明伟道:“那个女医生真的把赵老抢救回来了?”
代明伟虽然想否认,但这事瞒不住人,“是,赵老的情况是好了不少,不过我看,兴许就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保不齐是回光返照也不一定。”
代明伟这番话就分明有些挟带私怨了。
而且也刻薄得很。
一个病人病情好转,身为医院副院长,不为病人感到高兴,反而还说出这样带着怨怼的话。
要是传出去,简直是丢了医院的脸。
牛伟力呵斥道:“代院长,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既然那个女医生真的有两把刷子,咱们就别干涉。这样,要是赵老病情再有进一步的变化,你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是。”代明伟答应的心不甘情不愿。
他本来还想给闻从音上一下眼药,哪里想到牛院长完全不吃这套。
代明伟对闻从音的态度记恨在心,索性眼不见为净,吩咐人去照看着单人病房那边,就回家去了。
作为医院副院长,他主要的功劳都是行政方面的,即便一两天不来医院,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岛上。
柳主任才从闻从音他们家里回来,闻从音跟耿序昨晚出门的匆忙,为了保密也不能回去,柳主任便负责去跟两个孩子说一声,然后委托了葛大姐帮忙照看向阳跟丽娜。
“回来了。”曾旅长在家吃早饭,瞧见柳主任回来,从报纸后抬起头,看向柳主任:“耿序家两孩子没闹脾气吧?”
柳主任坐下,摇头道:“没有,那两孩子倒是很懂事,就是问耿序跟小闻什么时候回来。”
曾旅长道:“这种事不好说,不过,不急着回来才是好事。”
他顿了顿手中的报纸,将报纸收起来,“也不知道小闻他们现在怎么样,赵老要是没了,这上面的变动……”
柳主任想到这里,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赵老下放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平反的机会,他的平反并不只是代表自己一人,更代表了跟他同一批的下属同事的前程命运。
如果赵老真的没了,那那四个人不知道多得意。
深夜时分。
闻从音没睡,医院这边还算有点儿人情味,送了两张行军床过来,但闻从音作为主治大夫,哪里敢眯眼。
耿序去外面回来,推开病房的门,走到闻从音身边,从怀里掏出捂着的红薯递给闻从音。
红薯似乎刚烤好的,热着呢。
闻从音看见了,惊喜又惊讶,“哪里来的?这大晚上外面难道还有人卖?”
她接过红薯,握着下面用手绢裹着的那一块。
这病房里即便有煤炉子,也冷得很,手里握着这么一块红薯,倒是让她暖和了不少。
耿序道:“医院门卫在里面烤火,我跟人借用了一下,红薯是跟医院食堂要的。”
他拿了一个给赵思涵,赵思涵道了谢,手里拿着红薯,却没心思吃。
耿序回到闻从音身旁坐下,看着她边啃红薯,边盯着病床的赵老看,即便熬了一天一夜,她的眼睛到现在还是格外明亮,整个人很有精神。
耿序见她吃着吃着就噎住,手捶着胸口,不由得失笑,拿起水杯,“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你吃就安心吃,别走神。”
闻从音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红薯,冲他点头。
耿序拿了水杯出去,医院的热水房倒是24h都能够烧水,接了水回来,耿序就听见病房里传来惊喜的叫声。
“爸爸,爸爸您醒了!”
他急忙拿着水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房里。
病床上,赵老已经苏醒,他的眼神很有力量,即便脸色苍白,但无论谁看到他,都想不到这个老人在一天之前几乎在生死关跟前走了一遭。
“爸爸!”
赵思涵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冲闻从音喊道:“闻医生,我爸爸醒了!”
闻从音把手里的地瓜随手一搁,走到病床旁边,摸过老爷子的体温、给老爷子把了脉,然后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好,现在算是彻底脱险了。老爷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老瞧着她身上的白大褂,隐约知道她的身份,他道:“比之前好多了,就是饿,饿了。”
他的肚子传来肠鸣声。
闻从音高兴道:“那看来您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好,知道饿了就说明脾胃能运转了。耿序,你快去找些吃的给老爷子吃。”
赵思涵道:“这事我去吧,闻大夫,您帮忙看着我父亲!”
闻从音点点头,无论谁去,都成。
赵思涵一出去,没多久,医院上下都惊动了。
代院长在睡梦当中,就被媳妇叫醒,媳妇推了他好几下,代院长这才苏醒过来,迷迷瞪瞪中不满地说道:“喊我干什么,这才几点啊。”
“老代,医院来人叫你赶紧回去。”代院长媳妇把他被子掀开,说道。
代院长被这么一冻,这才彻底醒了。
他听到楼下有人喊他,仔细听了下,连忙一屁股坐起。
等代院长赶到医院的时候,单人病房里几乎挤满了人,牛院长、各科主任跟齐凯等人都早就赶到了。
牛院长对赵老一阵关心,“赵老先生,您觉得身体怎么样啊,还难受不难受?”
从各种意义来上讲,牛院长这番话都是废话。
一个刚从生死关逃离回来的人身体能好受吗?
但人际相处当中,有时候就免不了这些废话。
赵老很瘦,但他的双眼很有力气,躺在床上,笑呵呵,“牛院长有心了,我现在好多了,刚才喝了一碗粥,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牛伟力等人不无惊讶。
尤其是齐凯,他根本难以相信不过一夜一天的时间,赵老居然能有力气说话,还能吃下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