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每年一半?
还有三分之二的积蓄?
陈团长愣了愣,嘴唇抖动。
白杏也愣住了,她错愕地看向柳主任,眼里明显带着惊讶。
“这一半的工资是不是太多了?”陈团长犹豫道:“双双跟我,这开销……”
“不用考虑我,我早就想好了,去医院药房那边帮忙。”
陈双双突然开口说道,“到时候我住也住在医院那边,医院那边给我开一个月十块钱,也够我自己一个人花销了。”
陈团长脸色带出些不悦:“你什么时候找的工作,我怎么不知道?你别胡闹,你平时哪里干过什么活,去医院不是给人添麻烦。”
“爸,我是正儿八经考进去的!”
陈双双冷笑道:“人家医院最近扩招,上个月我就考进去了,这个月月中去报道,妈也知道这件事。”
陈团长立刻看向白杏。
白杏慢条斯理:“女儿这么大了,总得学点儿本事,何况你以后难道不要再娶个老婆,双双这么大个姑娘,与其留在家里耽误你跟娇妻过日子,倒不如找份工作。她还算争气,一考就考上了。”
“你——”陈团长听着白杏这番讥讽的话,既尴尬又恼怒。
曾旅长拍板道:“老陈,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要离婚,那就得舍得,一个女人给你生孩子,还结婚这么多年,要你三年一半的工资,多嘛?”
陈团长不敢说什么了,“既然旅长都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只觉得肉疼。
柳主任看向白杏:“回头你安定下来打个电话过来,每个月部队那边定期把补偿给你寄过去。”
“谢谢柳主任。”
白杏欲言又止,开口道了谢。
柳主任道:“你不用谢我,这事是小闻提醒我的,不然我也想不到这一茬。”
过去女人离婚,顶多只能带回点儿嫁妆,想要拿到丈夫的补偿,那是门都没有,能让你把嫁妆带回去,都算是仁义了。
这回也算是别开生面了。
白杏跟陈双双都怔了怔,母女俩万想不到,帮了她们的居然是闻从音。
第50章 第五十天第五十天
“老师,外面好像有人等你。”
马迟仓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药,对闻从音说道。
闻从音看了外面一眼,办公室外,这会子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算是病人也都三三两两地寻地方吃饭去了,陈双双就站在那边的角落,她双手绞在一起,不知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吃饭吧。”闻从音对马迟仓跟孙丹阳说了一句,然后走出办公室。
她一走出办公室,陈双双就听见她的脚步声了,抬起头来,瞧见她,脸上露出惊讶跟错愕的神色。
“跟我去办公室说话吧。”闻从音对陈双双说道,马迟仓跟孙丹阳都走了出来,陈双双犹豫一下,紧跟着走了进去。
“我们这里就只有一点儿绿茶,你凑合一下。”闻从音拿起水壶给她倒水。
陈双双局促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不用了,我就是来跟你说几句,说完就走。”
“那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闻从音把水杯递给陈双双,“你喝口水,然后我给你看看。”
陈双双愣住了,嘴巴微张地看向闻从音,“看什么?”
“你这脸色这么憔悴,这两个月来没吃好睡好吧,是不是生理期也没来。”闻从音指了指她的左手,“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治好了长久了是个麻烦。”
陈双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伸出手,这两个月来她的家里天翻地覆,从前她以为父母是她见过的最和睦,感情最好的一对夫妻,她爸爸对她从不过分要求,无论她要什么,他都满足。
她不想去上大学,爸爸也没说什么。
可现在,她才知道,那是因为她爸爸对她根本就没抱着任何上进的期待,一个被培养来当花瓶的女儿,上进不上进,学习不学习,重要吗?
要紧的是年轻,漂亮,温顺,拿得出手。
“血虚,心悸,失眠多梦,月经不调,”闻从音开了人参养荣汤,瞧了瞧陈双双的脸色,又加了肉桂跟甘草,“这个药抓三剂,喝了生理期就来,之后三餐得正常吃,不能食欲不振就一口不吃。你母亲是个很会养生的女人,你做女儿的多学一点儿。”
陈双双接过药方,心情百感交集,她扯了扯唇角,道了一声谢,“想不到现在,居然关心我们母女的是你。”
“不只是我,柳主任他们也很关心你们。”闻从音摇了摇头,并不居功,“大家其实都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陈双双张了张嘴,她握紧了手里的药方,半晌后道:“你就不记恨当初我给你使的绊子?”
闻从音仔细想了想,“你是说饭桌上你那几句话。”
她好笑道:“真是小姑娘,就你那几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都记恨,我哪里记恨的过来。我听人说,你被安排去药房那边工作,那是个好工作,你是个聪明人,要上手不难,多用心 ,多学习,很快就会熟练的。”
陈双双抿了抿嘴唇,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来对闻从音道:“我知道了。”
陈双双来似乎就是为了来问这么个问题,在得到答案后,她就走了。
陈团长跟白杏离婚的事,曾旅长柳主任有意控制消息,但架不住这个岛上实在不大,加上平日里没什么新闻,这难得这么大一个消息传出,很快就连大队那边的人都知道,这边有个首长夫妻离婚了。
白杏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她从小好打扮,光是衣服都有一个房间拿来置放。
但这次她是要去照顾自己的父亲,所以只挑了厚实朴素的衣服,比较多的是冬天的大衣,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她只带走些金首饰,玉的都留给了陈双双。
“这些给你。”白杏抱着个小匣子递给陈双双。
陈双双不抬头,眼睛盯着地板,“妈,我跟你去了吧。”
“别胡说!”白杏摸摸陈双双的头发,陈双双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白杏叹了口气,“你姥爷那地方人蛇混杂,妈这一去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全自己,你跟着去,一个大姑娘,你以为外面都跟岛上一样太平吗?妈给你想好了,这岛上无非就是些家属嘴巴碎,了不起说你几句,他们不敢干别的什么的。何况你爸多少……”
“我爸要是能指望的上,你们俩还能离婚!”
陈双双声音有些激动。
白杏忙捂着她的嘴,外面传来陈彩兰的声音,“白杏,这咋了,我大侄女说啥呢。”
唔唔唔。
陈双双扒拉开白杏的手,喘着气。
白杏对闺女露出一个祈求的眼神,陈双双几乎把嘴唇咬破了,到底没再说什么。
“没什么,孩子舍不得我呢。”白杏冲外面喊了一句。
她蹲下来,把匣子放到陈双双手里,“妈护不住你,你爸再不好,他也是个男人,别人看他面上也不敢对你干什么。你别恨你爸,也别糊涂,你这么大的姑娘了,妈就后悔之前没给你安排好一门亲事,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你留在手里,拿一半藏一半,将来结婚婆家看在你的东西份上,也得对你客客气气的。”
陈双双越听越心酸,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白杏坐下午的船走的,临走前柳主任跟葛大姐来送她,白杏给葛大姐、柳主任都塞了两包布料。
要说给别的,柳主任还不拿,偏偏给的都是些粗布料子,也不知道白杏从哪里弄来的,柳主任心里明白她是托孤,便道:“妹子,你放心去吧,孩子我们看着,保准不叫人欺负她。”
“柳主任,葛大姐,我信你们。”
白杏抬起手擦了擦脸。
船只呜呜呜地开走了,船板上,白杏看着岸上的人,泪如雨下。
都说患难见真情,以往她对柳主任、葛大姐等人诸多瞧不起,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她们的好。
“柳主任,我这心里酸酸的,真不是滋味。”
葛大姐抱着那包粗布,脸上颓然丧气,丝毫没有一丝笑容,“这白妹子虽然以前跟咱们来往也不多,可也不是什么坏人啊,唉。”
柳主任拍拍葛大姐肩膀,“别想了,这结婚是好事,离婚也未必是坏事。”
陈团长离婚的事足足被人议论了一个月才算消停,在这期间,陈双双不声不响去了药房那边工作。
她把衣服也搬到宿舍那边了。
闻从音没多留意她,但偶尔也瞧见她在食堂里形单影只的,茕茕孑立,好似孤魂野鬼一般。
“老师,要不我去跟她说说话吧。”孙丹阳瞧闻从音一直看陈双双那边,便小声地对闻从音说道:“她也挺可怜的,在宿舍也没人跟她说话。”
“不用。”闻从音摇了摇头。
陈双双这人,骨子里是有些傲气的,她不跟人说话,未必是被人孤立,父母离婚又是这么敏感的原因,她这会子心情不好,也未必想跟人说话。
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只能自己走出来。
孙丹阳却看着陈双双,一言不发。
马迟仓看在眼里,欲言又止,等没人的时候,他撞了撞孙丹阳的胳膊,“你怎么回事?跟陈双双有交情?”
“谁?她?”孙丹阳嘴里默背着伤寒论里的方子,听见这话,愣了下,抬起头看他,见鬼似的,“怎么可能,她要不来医院,我还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呢。”
“那你这么热心肠干嘛?”马迟仓掰断手里的甘蔗,分了一半给孙丹阳,好心地提醒道:“你别忘了,她以前可是咱们老师的情敌,咱们跟她走得太近,容易叫人说闲话,再说了,这叫胳膊肘往外拐,你先前不是还提醒我,得分得清自己人跟外人吗?”
什么跟什么啊。
孙丹阳无语地白了马迟仓一眼,“你这脑子怎么就非黑即白,还有,什么情敌不情敌,老师都不在乎,你倒是拿来说嘴,我看你还是别琢磨人情世故了,我有我的道理。”
她啃了一口甘蔗,哼了一声,大阔步走开。
马迟仓嘿了一声,抓抓脑袋,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陈双双,明后两天的夜班你跟我换了。”
陈双双刚回到药房,下个月的轮班表就出来了,药房这地方人手不算多,事也不算忙,不过是按方抓药,还有帮人熬药,熟练后就很轻松了。
可架不住这地方全天都得有人,晚上都得有人在这边值班,因此这夜班的活,是大家都不愿意要的。
一个是夜班辛苦,又没什么钱,另一个是都是在医院里上班的,谁不知道熬夜伤身体啊,就算白天能补觉,那也不一样。
因此这种夜班的活多半都是新来的年轻身体好的在值。
陈双双瞧着陈姝彤把值班表上一划,添了自己的名字上去,当下就皱了下眉,“上个月我都值了七八天夜班了,这个月我自己也有五天,凭什么跟你换啊。”
药房其他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这会子才吃完午饭,也没什么人过来抓药,倒是清闲偷懒的时候。
陈姝彤瞧见众人看过来,当下脸涨得通红,一股子郁怒之气直冲云霄,她只觉得众人是在笑话自己被这么个实习生给顶撞了,“陈双双,你这什么态度,你这新来的,多做点活不是应该的嘛?”
陈双双瞪眼看她,冷笑道:“应该的,什么是应该的,谁规定的?你以为我软柿子好欺负啊,我告诉你,要是医院安排我多值夜班,那我没话好说,大家一般都是护士,凭什么你的夜班让我值,怎么不你的工资给我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