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序拆开电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闻从音瞧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过来,发电板不便宜,一个字三分,若非急事,一般人都不舍得发电报。
等瞧见电报上面的内容,闻从音也跟着眉头皱起。
电报上面写了六个字:女儿患急性扁桃体炎,三日高烧不退,求助!下面是一串电话。
方云的电报简明扼要。
耿序看着电报,又看向闻从音,“这扁桃体炎会这么严重吗?”
闻从音皱着眉头:“不好说,不是大病才可怕,大病都是从小病拖出来的,肺痨起初都只是咳嗽,这三日高烧不退,问题很严峻。”
北大荒兵团农场那边就算缺大夫,孩子生了这样的病,也肯定会送去医院的。
方云还得特地发电板过来,只怕这扁桃体炎已经拖久了,变成化脓性扁桃体炎了。
“闻大夫,耿团长,你们要是需要发电板,就赶紧告诉我,我回去好尽快发出去。”
邮递员也瞧出事情的严重性了。
闻从音沉吟片刻,对邮递员道:“您且稍等。”
她对耿序道:“我去医院跟院长借电话打过去问一下,你先去上班吧,回头有事我再找人去告诉你。”
耿序上班的时间耽误不得,他嗯了一声,并没多问。
邮递员心里纳闷,这么大的事,耿团长就这么放心地交给闻大夫了?
闻从音嘱咐两个孩子家里自学,然后才去医院,跟孙院长借了电话。
电话第一通的时候没打通,第二通才接通了。
电话那头,方云的声音颤抖,“喂?”
“方云姐,是我,我是耿序的爱人闻从音,我们收到电报了,现在孩子目前是什么情况,”
闻从音问道。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是能通过电话开药方解决的病,就尽快用电话解决 。
可听到方云描述的孩子情况后,闻从音意识到,这孩子的病,还真不是一般的严重。
“华华早上的情况更严重了,大夫说喉咙只剩下一条缝,稀粥都吃不进去,只能喝点儿米汤。”
方云声音都在发抖,她从没像现在这么恐惧过,家境败落,跟丈夫离婚,到兵团这边数九寒冬的时候被冻得手脚都是冻疮的时候,她没哭过。
种地砸石挑担子,肩膀,脚上都是水泡的时候,她没喊过。
可这会子,昏迷不醒的女儿,医院不断给出的坏消息,却叫她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涌来一阵阵冷风。
“方云姐,你现在别着急,把医院地址给我,还有联系方式,我会尽快买车票赶过去,你等我,知道吗?”
闻从音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征询了下孙院长的意见。
孙院长并没有意见,作为医生,看病救人乃是分内之事,好大夫天南海北地跑,是很常见的。
孙院长体贴地说道:“需要全国粮票跟介绍信的话,我可以帮忙。”
“谢谢,真是谢谢。”方云沉默一瞬,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旁边那位是?”
“是我们医院的孙院长。”闻从音介绍道:“孙院长是个好人。”
方云道:“我知道,他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旁的话就不必说了。
闻从音匆匆沟通过后,看向孙院长。
孙院长道:“我看你先前培养丹阳跟迟仓他们是为了预防有这样的情况吧。”
他边调侃边开介绍信。
闻从音笑道:“可不敢,都是凑巧,您干脆算我请假吧,回头大过年的我补回来就行。”
“那可感情好。”孙平行盖了章,把介绍信给她,“行了,去吧。”
第54章 第五十四天第五十四天
介绍信是下来了,向阳跟丽娜得知闻从音要去一趟东北,两孩子都眼巴巴地盯着闻从音。
闻从音收拾着东西,对上孩子们的视线,无奈道:“这次不行,这年底车票就不好买,何况你们俩身体都还没彻底好,我不能带你们过去。”
丽娜恋恋不舍,帮闻从音拿了要带过去的医药箱:“小姨,可是我们跟您去,兴许可以帮上您什么忙。”
耿序道:“你们留在家里,帮家里收拾收拾,预备着过年,也是帮忙。这次还是算了。”
闻从音也笑着摸摸丽娜的脑袋,“是啊,这也快过年了,咱们家都还没怎么收拾过,你们俩考完试,就在家里帮忙打扫打扫,你们俩的房间,楼梯各处的蛛丝网,都抽点儿时间打扫一下,等我回来,差不多也到年底了,咱们家大扫除,可不就方便多了。”
向阳道:“婶子,您放心,我跟丽娜肯定能把咱们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大扫除的事您跟叔叔也不用操心,我们来做就行!”
他拍着胸口,信心十足地说道。
闻从音眼睛弯弯,看向丽娜。
丽娜握着她的手,抬起眼看她:“那小姨您可得赶紧回来。”
“放心,别说你们,就是我,也不愿意天天在外面跑。”
闻从音冲丽娜伸出手,在丽娜投入怀里的时候,亲了下她的额头。
好生养了一年,丽娜如今算是脱胎换骨,去年这时候,她又黑又瘦,一双眼睛偏偏特别的大,看上去就叫人想起课本里的小萝卜头。
但如今,她简直大变样了,就连葛大姐等人都说,这满岛上挑不出比丽娜更漂亮的小姑娘,乌黑的头发一只手都握不过来,气色饱满,五官晶灵毓秀,是那种一看就让人知道是聪明孩子的小姑娘。
丽娜闻到了小姨身上那淡淡的雪花膏香味,心里有一瞬间仿佛浸泡在热水里。
车票不好买,即便是曾旅长帮忙,也不过买到去东北的站票。
耿序跟人换班,送闻从音去火车站。
闻从音别的东西没多带,柳条行李箱里都是药材跟金针银针这些东西。
耿序帮闻从音占据了个角落,他左右瞧了瞧,这临近年底,火车每个车厢都挤满了人。
闻从音低声道:“你赶紧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先等等。”耿序对闻从音说道,他喊住一个乘务员,走过去跟那乘务员不知说了什么话,对方回头看看闻从音后,过来低声道:“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们问问,兴许有人愿意跟你们挤一挤,不过这钱的事——”
“好说。”耿序做了个动作,示意乘务员不必继续说下去。
乘务员瞧见他们俩都穿着体面,又都手上带着手表,就知道他们不是缺钱的主,便对他们道:“你们先等等。”
乘务员很快挤进过道的人群里,过了一会儿他过来,冲闻从音、耿序招招手。
耿序率先提起行李走在前面,拉着闻从音的手挤进人群里。
男人的手厚实有力,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闻从音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只觉心里一阵熨帖。
“叩叩——”
乘务员敲了敲软卧车厢,里面传来一声温和的请进,他这才推开门。
闻从音瞧见车厢里,已经坐了两个女人跟一个孩子,那两个女人看上去像是婆媳,地上满是行李。
“这两位同志听说你爱人要去东北,愿意跟你爱人挤一挤。”乘务员对耿序说道。
那两个女人中比较年轻的一个斯斯文文地起身来打招呼:“出门在外的,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你们要是不介意,出个五块钱,我们让出一张床铺给你们。”
五块钱要是在平时,绝对不算少,一家子一个月吃肉都吃不了五块钱。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年节地下,又是软铺的票,这五块绝对不算多,真要托关系,找人帮忙买这么一张票,只怕得十来块才能拿得下。
“那可真是谢谢你们。”耿序对他们很是客气,他看了看左右两边,“那张床是给我爱人的。”
那女人看了看婆婆,婆婆指了指对面,“那张床吧,我们家孩子还小,怕吹风,您爱人将就一下。”
耿序没说别的,把行李箱提到那边,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了对方,没多给也没少给,对方也大大方方地接过,拿走她们自己的东西。
耿序又对闻从音道:“把吃的东西跟杯子拿出来吧,免得回头还要开来开去。”
那对婆媳好奇兼八卦地看着他们。
闻从音不好意思,推了推耿序:“我知道了,这有位置了,你就先下去,免得等会儿火车发动,太匆忙。”
乘务员笑道:“还早着呢,这会子人都没来齐,差不多得十分钟后才发车。”
耿序看出闻从音的不好意思了,抿着唇笑了下,道:“那我跟乘务员同志先出去,你先收拾。”
闻从音答应一声,耿
序跟乘务员出去了,闻从音本以为他这就是要走了,她跟对面的婆媳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就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杯子其实就是军用水壶,这种水壶储量大,外面再加个棉布套,保暖效果也不错。
闻从音把必要的东西拿了出来,正收拾着,车厢门又有人敲了。
“谁?”那个女人问道。
“我找我爱人。”耿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闻从音愣了下,忙过去开门,耿序手里提着一袋子橘子跟苹果,显然是在月台那边买的,他把袋子递给闻从音,“这路上好几天,你又不爱吃零食,这些水果留着路上吃。”
“你,你怎么还没走。”闻从音接过水果,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耿序瞧见她笑,不自觉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意,“我还跟乘务员打听了,他们的餐食可以帮忙送到软卧这边来,你们要是需要就跟他们说一声,这年底路上不太平,你们都多留心。他们答应过了,会多照看这边。”
“那可真是太谢谢您了,这位男同志。”
女人脆生生地说道。
耿序对女人点了下头,他握了握闻从音的手,说了一句小心,这才真的离开了。
车厢门带上后,闻从音分了两个橘子给林雅云婆媳俩。
林雅云倒也没见外,道了谢后,招呼她一起吃绿豆饼,“你爱人可真贴心,这真是什么都帮你想到了。我瞧着他的样子,像是个军人。”
闻从音笑了下,不接这话,反而问道:“你们也是去东北的,是回家还是?”
“嗨,我们啊是去随……”林雅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婆婆拍了一下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