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夏隐晦的点点头,庞乐顿时兴奋起来,冲关夏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你。”
此时大曲县的两名刑警和许年还在下水道里没出来,关夏能观察的都观察过了,便往旁边走了两步,侧着耳朵倾听汪雨和报案人的对话。
救护车已经来了,报案人坐在路边,急救医生正在给他检查伤势,年轻男人时不时的嘶一声,继续往下说。
年轻男人道:“我就住旁边的美林小区,11号楼,离这个偏门最近,自从有人取了一截栏杆能钻出来后,我就懒得走正门了,都在这条路上打车,那个井盖我之前也踩过,但从来没出过事儿,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年轻男人又嘶了一声,非常生气的骂骂咧咧。
汪雨问,“这条路平常走的人多吗?”
汪雨问的时间,关夏注意到蒋英耀不停抬头观察着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几眼,发现视线的落点都是一些路灯以及小区门口的高处,心下顿时明白这是在寻找摄像头。
年轻男人又气愤的骂了几句,才回答,“人不多,我们小区大,除了离的近的两栋楼,其他楼的人都更喜欢走南门和西门,我之所以最近这段时间走的勤,也是因为车坏了,正在修,懒得走那么远那两个门,反正都是手机上打车,在哪条路上都一样。”
汪雨又问,“那你上次在这条路上打车是什么时候,有注意过这个井盖吗?当时是松的还是紧的?”
年轻男人回忆了许久,才迟疑的说:“上一次就是今天早上,我当时赶着上班,还真没注意,不过昨天早上我睡过了,一路跑着到马路对面,好像踩到过,当时没事儿。”
关夏听的精神一振,昨天早上没事儿,今天晚上就掉进了下水道,那就说明犯罪嫌疑人抛尸的时间很大概率是昨晚。
庞乐也反应很快,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抱臂站着表情严肃,但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说:“得,看样子这起案子离破距离不远了,你说这犯罪嫌疑人是不是有点过分蠢了,谁家抛尸往家门口的下水道抛啊。”
关夏思索着,“说不定只是暂时存放,等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往远了抛,不过确实够蠢的,估摸着是第一次犯罪,心理素质太差,连井盖都没盖好,尸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关夏想到刚才短短观察了几眼的犯罪嫌疑人,慌张的离开还能同手同脚,看着确实不怎么聪明。
又过了五六分钟,谭队终于带着人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的人里有一名身形高挑提着工具箱的中年女人,神情有些疲倦,眼下都是黑眼圈,关夏瞄了一眼很容易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应该就是大曲县警局的法医了。
果然,谭队站在井口边喊了一声,大曲县的两名刑警和许年上来后,那名中年女人提着工具箱和另外两名刑警小心的爬了下去。
谭队问,“怎么样?现场什么情况?”
许年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死者是个孩子,通过身高目测大概五岁左右,颈部有明显勒痕,我初步检查了一下,除此之外没看到有明显外伤,现场没发现作案工具,也没找到其他有挣扎的痕迹,很大概率不是案发第一现场,死者应该是被抛尸到这儿的。”
谭队显然跟关夏和庞乐有一样的想法,皱紧眉头表情有一丝古怪,“在下水道抛尸……死者很有可能住在这附近,还没有交通工具。”
谭队说着转过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没过几分钟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旁边的小区上。
许年看向了站在一边十分安静的关夏,走过来低声问,“你有什么发现?”
果然不出关夏所料,许年话音才落下,系统界面就弹了出来。
你受到了警察的询问,你突然想起来,6月28号凌晨00:37分,你与朋友接到报警来到案发现场,你在观察周围环境时,注意到一个神色紧张的年轻男人,他表情慌张,与你对视时呈现出心虚以及畏惧的反应,并下意识逃跑,你的直觉让你敏锐的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你决定告诉警察。
看着一个个字跳出来,关夏这次难得逐字逐句的反复看了好几遍,她现在总算感觉出不同,与之前的许多次系统提示相比,这次的风格确实同之前一样,但也却有了明显的区别,那就是没有具体的细微的证据及线索,而是着重写明了直觉二字。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系统确实给自己悄悄升了个级。
关夏有些兴奋,但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很是平静甚至带着点严肃,凑近了许年小声说:“我刚才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跟这个案子很大概率有关系。”
关夏说的比较委婉,但许年很了解她了,这几句话在许年听来,就是对他说又发现犯罪嫌疑人了。
许年表情依旧严肃,但眼神里却忍不住涌上点笑意,看了关夏一眼,认真的点点头,“我的车上有笔和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放在了关夏手心里。
关夏心领神会,和许年对视了一眼,就拽上庞乐回到了车上。
关好所有车窗,庞乐打开了空调,才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脸说:“你刚才听到谭队和许年说的话没,死者是个孩子,才五岁,我想象不出犯罪嫌疑人为什么会去杀一个孩子,还是勒死的,这应该不存在什么激情杀人吧?犯罪嫌疑人应该不是死者的父母吧?”
庞乐分析了几句,才想起来问关夏,“对了,你还没说你刚才看到的犯罪嫌疑人有什么外貌特征。”
关夏先是闭了闭眼睛,熟练的回忆调出系统界面播放刚才的视频并在犯罪嫌疑人正脸最清晰的时刻自动暂停,才睁开眼睛一边画着素描,一边描述着,“是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目测至少1米8以上,非常瘦,几乎是皮包骨,脸颊都瘦的凹陷了下去,眼睛很大但凸出,有点像青蛙,鼻梁是塌的,嘴唇比正常人略厚一点。”
庞乐听的认真,片刻后想起了什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他脑袋好像还挺大,有点驼背。”
关夏停住下笔的动作,将视频重放了一遍,肯定的点点头,“对,是有点驼背。”
庞乐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犯罪嫌疑人是死者的亲人,不太可能会是那个态度,那他是跟死者的父母有仇?别不又是一个神经病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庞乐的脸都皱到了一起。
关夏又顿住了动作,思索了几秒说:“我刚才跟他短暂的对视了几秒,看眼神和反应,不太像精神不正常,按照正常逻辑,估摸着是有仇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庞乐一会儿冥思苦想,一会儿认真的看着关夏画素描,直到关夏画完,才再次出声,“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的杀人动机,但总感觉离破案不远了,就是不知道谭队那边是什么案子,我记得许年前面说,谭队那边出现场是一具女尸?”
关夏这才想起来,谭队那边还有一起命案,再加上明天傍晚余队会押着11年前的814案犯罪嫌疑人周逸阳回来,都有点无法想象,到时候得忙成什么样子,就现在都感觉脚打后脑勺了。
下车锁车,关夏没带素描画,而是在车上就拍了照发在群里,此时二中队几个人都在现场,没回复,倒*是戚白在下一秒跳了出来,先是连发了几个问号,紧接着问了一句:你们不是去大曲县查案了吗?这是案子没查完又发现了一起?
关夏随手回复了个嗯字,就关掉手机去找许年。
此时谭队不见了踪影,关夏猜测应该是下到下水道去看现场了,而汪雨和蒋英耀都结束了询问和观察,正站在许年身边,低声讨论着什么。
关夏和庞乐走过去,就听到蒋英耀说:“我刚才找美林小区的物业问了一下,这偏门只小区刚建成的时候开放了几个月,后来见走的人不多,就锁了,为了节省经费,也干脆就安了一个监控摄像头,只是年久失修,早在几年前就坏了不能使用了,因为这个门没什么人走,也干脆没修。”
“那小区内部呢?”许年问了一句。
蒋英耀道:“这个我也问了,小区里倒是按照辖区派出所的要求在各个主干道和单元门口都安了监控,但能用的也不多,除了停车场和电瓶车停车棚,其他地方的像素也不高。”
听到这个,几个人都不太意外,毕竟是个县城,各方面的条件肯定比不上人口更密集的市区。
“先拷上吧,”许年道:“我刚才和谭队都推断,犯罪嫌疑人很大概率就住在附近小区,关夏也说了,她刚才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可疑人,监控录像十有八九会有发现。”
许年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距离不过十几米的小区,“得抓紧时间将第一案发现场找到。”
等蒋英耀和许年说完,关夏才低声说了一句,“犯罪嫌疑人的画像我画好了,已经发到群里了。”
几个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打开手机找到了关夏刚发的照片。
关夏就站在许年身边,眼角余光看到群里跳出一连串戚白的消息,不用看发的文字,光看频率就感觉他急的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
几个人都点开照片定睛看了几眼,关夏想到在她们之后匆匆赶到的谭队,问许年,“谭队那边出的现场是什么情况?”
许年将照片转发给谭队,说:“是一具女尸,法医初步判断死者是失血过多死亡,身上有抵抗伤,随身携带的财物都不见踪影,谭队推断应该是抢劫杀人。”
闻言几个人都沉默了,几秒后汪雨才幽幽的说了一句,“咱们来的还真是巧,不过幸好余队明天就带着814案的犯罪嫌疑人回来了,证据确凿只差犯罪嫌疑人的口供。”
汪雨话音落下,关夏她们先是下意识点头,紧接着想到了什么,谴责的看向汪雨。
庞乐更是直接道:“还不是你立的Flag。”
汪雨立即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说:“好好好,从现在起,除了跟案子有关,其他时候我绝不说话。”
第90章 看来没跑了,就是他
大曲县警局的法医是在半个多小时后上来的,整个人显得更疲惫了,摘掉手套拍着身上沾染上的灰尘,言简意赅的道:“经过初步尸检,死者死于窒息性死亡,尸体完全僵硬,死亡时间大概是在25至27个小时之前,具体的还要等回去进一步尸检,通过死者尸体上的尸斑堆积情况,这里大概率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被抛尸到这里的。”
法医说完就随手将手套塞进口袋里提着工具箱离开了,在她身后,两名大曲县的刑警小心的抬着裹尸袋跟上。
许年看了一眼法医离开的方向,问了一句,“你们警局有法医解剖室吗?今晚是不是两个案子的尸体一起尸检。”
提到两起案子,谭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乎形成一个川字,“我们警局条件有限,法医都是在县里殡仪馆解剖的,除了徐法医,还有一个资深法医刘法医,我们从另外一个案发现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尸体去殡仪馆连夜尸检了。”
听到殡仪馆两个字,关夏和庞乐都心中一凛,只觉得好像突然增加了点玄幻色彩。
谭队问,“你们要去殡仪馆看现场尸检吗?”
许年几乎没考虑就拒绝了,“不了,我们等结果就行,对了谭队,我之前给你发了张照片,你看了吗?那是我们分局外聘专家刚才在现场观察环境时发现的一名行迹有些可疑的围观群众,你们可以查一下,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谭队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关夏和庞乐,带着点惊奇的看了两眼,才点头道:“看到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既然人就在大曲县,估计我们回到警局时就差不多有结果了。”
因为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除了尸体,能找到的线索不多,众人没多久就集体返回了大曲县警局。
上车的时候,关夏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23分。
随着车子被许年发动,关夏眼睛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实际上脑子在努力转动,她在思考一个问题,犯罪嫌疑人为什么会将尸体抛到离家那么近的下水道里。
她清楚的记得徐法医说的话,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25-27个小时之前,换算一下,那么就是6月26号晚上10点至27号0点之间。
大曲县人不多,晚上10点左右可能路上还有行人,但等到0点之后,几乎就是万籁俱静,连车辆都很少,犯罪嫌疑人在杀了死者之后,完全有充分的时间等到深夜,再从容的将尸体进行远抛。
哪怕没有交通工具,死者也只是个孩童,五岁的孩子,顶了天20公斤左右,一个大点的行李袋就能放下,犯罪嫌疑人完全可以将尸体藏在家里,第二天去借或者买辆电瓶车,就能等到深夜轻松的将尸体运走,他为什么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扔在家门口的下水道里呢?还那么愚蠢的连下水道的井盖都没有放好,以至于轻松的就被人发现了。
关夏想的脑袋都快冒烟了,冷不丁的听许年问,“关夏,你在想刚才的案子吗?”
一直到许年问第二遍,关夏才猛的回过神,这才发现原本正轻松聊着天的庞乐和汪雨也安静了下来,转头看着关夏。
关夏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问题其实关夏和庞乐之前就讨论过,庞乐更是在关夏画素描的时候自己分析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摆烂了,如今听关夏问起,也懒得动脑,只是用充分求知欲的眼神望向许年。
许年目不斜视的开着车,跟在谭队的车后,简单的思考了一下道:“我怀疑,犯罪嫌疑人可能不是单独居住,那个下水道其实不是犯罪嫌疑人的抛尸地,而是暂存的地方。”
这个猜测倒是与关夏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为什么?”庞乐好奇的问,“你怎么推测的犯罪嫌疑人可能不是单独居住。”
“截止到目前发现的所有细节,都表现出他的行为都太过仓促,”许年解释道:“死者只是一个孩童,相比起成年人的尸体要好处理的多,如果是单独居住,在开了空调的情况下,在密闭的空间暂存一两天还是很难让人发现的,他这么急于将尸体运出来,只能说明他没有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存放。”
庞乐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许年的这一推测很快就被证实,一行人刚回到大曲县警局,还没踏入办公室,在走廊的时候就遇到一个匆匆赶来的身穿制服的民警,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看着谭队报告道:“谭队,你让我查的身份信息查到了,照片上的人名叫伍志明,男,今年29岁,无业,和姐姐外甥一起住,我联系了他居住地址的社区主任,这个人性格有些孤僻,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出门,平常都窝在家里,收入靠给人代练,也没听说跟人有什么纠纷,大学毕业后只工作了不到半年就搬到了姐姐家住,一直单身,他姐姐倒是给他介绍过两个人,他也去见了,但都没下文。”
谭队接过民警手上的资料翻了翻,头也没抬开口问,“他姐姐呢?什么情况?”
民警道:“他姐姐名叫伍月,因为前夫出轨离的婚,离婚后用分到的财产开了一家化妆品连锁店,平常都待在店里,基本是早出晚归,不过从21年开始有了一个固定的情人,两人都在大曲县,没结婚也没同居,但偶尔隔上一两个月伍月会带着孩子过去小住几天,然后再回来,据社区主任说,她和她弟弟的感情还行,没什么矛盾,但平常也不怎么说话,她弟弟一直住在她家,从离婚前住到离婚后,虽然没交房租,但逢年过节都是会转个大红包,也会从网上订菜什么的,倒也说不上是啃姐。”
谭队看完了手上的资料,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问,“那伍月这两天的行程,社区主任有了解吗?”
民警回答,“社区主任说,伍月一般都是每隔一两个月乘着月尾没那么忙的时候过去住,这两天刚好是月底,很有可能过去住两天再回来,我找社区主任要了门口保安的电话,正准备联系。”
谭队摆摆手示意知道了,等民警走后,屁股刚在椅子上坐下,还没来的及喘口气,又有一名警察小跑着走进来,“谭队,美林小区各个出入口以及主干道还有单元门口的监控录像都拿到了。”
看着那一小盒子的U盘,关夏就知道她们又有活干了,倒是不担心找不到那个叫伍志明的犯罪嫌疑人的线索,她现在就好奇另一桩案子。
因为抢劫而杀人,这种案子通常都是激情犯罪,凶手很有可能犯了案就会立即逃窜,还未必是本地人,相比起这个案子,难度更要高的多。
一边留意着谭队的动作,关夏一边熟练的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下,等许年将U盘分发后,熟练的连上电脑,开始看起来。
大概是破案心切,关夏此时竟不觉得困,还是大曲县警局的一位内勤过来给大家分发咖啡和小吃,才后知后觉今夜又熬了一个大的。
端着杯子犹豫了几秒,关夏到底没喝,她怕一会发现线索回到酒店反而睡不着了。
果然她的担心是对的,还没到一个小时,关夏在看到6月27号凌晨0点49分的一个单元门口的监控录像时,看到一个瘦高,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身影提着一个大行李袋一闪而过。
虽然没露脸,但因为男人的过于明显的身高和体型,再加上手上拎着的让人产生联想的行李袋,关夏还是轻易的将人认了出来。
“许年,”关夏喊了一声,“我这儿有发现。”
几个人都闻声围过来,看着关夏电脑屏幕上被暂停的画面。
“17号楼3单元的监控录像,”许年瞟了左上角一眼,道:“看他行走的方向,由东向西,这不是去那个偏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