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武小珍所说,2019年8月,她在建阳市办完事回家的途中,路过一个小区,看到一群人举着横幅和放大的照片在小区门口哭喊,她一时好奇,就停下来看了会儿。
通过周围人交谈得知,这几名都是受害人的父母,她们的孩子到同学家中玩耍,结果就因为其中一个小孩不想写作业,放火导致发生了火灾,造成两个孩子重度烧伤。
孩子们都还很小,人生才刚开始,但一切都被毁了,最可气的是放火的孩子太小还无法受到法律的审判,放火孩子的亲人就是抓住这一点,拖延赔偿款,甚至还借口受不了舆论压力,自家孩子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搬了家。
有换房子的钱但没钱赔偿,几家的父母也是辗转之下才找到他们的新住址,但截止到今日,放火孩子的父母依然未露面,也依然未赔偿。
同样是被烧伤,被烧伤时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武小珍在那一刻十分感同身受,她在之后一直持续关注着这件事情。
直到9月中旬放火孩子的父母还一直在拖欠赔偿款,并且胡搅蛮缠开始反指责受害人的家属,言称一共好几个孩子都在一起,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机灵的跑掉了,就她们两家的孩子被重度烧伤。
会不会原本那两名孩子智商就不正常,不知道躲非要上赶着去玩火,这种智商有问题的孩子活着也是受罪,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治疗了,直接解脱,两个孩子的父母还得反过来感谢他们,是他们家的孩子让她们摆脱了一个沉重的负担,还不用承受心里的内疚和外界的道德谴责。
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让武小珍愤怒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她8岁的时候被烫伤父母去讨公道,杨文德的父亲就说过类似刻薄的话,本来长的就丑,女孩子家家的还长那么高的个,就算长大了也嫁不出去,与其后面砸在手里,现在被烫了正好换笔钱,还赚了呢。
因此即使离她被烫伤的事已经过去了将近20年,但武小珍也无法抑制住心里的怒气,最终在一个晚上决定,她要杀了那个放火孩子的父亲,让他失去撑腰的人,让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他要让他失去庇佑,让他吃他应该吃的苦。
从上午11点多,武小珍一直叙述到下午快三点,所有人都忘了吃饭这回事,甚至都忘记了身体上的疲累,几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审讯室内的情况。
从武小珍的口中,关夏还知晓了她和那名模仿她作案的杀人凶手交锋的前因后果。
据武小珍交代,她其实在发生那件打架斗殴让她入狱的事件前,她就摸到了那名凶手的痕迹,想杀了他的。
倒不是因为那名凶手模仿她作案,她是难以忍受她用那样残忍的手法杀人是为了正义,而那名凶手却是为了一己私欲,她认为那个凶手用跟她一样的作案手法是在羞辱她。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跟踪到了模仿她作案的凶手的住址,并且观察了很长时间,踩好了点,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模拟好了杀人的计划,但只可惜没等她实施,就发生了那个事件,导致她坐了8个月的牢,等出来后她第一时间去找人时,人已经失踪了,她没办法,只能重新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是四年多,她总算再次找到了那个人,但没想到那名凶手很狡猾并且不要脸,一发现她的行迹,转头就跑,根本不跟她搏命,甚至被她打伤还敢往派出所的方向跑。
她迫于无奈,只能暂时放弃计划,但她想要杀的人,怎么可能就此放走,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在寻找机会。
只是因为她住在家,时间上不是很自由,等她再次找到人时,那名凶手已经又杀了一个人,还是一个未成年并且品行很好的孩子,她愤怒极了,这才发生了昨天晚上的一幕。
因为搏命的环境复杂,她不慎受了伤,又三更半夜,她很难处理自己留下的生物信息,再加上她有案底,一定会被警察追捕到,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名凶手杀了后抛尸到山脚让人比较容易发现的地方。
趁着追查此案的警察被吸引注意力,她将自己四年来选定好的目标但一直没来的及杀的人一口气全杀了。
同之前一样,她这次杀的三个人也是她觉得该死的人,一个是家里的孩子在等待公交车的时间将一名高中女生推下了车站,导致女生躲避不及时,被公交车压到了右腿截肢终身残疾。
第二个是家里的孩子因嫌楼上的孩子吵闹,将她诱骗至顶楼推下楼致其死亡,第三个是家里的孩子在家长的教育下重男轻女,不止对亲生姐妹动辄打骂,更是因为一件小事与同学发生口角,从而在身上藏小刀在学校将同学连捅数刀致其重伤。
据武小珍所说,她其实还有好几个目标,但随着警察的追捕活动的空间越发狭小她来不及杀接下来的人了,刚好又经过通安分局,干脆就来自首。
随着武小珍最后一句话落下,有关她的连环杀人案终于成功告破,之前刚充过能的光环也再次重新充能,但关于第二名凶手的案子她们还得接着查下去。
虽然人死了,但杀人动机还是个未解之迷,再加上还有最后一名死者未被发现的内脏,他们至少要让死者全尸下葬。
关于这个问题杨队还询问了武小珍,毕竟她跟踪了第二名凶手很长一段时间。
武小珍的回答是她也不清楚,她出狱后,她的父母就对她看管的严格了许多,她经常只能在父母睡着后偷偷出门,赶在天亮她们起床前再偷偷回家,她自从上次将第二名凶手打伤,再次找到人时,那名死者已经死了。
大家都看的出来武小珍没有撒谎,所以杨队也没有再继续逼问。
不过好在很快通安分局的内勤传来了好消息,第二名凶手的身份信息总算被确认。
大家又挤在一起看着几张薄薄的资料。
姓名:陈元纬,性别:男,现年38岁,没有固定的住所,在城乡结合部或者城中村平均半年换一个房子租住,无业,靠打零工为生。
资料上让人特别注意的是,陈元纬的父亲名叫陈茂丰,曾是茂丰建筑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后来14年的时候公司因资金链断裂破产清算,背负了两个亿的债务未能偿还就在当年跳楼身亡。
看到这一行字,庞乐嘲讽的说了一句,“嚯,原来这名杀人凶手以前就是个富二代啊,我还以为他单纯的是仇富杀人。”
第114章 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将武小珍暂时移交到看守所,杨队只来的及跟关夏她们打了声招呼,就再次出门,带着一群人脚步轰隆隆的下了楼,不一会儿被停满了车辆的停车场又空了。
站了一上午,脚都疼了,关夏一边往嘴里塞庞乐给她的零食,一边问,“案子算破了,但第二名凶手陈元纬杀的最后一个人的内脏还没找到,咱们接下来去他的住址看看吗?”
许年看了一眼时间,“都下午快四点了,先去吃个饭,反正抓的抓死的死,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大家自然同意,于是简单商量了两句,之后分坐两车,往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出发。
这会儿过了饭点,店里几乎没人,一行人又坐的是包厢,所以说话也不用太遮遮掩掩。
等点好了菜,服务员关上包厢门一走,庞乐就迫不及待的问,“对了,咱们早上抓的那个中年男人什么情况,招供了吗?”
要不是庞乐提起,关夏都险些忘了这个人,闻言便放下手机,好奇的看向许年。
许年一边给大家倒着茶水,一边道:“关了一上午不管不问,我和蒋哥一进去,那人就精神崩溃了,几乎没等我们问就一五一十全说了。”
蒋英耀随手将其他人面前的杯子挪过去,接口道:“我们推测的不错,那个中年男人确实刚杀完人向外逃窜,他先是砍伤了自己的妻子,随后又开车跑到妻子父母家砍伤了独自在家的妻子父亲,案子发生在长阳区,我们还没来的及联系,估摸着晚点就能将犯罪嫌疑人移交过去了。”
“哎,果然又是杀妻案啊,”庞乐叹气道:“这种男人真是干啥啥不行,窝里横第一名,也不知道被他砍伤的妻子怎么样了,希望人没事。”
关夏回忆了一下早上遇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时间,还不到6点,那么减去中年男人逃窜以及开车前往他妻子父母家的时间,估计砍伤他妻子大概是在凌晨两三点左右。
这个时间段虽然是夜深人静,但这么大的动静,以建阳市密集的人口,不可能没人听到,只要不是立即死亡,被发现的及时,说不定还有救。
关夏这么想着,正欲开口,就见许年突然起身走出包厢去打电话。
关夏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估计是看她们这么关心这个案子,去联系同事问问情况。
果然十来分钟后,许年重新推门进来道:“我问过了,犯罪嫌疑人的妻子已经抢救结束,虽然还没过危险期,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不过犯罪嫌疑人妻子的父亲已经宣告死亡,就在早上7点18分,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众人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造成一死一伤,但至少有一个人活了下来,现在中年男人已经被成功抓获,造成一死一重伤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匆匆忙忙吃完一顿饭,众人就赶向通安分局内勤提供的第二名凶手陈元纬的现在住址,是位于建阳市郊区的城乡结合处。
关夏坐在车上的时候,总觉得开过的道路有些眼熟,直到打开地图看了一眼,才发现再往东南方向走,就是当初发现第四名死者的那片烂尾别墅区了。
将车停在路边,众人跟着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七绕八绕了一会儿,才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栋六层的自建楼,房东已经拎着钥匙在等着了,看到这么多人也没敢多问,只将钥匙递给派出所的民警后,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众人一边爬楼一边听民警说话。
来的两名派出所民警又是一中年一青年的配置,年纪比较大的民警道:“陈元纬这个人我有印象,我要是记的没错的话,他之前就在这片住过,后来搬走一年多,又搬回来了,我印象中他是个挺讲究的人,虽然住的地段不好,但不止穿的,家里收拾的也很讲究,你们一会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关夏倒不意外,毕竟是个家里曾经开过公司的富二代,而且公司破产的时候陈元纬都24岁了,从小养到大的花钱习惯,又是在人格已经形成的成年时期,哪怕困苦也很难改变。
一直爬到6楼,派出所民警打开陈元纬租住的房子后,关夏终于明白他说的讲究是什么意思了。
陈元纬租住的是一个套房,外面是客厅加x餐厅,里面是卧室加一个卫生间,仅从外面的布置看,确实很讲究。
一个面积不大的自建房白色地砖干净的几乎反光,墙纸显然是自己贴的,清新不厚重,简单的两人沙发上铺了浅灰色的沙发巾,木质的茶几和电视柜,墙角的位置还摆着书架和电脑桌,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关夏站在门口扫了两眼,完全无法把这样一个处处透着用心的住房和一个残忍的连环杀人犯联系到一起。
接过季安递过来的鞋套穿上,关夏瞄了一眼已经开始搜证的蒋英耀和汪雨,直奔门被关起来的卧室。
让人意外的是,卧室竟是被锁着的,许年弯腰看了两眼,说:“有木屑,应该是陈元纬搬来后自己找人安的锁。”
关夏下意识的问,“要撬开吗?”
许年眼带笑意的看了关夏一眼,说:“不用,来之前我让汪雨去找了通安分局的内勤一趟,领了一些可能派的上用场的陈元纬的个人物品。”
说着许年从身上掏出一个物证袋,戴上手套用物证袋里的钥匙挨个试着开门。
明明是个小套房一共就两个门,也不知道陈元纬哪儿来的这么多钥匙,足足一大串,许年试了好几把才成功的把卧室门打开。
刚一推开门,关夏在看清卧室的一刹那,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完全没想到,会在陈元纬的卧室内看到满满一墙武小珍的照片。
大家都很意外,庞乐更是惊呼一声,“好家伙,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武小珍在跟踪陈元纬,陈元纬其实也在钓鱼,但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结果被武小珍反杀了。”
关夏看着贴满了一墙的照片,从照片上的衣服和背景看,分别来自不同的季节,并且显然是偷拍的,武小珍的正面照很少,大部分都是背影,以及侧影,很多时候还是距离很远的一个很小的身影。
虽然陈元纬已经死了,无法得知在这期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这些照片就能推断,武小珍在入狱前跟踪陈元纬的时间,陈元纬是有察觉的,并且非常小心的进行了反跟踪,可能是感觉到了两个人的实力差,这才谨慎的躲了起来。
他很有可能不知道武小珍入狱的消息,不然不会一躲就是五年,那说明他虽然跟踪了武小珍,但怕被发现并没敢跟踪到家,直到五年后自以为有了杀害武小珍的实力,这才重新出来?
关夏胡乱猜测着,只觉得这个案子真是越调查越复杂。
如果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那陈元纬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并且还有点弱,明明是钓鱼,结果将自己送了命。
几个人盯着那面照片墙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分头开始在卧室里搜查。
与客厅的布置一样,陈元纬将自己的卧室也布置的非常用心,深灰色的四件套,床前的地板上还铺了一张同色的地毯,除了衣柜,卧室里还有零食柜和冰箱。
关夏径直走向没什么明显灰尘的床头柜,随后戴上手套拉开检查了一下,就有了发现。
那一把沾染着血迹的美工刀,即使被人清洗过,但在弹出刀刃的外壳内部缝隙里,关夏还是看到了血迹。
关夏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好几遍,才喊了许年一声。
没想到竟未得到回应,关夏转头去看,这才发现几个人正围在冰箱前弯腰看着什么。
心生好奇,关夏便收起美工刀走过去,走动的脚步声被许年注意到了,便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点位置。
关夏这才看到许年他们是在看什么,是被装在塑料袋里在冰箱里放的整整齐齐的,第四名死者一直未找到的内脏。
距离第四名死者死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内脏都被冻的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如今的深褐色,完全让人想象不到它们在几天前还待在一具身体里,或跳动或蠕动的维持着一个人的生命。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年轻的生命,众人的表情都很沉重,过了好几分钟,大家才重新活动起来。
季安非常熟练的打开塑料袋确认了一下,随后取出冰箱走出卧室。
关夏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发现,举起美工刀给许年看,“刀刃的外壳缝隙里有血迹,我怀疑可能是陈元纬用过的凶器。”
许年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又回忆了一会儿什么,才道:“跟死者喉间割断喉管的伤口不太相符,根据法医的报告,造成死者死亡的致命伤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刀具。”
许年这么一说,关夏也回忆了一下前天晚上看到过的仲小雨舅舅尸体的照片,与之前见过的被美工刀划破喉咙的伤口确实不太一样。
关夏不禁有些疑惑,“既然不是用来做凶器,那为什么这把美工刀外壳的缝隙里会有血迹,难不成是被陈元纬用来练习的,那他会拿什么东西来练习呢?动物?”
关夏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比较常见的猫狗一类的。
许年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往外走。
看到辖区派出所那名年长的民警后,许年便很直接的问,“您知道这附近,曾经发生过什么虐猫虐狗的事件吗?”
年长的民警道:“大家都是同事,就别您您的了,直接叫我名字吧,这块儿人住的密集,又很多都是些流动人口,所以各种各样的事层出不穷,从我调到这片的派出所起,虐猫虐狗事件就一直有,高峰期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能在垃圾箱里发现一具流浪猫狗的尸体,我们接到报警也曾立案调查过,但这片的监控覆盖率实在不高,也抓过几个人,但也只消停了一阵子,后来断断续续的还是有,也因为之前抓过人,后来者就更隐蔽了,反正这些年也持续不断的调查过,但始终没再像之前一样有什么收获。”
关夏想到了那一大串钥匙。
先是拉开卫生间看了几眼,确定里面空间狭小并且同样很整洁没有虐猫虐狗的条件后,关夏就百分百的确定,陈元纬一定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有着别的隐蔽的住所。
里面一定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