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一条蛇,晚上炖蛇羹吃吗?”
“可能有毒。”
“当我没说。”虽然李世民觉得河里钓鱼钓上来的蛇,有毒的可能着实很小,但还是不纠结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赵地多枣栗,水边的枣树上开满了黄绿色的小花,香气清幽。
李世民抬头看着这些密密的枣花,想象着秋天枣子成熟时,幼小的嬴政会不会也站在他站的这个位置,努力踮起脚,去够枝头的青枣。
小小的嬴政,该有多可爱啊。
这样一想,李世民就忍不住笑了,觉得时光荏苒,故地重游,他好像在走嬴政的童年路,与旧日的幻影重叠,好生奇妙。
嬴政小时候应该喜欢吃枣子,因为他现在也喜欢吃。
由青转红,脆脆甜甜,又不会甜得腻人,伸手就能摘下来,洗一洗或擦一擦就能送入口中,一口咬下去,便是脆响清甜。
李世民小时候时常拿着弹弓祸祸枣子,打下来用布兜着,洗干净摆盘,乐颠颠地送到嬴政案边。
嬴政通常会很给面子地吃几个。
“阿父,你有摘过这棵树上的枣子吗?”他兴致勃勃地问。
“摘过。”
“有没有被毛虫的毛蛰过?”
虫子本不该用“蛰”这个字眼,但枣树上常见的那种绿毛虫非常恐怖,就算只是掉根毛到手上,也能引起剧烈的痒痛,很快又红又肿,若是不管,能疼好几天,跟被蜜蜂蛰了差不多。
嬴政微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虫子面前,人人平等,除非远离,否则总是难以避免的。
“王上,名单上的人已经都齐了。”王翦的副将羌瘣郑重前来禀告。
“好。”嬴政正要起身,忽闻一声鹤唳,清越辽远,从九天之上传到人间。
他仰起头,那鹤唳一声接着一声,竟渐渐近了。白羽如雪,好似垂天之云,滑翔的姿态优美至极,宛如水墨挥毫而就。
黑色飞羽怡然舒展,长颈丹顶,那朱砂的色泽犹如鲜艳靓丽的宝石,更衬得其风姿飘飘,不落尘俗。
但是它一落下来,就迈着长腿直奔木桶而去,长喙一伸,就叼了条鱼吃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好自来熟一只吃货。
李世民有观察过邯郸并无成群结队的这种白羽朱顶鹤,倒是有灰色的鹤,没这么白,也没这么仙气。这只是凑巧路过,还是在此停留?
更重要的是,“它是阿父认识的那只鹤吗?”
李世民希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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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崽迷迷糊糊中,看见了冷锐而寒光凛凛的长针。
“嗯?”他立刻惊醒,向后避开,警觉道,“你要作甚?”
“针灸。”李世民煞有介事。
政崽狐疑地打量他,惊讶:“你随身带针?不对,你擅岐黄?”
“谈不上擅长,我师从名医,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孙思邈和夏无且,都是名医,都教过他一点东西,没毛病。
政崽摇头:“我不信,你看起来半点都不像医者,不许在我身上乱扎……”
话音未落,一根细长的针已经刺进了政崽手上,还转着圈儿来回拧动,在他气恼瞪眼的时候,被摸摸头,又捧着手腕,动作还唬人的。
李世民笑眯眯给他顺了顺毛,额头贴额头,试试温度,温和道:“我以前也给别人针灸过,很管用的。你不用怕,不会伤到你的。”
“我还是不明白你哪来的针?”[问号]
“最近闲着无聊,翻医书玩,弄来一套针具,卷起来装在布囊里,看谁生病了就给他针几下试试,可有意思了。”李世民说着说着就乐开花。[哈哈大笑]
真的很有趣啊!
上朝都变成了一项超快乐的娱乐活动,从第一排的重臣一个一个往后看,目光炯炯,发现一个气色不佳、腿脚不好、头疼腰疼、或者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下朝之后马上逮住,殷切邀请,免费实验——啊不,免费医疗,别提多热情了。
吓得那帮熟人溜得比兔子还快,没有一个敢停留的,生怕慢一慢就成了针下刺猬。
“我手很稳的。”[让我康康]
李斯:“这不是手稳不稳的问题。臣没病。”[哦哦哦]
“你眼圈都黑得跟白罴一样了。”
“臣只是熬了几次夜。”
“几次?”
“总之臣没病,臣还要去修订律法,臣告退。”[化了]
几句话的功夫,其他人已经全跑了。李世民只能去烦跑不了的人。
“我把所有穴位都记住了。”
蒙毅:“那记性很好了。”[无奈]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扎针很准的,从来没有扎错过。”
嬴政:“关我何事?祸害别人去,离我远点。”
大政不让靠近,小政总没问题了吧?看看他这针,扎得多准,特别漂亮,起效也很快,不到一刻钟,政崽感觉就好多了。
都说了他没有乱来,哼,还都不信。
“我是不是很厉害?”李世民骄傲得求表扬。[坏笑]
政崽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确实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没有那种浑身无力的滞涩晕乎之感,等他把针拔了,便道:“多谢你。”[眼镜]
“睡吧,明日你若是好了,我便带你走。”他吹灭烛火趁机把政崽拉进怀里,窝进被子里,继续睡觉。[摸头]
“这么快?”
“夜长梦多,被赵国发现了,可就走不了了。邯郸的仇,我们日后灭赵时,会报的。”
“灭赵?”政崽愣了愣,好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灭赵。”李世民从容而笑,“不着急,会有这么一天的。”
那一天,其实早就到了。[好的]
第131章 嬴政幼年住过的地方
嬴政也不确定是不是。
过去太多年了,幼时觉得又高又大的鹤鸟,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站在他面前渺小得很。
它通体雪白,温润如瓷器,干净得像新的一样,惹得人想摸一摸,看看是不是像眼睛看到的这般顺滑,连水珠都沾不住似的。
嬴政还在意动,手快的太子已经去摸了。
“滑溜溜的,和猫毛的手感截然相反。它好乖,愿意让人摸诶。”
嬴政迟疑地把手落在鹤鸟的羽毛上,轻柔地滑过,像抚过一段绸缎,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手往下,丝滑无比。
李世民捧起一汪水,轻轻洒在鹤羽上,那水珠顺着羽毛的表面迅速滚落,大珠小珠纷纷落,晶莹剔透,圆滚滚的,反射着太阳彩色的光,一颗也停不住,跟落在荷叶上似的,接二连三地坠落。
鹤鸟浑然不管他们在干什么,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干掉三条鱼了。
“是它吗?”
“不记得了。”嬴政嘴上说着不记得了,但对这鹤鸟却油然而生熟悉之感,纵容着它在身边吃鱼。
羌瘣还老老实实等着命令,秦王不动声色道:“阬了吧。”
“阬”这个字就很微妙,它可以指活埋,也可以指先杀再埋,羌瘣犹豫了一下,没有等到更详细的命令,就默默地退下了。
他理解的意思是活埋,直接把那些五花大绑堵住嘴的将死者推进坑里,然后往里面填土。
这个过程也许有点残忍,但李世民代入多年前饱受欺凌的小小的嬴政,就完全不觉得了。虽然他也知道,那些人欺辱嬴政,是因为长平与邯郸之战,他们的家人可能死在秦国手里,冤冤相报而已,但是——
有的时候,他也会帮亲不帮理的。
在至亲的家人面前,再正确的道理也请往旁边让让。
嬴政没有给任何人求饶的机会,只是习惯性瞄了眼他家太子。
这小子闲不住,偷偷摸摸想拔根鹤鸟的羽毛,但不知道哪里好拔,就在那摸来摸去,摸一会就稍微使点劲,再换个地方摸继续使劲。
但又怕伤着它,力气很小,跟挠痒痒似的。
鹞鹰看不下去了,歪歪扭扭地靠近鹤鸟,一出嘴迅速啄下一根纤薄的白羽,送到李世民手上。而那鹤鸟头也不回,一口气连吃了十几条鱼,还没停。
喂,你的羽毛。李世民拿着这白色小羽毛,去戳戳干饭的大白鸟。
大鹤理都不理,直到把木桶清空为止,才施施然踱几步,优雅地张开翅膀。
李世民以为它要走了,却见这吃饱的大鸟悠闲地开始起舞,羽翼如绢轻扬,昂首挑喙,跃向半空,在清亮的歌唱里轻盈降落,屈腿回旋,黑羽扫过青草,带起的春风吹皱碧水。
和风依依,波光粼粼,鹤舞翩翩。云与鹤皆倒映在这荡漾波光里,如诗如画。
忽略奇奇怪怪的背景,真是一幅难得的胜景。
“它以前也这样吗?偷吃鱼然后跳舞?”李世民好奇地问。
“嗯。”嬴政微微颔首,露出一点笑意来。
也许这就是那只鹤鸟,隔着超过二十年的漫长时光,又来偷他的鱼吃,吃完了又送一支舞,很熟稔地绕着嬴政踱步,偶尔展翼叫一声,不知在说什么。
“可以摸头吗?”
“不能,它会生气,追着你啄……”
嬴政这句话还没落地,手欠的少年已经摸上了鹤鸟的头顶,那个地方是秃秃的,没有羽毛覆盖,不能细看,细看有点丑,也不能去摸,否则的话……
“阿父……”太子委屈巴巴地把手伸给嬴政看,食指的指头转眼就被啄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