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带着玄甲军,横空出世,如入无人之境,与李牧打着配合,凶残地杀尽这被埋伏的楚军。
“要俘虏吗?”李牧问。
“不要。”
简简单单的对话,连十个字都不到,就决定了项梁的死期。
他直到死都没想通,这个秦军斥候是谁,这支秦军是哪里冒出来的,他这么前途无量的将军,怎么会这么草率地死在自己家门口?
可是战场,就是这么收割人命的地方。凭你是谁,一个轻忽大意,都可能败在一个小角落,死在一个小地方。
他仰着头,浑身插了几十支弩箭,俨然一只可怜的刺猬,连脖子上的血窟窿都在不停冒血,怒目圆睁,不甘地摔落下马,倒在自己族人旁边。
血污遮住了他半张脸,但看得出只有二十来岁。
李牧只留了几个俘虏,让他们去辨认一下此人是谁。
“是项燕将军的儿子,项梁将军。”俘虏战战兢兢道。
“项梁……听说过。”李牧客气道。
“你怎么谁都听说过?”李世民看了看消失的雾气,估了估时辰,“巳时几刻了?”
“巳时三刻。”
“这雾漫得够久的。”
“看得出上苍厚爱你了,雾聚雾散都有利于你。”
“你是在说玩笑?”李世民品味了一下这句话。
“当然,推测天气和利用环境,不是很寻常的能力吗?”李牧平静地说完,多少还是抱怨了一句,“你跑得也太远了,还带了敌人回来,若我没有准备好,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你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你可是那种出门一定看天色,下雨之前一定带伞和蓑衣的人。”李世民笑道,“我可不信,你这一夜什么也不干。”
“好歹知会我一声,我也被你吓了一跳。”
“听不出来你被吓了一跳。”李世民瞅他。
“难不成我要惊叫出声?”李牧无奈。
“也不是不行。”李世民乐了。
“你怎知我在树林有埋伏?”
“因为若是我,这个林子我是绝不进的,我站在外面的时候,就觉得里面气息不对,绝对有埋伏。”
李世民解释道,“那种危险的气息,很浓。但这里离我们上岸的地方很近,我想应该是你,而不是楚军设的伏。还有,你喜欢设伏,这么大一片树林,你不可能放着不管。”
很多时候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大概这就是化敌为友的好处吧,了解对方的作风,猜得到对方会干什么。
他们收拾着这个短兵相接的小战场,把敌人的尸体丢进河里,让他们顺着水流往下飘。
“啧啧啧,还是你狠,这水都脏了。楚军看见同伴的尸体,不得气得睡不着觉?”李世民咋舌。
“项梁的脑袋得留着,有机会可以送给项燕看。”李牧多问了一句,“你不打算招降项燕吧?”
“不打算。”李世民回答得很干脆。
“那就行。项氏的根扎得太深了,不除掉这些根,就算楚国灭了,项氏也不会灭,依然四处作乱。人心思变,遗祸百年。”
李世民双手环胸,玩味地注视着李牧。
“我说的不对?”李牧诧异。
“不,就是因为太对了,才让我觉得……”
“?”
“我们现在不是敌人,真是太好了。”李世民感叹。
李牧看着他,幽幽道:“显然,这话更适合我来说。你作为敌人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寻一下李信……”李世民的手刚抬起来,李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了他的缰绳,比王离反应还快。
“我知道李信将军在什么位置,你等我与你一起去。”
“你都快混成我的卫尉了。哪有你这样当将军的?”
“也请太子反省一下,哪有你这样当太子的?”李牧的语气毫无波动,但手也并不放开,甚至还有心情道,“该到用朝食的时辰了。”
“我们是出来打仗的,不是游玩的。”
“打仗也要按时做饭,不填饱肚子,哪有力气拉弓?”
“旁边河里漂着那么多尸体,这水喝得下去吗?”
“我提前让人备好了干净的水。”李牧很淡定,“已经烧开了。太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不知道该夸他细致,还是该烦恼这人一路向保姆的方向进化,且没完没了了。
“你联系上李信了?”李世民还是更关心这个。
“联系上了,我提醒他注意后方,建议他就地扎营,派人回防一下已经攻下来的涡阳和鹿邑。”李牧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子瞧,等他下马,摘了头盔,匆匆洗脸漱口,在釜边坐定,才算小小松了口气。
“那你提醒晚了,涡阳的粮草已经被楚军偷袭了。”
“你已经跑到涡阳去了?”李牧忍不住道,“我放过最远的斥候也不过五十里,你这一夜跑得都不只五十里了。”
“差不多啦。”李世民随意地摆摆手。
他们彼此对望,沉吟了一会。
“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李牧问,“项燕已经在逼近了,随时可能出现。他麾下的军队,总数也不少于二十万。硬碰硬,我们是没有胜算的,除非等王翦将军的大军赶过来。”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是不喜欢打硬仗的,损耗太大了。”李世民拿着一支箭,在地上画画,“所以……”
“所以?”李牧垫了一句。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李世民微笑。
有神队友在边上而不用,那是傻子。
第160章 杀!杀!杀!
项燕觉得,好像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导致他有点心神不宁。
他悄悄跟踪李信的军队,已经有三天三夜了。这期间,他下令前方的城镇都意思意思地抵抗,不要与秦军血战到底,见势不妙马上撤退,给李信一种“楚军不过如此”的错觉。
而后暗地里一直在收拢后方的楚军,让他们沉得住气,默默尾随秦军,隔着几十里的距离,探清周遭所有秦军的动向,袭扰蒙恬那边的军队,致使两边不能及时合兵。
如他所料,李信虽然作战勇猛,所率士卒能征善战,都是典型的秦军,但在楚国这片河网纵横的地方,再强的骑兵也不那么好施展,孤军深入太远,未免像一条长长的线,拖得后勤粮草有点吃力。
这就是项燕想要的,他像一只蛰伏的狼,隐藏在这些河网与丘陵之间,冷静地审视着攻城略地的秦军。
再等一等,等秦军走得更远,后勤拖得更长,打下来的地方更多,一心只沉浸在胜利的假象之中,那就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
就是现在,就该是现在了。
项燕令项梁带人去夜袭涡阳,那里上个月刚被李信攻下来,设置了粮道,是离城父最近的粮草囤积处,把此处的粮草烧了,李信的军队就会暂时失去后勤支援。
他又令副将把附近码头的船只全都收缴了,堵死了李信可能撤退的一个方向。
秦军的水性自然不能跟楚军比,不可能游水逃回淮北。
正当项燕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发动总攻的时候,却发现项梁没有按时回来。
他派人去涡阳探查询问,亲卫回来报信:“涡阳那边很顺利,秦军的粮草已经烧了,我们的人接管了涡阳。”
“那项梁呢?”
“项梁将军丑时左右带了一千五百人去四周巡查,还没有回来。”
“也没有送信回去?”
“属下到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
项燕陡然生起莫名的不安来。虽说不过几个时辰的误差,遇到什么意外都有可能耽搁,但是不知为何,这时候联系不上项梁,就是让他有点不放心。
“将军,我们还按定好的时间袭击秦军吗?”亲卫多问了一句。
牵一发而动全身,再拖下去,万一蒙恬那边出了变故,与李信会合,两支秦军合二为一,就没有分兵这么好打了。
项燕当然不能因小失大,为了自己儿子失踪几个时辰就耽搁大局。定好的时间不能更改,否则战机一失,怎么找都找不回来。
“传令下去,申时发起攻击。”
“是!”
亲卫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项燕悬起的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默默地吐出一口浊气,攥了攥手里的戟。
“父亲是在担心二兄吗?”项伯走过来问。
“按理说,他不该不传信回来。”项燕克制着不要皱眉,不要流露出担忧之色,让副将与亲卫们跟着忧心。
“自长兄病逝后,父亲的心肠都软了不少。”
“大敌当前,就不要提起这些家事了。”项燕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项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他比项梁要听话些,也就显得没什么主见,没有项梁那么受父亲看重。当然,项燕最看重的本是长子,偏偏死得最早,只留下几岁的孩子项籍。
项燕轻轻地掐了掐手心,想把这些无由来的纷杂思绪都抛之脑后。为今之计,唯有战胜秦军,才能考虑什么家族繁衍与荣光。
不能想,想的越多,戟都钝了。
申时,是秦军埋锅造饭的一贯时辰。项燕跟踪了好几天,已然摸清了这个时间点。申时的时候,秦军会分散开来,饮马的饮马,休息的休息,准备柴火和粮食的各自准备,是难得的可乘之机。
他瞄准了这个松懈的空档,令楚军猛然出击。
“有敌袭!”在河边饮马的秦军发现了楚军的靠近,连忙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刚刚传给同伴,就在冷箭的突袭下,倒在了汩汩流淌的水边。群马惊嘶奔逃,水边这数百秦军随之慌乱急呼,仓促间想拔出兵器,却又想赶回去报信,一时间乱作一团。
有的仓促上马,就被一箭射了下来。更多的毫无准备之下,就跟敌人短兵相接,迅速被杀。唯有几个幸运儿,侥幸得以逃脱,向大营的方向奔去。
“将军,有几个逃了。”
“让他们逃,正好为我们指引方向。”
追着秦军杀的机会,这些年可是很少很少了。楚军连败几城,早就着急上火,卯着一股复仇的劲儿,等待了好几天,就等着项燕一声令下了。
楚军呼喝着,杀声震天,冲向秦军安营造饭的地方。但奇怪的是,这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