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很抱歉,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阿兰轻柔的说,她站起身,扣好衣服,对医生说:“帮她看看背。”
王雪娇趴下,现在痛觉越来越强烈了,医生要给她打止疼针,王雪娇摆摆手:“这点小伤,打什么针,麻醉药挨得多了,对脑子不好。”
“可是,会很痛哦。”医生说,“而且,我们用的这种麻醉剂,对大脑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王雪娇依旧坚持:“算了吧,万一对我的脑子就是有影响呢,要是我脑子变坏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医生看了阿兰一眼,阿兰微微点头,医生便直接给王雪娇上药。
她何尝不想来一针麻醉,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她不敢在这么不靠谱的地方,在不靠谱的人手上注射,谁知道针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万一是金三角的特产呢。
金三角的大毒枭们自己都不吸,也不允许得力手下吸,就是怕被毒瘾控制了身体。
现在阿兰和洪春艳似乎很想与自己达成交易,只是自己一直没同意,要是沾上毒瘾,她们都不需要用强,只要随便软禁她一阵子,等她毒瘾发作,她们就可以轻松地让自己答应很多条件。
看着王雪娇额上的冷汗,阿兰的眼中满是同情:“很痛吧。”
“有一点点,”王雪娇故作轻松,“我想肯定没有生孩子痛,女人连生孩子的痛都能忍,还有什么痛忍不了的。”
阿兰看着已经睡着的珍珍,脸上满是慈母的温柔:“生她的时候,我难产,差点死了,不过,现在看着她,我一点都不后悔。”
此时任谁看到她,都不会觉得她跟军火走私有什么关系,只会认为“是不是搞错了。”
不过王雪娇一直都知道,没有人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好人,也没有人可以做到烂心烂肺,没一丁点可取之处。
没必要因为她是一个好母亲,就觉得她走私军火,杀人放火是可以原谅的。
“下面我们去哪儿?”王雪娇问道。
洪春艳回答:“先离开港岛,然后……”
“等一下……”阿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认真地看着王雪娇:“阿雪,你的打算是什么呢?”
王雪娇略一思忖:“我也想先离开港岛,回金三角暂时实力不足,还是去大陆吧。”
“难哦。明天台风登陆,今天所有船都回港避风了。”
王雪娇:“……明天才登陆,今天就回港了啊?大陆离港岛不是很近吗,一个多小时就能打个来回,居然找不到一个愿意出海的吗?”
“嗯。”洪春艳点头。
只怕不是找不到愿意出海的船,是阿兰和洪春艳不想让她找到愿意出海的船。
“要杀我的人是来自大陆,如果在监狱里都有人要杀你,那你回大陆,也会有危险,何况,还有叶阿欢的手下。”阿兰继续劝说。
王雪娇想说,叶阿欢的手下都没见过我的脸,面对面走过去都不认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大陆呢?”阿兰问道。
王雪娇下意识地回答:“我跟阿杰约好等事情办好以后,在大陆见。”
洪春艳问道:“是经常来看你的那个男人吗?”
“是。”
洪春艳:“他今天上午还在港岛,司机都看到他了。”
“上午看到也没用啊,我现在又联系不上他,要是没见到我,他会一直等下去,他身上也有不少事,在大陆留得越久越危险,我不能留他一个人。”
阿兰笑笑:“你对他真好。”
“唉,时间久了就知道,找个好看的、活好的,并不难。又好看、活又好,还知冷知热,懂事体贴的不容易。”
阿兰不知想起了什么,淡淡应道:“人是会变的,现在知冷知热,懂事体贴,以后就不一定了。”
“这有什么关系。”王雪娇扬唇一笑,“就像佛跳墙,现在很好吃,就够了,要是摆上十天半个月,臭掉了不能吃,那就倒掉嘛……但是没必要因为将来它会臭掉,所以现在就不要了,对吧,多浪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得很有道理。”阿兰微笑着轻抚女儿的头发,“既然你这么离不开他,我就尽量帮你找找,要是今天上船之前,能找到,就把他带来,你们俩一起去锡兰,这就可以了吧?”
“嗯……锡兰蕞尔小国,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为什么非得去啊……大陆多好……”
“当然不是在锡兰,是去旁边的印度。”阿兰微笑,“我们的客户跟政府军的关系很不好,怎么能亲身入险境?我在金塔顶有几栋房子,你们可以和我住在那里,那里想要什么都有,就算你想吃东海的鱼,也能在一天之内空运过来。”
印度,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穷的死穷,富的贼富。
以印度现在跟列强的关系来说,只要有足够多的钱,目前在印度能搞到的各种奢侈享受品,确实比大陆能搞到的多。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说是要回家祭祖了,她总不能把我祖宗从坟堆里刨出来。
王雪娇已经把自己往离不开男人的花痴脑,以及放不下享受的好吃懒做都说了,阿兰一点没嫌弃她,还一一给了解决方案。
要是再找别的借口推托,非得回大陆,只怕她会起疑心,一个金三角出生,欧洲留学的大小姐,干嘛这么想回大陆,听着就非奸即盗。
王雪娇一时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理由,先这样吧,只能寄望于张英山不要这么快被找到,就算被找到,也要努力逃跑,别让人抓住。
只要他不露面,那她就有理由偷摸回大陆,而不是跟着阿兰去锡兰国了。
救护车停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码头,应该是附近渔民的。
别看码头小,修得还挺不错呢,路面平整,跑“百吨王”都没什么压力的样子。看来平时没少在两地之间来回走私,不知道有多少猪脚、电器是从这里出去的。
码头旁边停着小艇,阿兰请王雪娇上小艇,王雪娇不愿意:“我要等阿杰,不看到他,我不上船。”
反正阿兰看起来比她还急,她肯定不能因为要等王雪娇一个人,就放弃跑路大计。
“好吧,那我们就先去旁边的村子里等等,你我身上都有伤,不要在这里吹风。”阿兰不以为意,已经有人在前面领路。
这个村子远看着破,近看也很破,进了门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一屋子的装修,堪称金碧辉煌。
全都是进口电器,每个房间都有空调!
屋后还停着豪车,屋子里的家具看起来像红木,屋里还供着金袍关公像。
港岛很多人都拜关公,警察拜穿着红袍的官服关公,黑道拜穿绿袍的英雄关公,商人拜金袍的财神关公。
看来这位自认是个商人。
阿兰指着一个妇人,对王雪娇说:“她是这家的女主人,叫阿桃,你有什么需要就对她说。”
“我要看电视!”王雪娇完全没有假装客气的意思,当即提出第一个要求,“我要趴在床上看电视。”
翡翠台、明珠台、亚视……全都在说粤语……也没有字幕,人生啊,真是悲伤啊。
只能凑合看看画面,然后猜测播音员在说什么了。
此时正是新闻时段,王雪娇看到了关于大榄女子监狱突发爆炸,有人员越狱的新闻。
王雪娇兴冲冲地看着新闻记者从监狱拿来的监控画面。
她看见监控有拍到自己被一道火墙猛然推出门的过程,那么大的火,居然只是轻度烫伤,还能跑能跳,比起郑月珍在厨房被火烧那次程度轻很多。
播音员说的话,她大概听懂了20%,意思就是说,今天女子监狱发生了越狱事件,越狱女囚们利用面粉引起爆炸,导致一名囚犯和一名狱警死亡。
监狱已经知道冲卡的卡车上坐着的人都是谁,并且已经把她们列入全港通缉的名单里,还希望各位热心市民在看到她们之后,积极向警方提供破案线索。
看完新闻之后,王雪娇死活要赖在港岛的意愿完全没有了。
新闻里说死了的那个是狱警,而不是假扮成狱警的潜伏者。可见,她至少是真的有狱警这个身份编制。
大陆卧底公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干掉了一个港岛狱警……那肯定得在港岛受审,就算是引渡回大陆处理,在等待办理流程的时候,也得在女子监狱里继续待着。
在别的狱警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搞爆炸越狱,还杀了她们同事的穷凶极恶暴徒,只怕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换一个台,是天气预报,说本来打算明天凌晨就到港的台风,被中央山脉挡了挡,前行速度放缓,预计要改成明天下午到。
“中央山脉真牛逼。”王雪娇忽然想起什么,她大声叫:“阿桃。”
妇人急忙起来:“余小姐有什么吩咐?”
“台风明天下午才来,今天你们还有别的船出海吗?”
“没有。”
简简单单两个字,打碎了王雪娇的期待。
“为什么?给钱也不行吗?”
“都被闻太太包了。”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闻太太,我是闻女士。”阿兰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阿兰,大名闻芷兰,确实不适合叫闻太太。
“对不起,闻女士。”阿桃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阿兰看着王雪娇:“你还是想回大陆?”
“唉,大陆,起码语言通啊,你看,我连粤语新闻都听不懂,印度人说的不管是印度语,还是梵语,我都听不懂啊。他们说的英语……连美国人都听不懂!我在大陆是个正常人,到了印度,就成聋哑人了,谁受得了。”
阿兰笑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与我们打交道的人,都说的是标准伦敦音,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找到说标准中文的人。”
“我喜欢去当地人生活的地方转转,在中国大陆,我可以随便去一个小区的菜市场,买点吃的、喝的,去印度就不行了,我只能在冰冷的大房子里,吃精致而没有灵魂的食物,每天从五百平方米的大床上我醒来,开始空虚寂寞的一天。”王雪娇叹了口气。
阿兰微笑:“你为什么这么想去大陆,那里明明对做你这行的非常不友好。以你的身份,何必总是以身犯险?”
贩五十克海·洛·因,抓到就枪毙。
王雪娇深情地说:“我爷爷死在那里,那里是我精神的柯尼斯堡,梦中的君士坦丁,永恒的耶路撒冷。”
阿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憋出一句:“你小时候跟他感情一定很好。”
“他很年轻的时候就死了,我爸都是他的遗腹子。”
阿兰不解:“……那你为什么……”
王雪娇正色道:“我是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他是我心中最强大的人,我一直希望,长大以后可以成为像他那样的人,这是一种精神寄托,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王雪娇脑中闪过了无数革命先辈、英雄人物,脸上的虔诚与景仰完全发自内心。
“我懂了。”阿兰点点头。
“不过,上次叶阿欢的事情惊动了大陆之后,粤港两地之间的警察联络制度又升级了,如果你的通缉令在港岛传开,那在大陆也会贴满。”
王雪娇不以为意:“无所谓啦,只要往大西北一跑,有什么通缉令是躲不掉的。”
“大西北为什么能躲通缉令?是因为人少吗?我听说那里的生活条件非常差。”阿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