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的诉求其实很简单:要钱刚把赢走的钱吐出来。
至于出老千,只是随便找一个借口罢了,就如同韩帆的裤子被划,大腿被摸,造成火车抢劫盗窃团伙群灭事件。
二十五位金牌销售过去在平远街横惯了,哪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还缩头缩脑不吭声。
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水古村的面积不如平远街大,人口数量不如平远街多,再加上五个民族各玩各的,不像平远街民族结构简单,大家上下一心。
村里多的是打鸟的火铳,所以,尽管赌徒们召唤出了四十多个男人与这二十几个外来闯入者对峙。
也只是对峙而已。
村民人多,可以二打一。
金牌销售们枪好,村民开两枪需要的时间,他们可能已经打出四枪了。
谁都不敢开第一枪,就在互相用方言骂骂咧咧。
王雪娇听出他们之间的方言音调完全不一样,难为他们居然能吵得起来,还吵得有来有回。
她压低声音问站在后面的金牌销售:“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能。”
行吧,吵架主要就是一个气势,聊啥不重要。
现在双方都很尴尬,谁先认怂谁是孙子,不想当孙子又找不着台阶下,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有一个参与赌博的汉族村民的媳妇儿见自己丈夫跟人端枪对峙,快急死了,快步走过去,要拉着丈夫回家,结果村民嫌弃媳妇儿丢他的脸,一把将她推开,让她滚回家去,这是爷们儿在战斗,女人闭嘴。
女人实在没有办法,抹着眼泪缩在旁边,忧愁地看着他们。
王雪娇压低声音:“快报警啊,在村里打牌没人管,杀人是要偿命哒!”
此时的王雪娇穿着佤族的衣服,女人也没在意,以为是村里哪家来的亲戚,此时她已经慌了神,彻底没了主意。
报警,对!报警好啊!
这边派出所里的人都是本乡本土的,全都认识,他们再怎么也不可能偏帮外地人。
派出所,出动。
整个派出所,一共有三个人,所长留守,副所长和警长出发。
远远一看对方二十几个人,卧槽,人人有枪,枪枪是好枪……好汉不吃眼前亏,副所长同志跑回家,骑上自家的小矮马,一路火急火燎挥着鞭子抽,狂奔向三公里之外的镇子求援。
得知水古村里来了一伙拿着好枪的外地男人,苦守匪徒而不至的武警官兵们瞬间沸腾了——就是他们!
当武警同志们的装甲车出现在道路尽头时,正在对峙的双方都懵逼了。
装甲车?
冲锋枪?
整齐的武警军装?
村民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想:居然对我们这么重视吗?
以前村与村为了争山头争地皮械斗,最多来七八个民警,毕竟大家也不想跟公家的人为敌,听到民警对天鸣的几枪,再派出双方村长坐在一起谈,也就歇了。
金牌销售们和郑益宁反应过来了,他们知道这么多武警绝对是冲着他们来的。
有人看见一百米开外的中缅界碑,眼睛一亮,他们想起刚进村的时候,王雪娇说的那句话:跨过界碑,就是缅甸境内。
只要出了境,哪怕只出境了一厘米,中国警察、武警、部队,都不敢对他们怎么样,以前他们在文山也是这样的,万一落单被条子追,就往越南跑。
双脚跨过界碑,条子人再多,枪再强,也只有气得骂街的份。
快跑哇!!!
他们拿出了吃奶的劲,争先恐后向那根界碑狂奔。
王雪娇、韩帆、钱刚和狗剩也在狂奔的队伍里,不跑说不清楚。
狗剩不知道人类在跑什么,只是血统告诉它,大家都在往前跑,我也要往前跑,我还要当第一!汪汪!
别看狗剩腿短,可是它倒腾的频率快,四条小短腿挥出残影,一往无前地往前狂奔,王雪娇、韩帆和钱刚只得追着狗继续向前……
人类对于“终点线”大概是有一定的执念,冲到了心中安全的终点线,他们就不想努力了。
于是,跨过界碑之后,他们就像以前那样,直接停下了。
甚至有人转过身,得意地对着武警们摇头晃脑,扭来扭去,伸手勾引:“来啊,来追我啊~”
郑益宁知道警察很麻烦,他不像这些没脑子的蠢货一样随便停下来挑衅,他还在继续向前跑。
武警同志们的手里已经扣着催泪瓦斯,但是眼看着这些人已经过了界碑。
此时对着已经过境的人,把催泪瓦斯扔到邻国国境是侵略行为。
没有人敢承担这个责任。
毕竟不是每个国家的人都能厚着脸皮说“误炸”。
一个站在前排的战士气得咬牙切齿,忽然,他手里一空,催泪瓦斯被人拿走了
——是那个骑着小矮马呼哧呼哧赶回来的民警,他夺过催泪瓦斯,想都没想,就对着那二十多个人扔了过去。
烟雾四起,刺鼻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金牌销售们不敢相信,警察居然敢知法犯法?!
武警们也傻了,不是……你们基层的同志这么狂野的吗?
虽然,这里没有缅甸边防,如果硬要假装无事发生的话……不是,等等,那也不行啊,这么多村民看着呢!
看着这群懵逼的外地人,民警语速飞快地对他们说:“界碑是被人移过来的!真边界离这还有三里地!”
一个巨大的问号,从这些外地武警同志们的脑袋上缓缓升起。
界碑能随便移的吗?
你好,可以的。不要考虑它的象征意义,只要当它是一个身高一米四,体重一百二十斤的水泥桩子,有什么不能移的。
真相很无聊:
水古村旁边就是缅甸人的罂粟田,毒枭为了多点地皮,以便多种罂粟,于是,把界碑悄咪咪地移过来一点。
他没什么国土诉求,就是一个障眼法,希望边防过来的时候,被界碑的位置所骗,别把他的罂粟给拔了。
他每年还会给水古村的人一点钱,让他们别多管闲事。
国家每过几年来勘测边境的时候,会有人把界碑再移回去,等勘测的人一走,毒枭又派人把它移过来。
双方拉锯好些年了,村里的人都知道,反正界碑只是一个标志而已,就算这界碑站在紫禁城里,也不能说明中缅边境在那里。
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就当个乐子看。
前阵子在这块地种罂粟的帮派被猛虎帮干掉了,没人给他们钱了,他们也懒得管这块大石头的事情,反正勘测边界的人来,就会把它放回去。
如今,这个界碑就莫名的站在距离真边界1500米的地方。
它也没想到自己的作用除了标示国境线之外,还能骗人。
有几个金牌销售站得稍远一点,吸入的刺激气体不多,见情况不好,他们拔腿就跑。
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武警同志们平时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一闭眼,不是跑步就是搏击,整天熬练身体,不是为了减肥,而是为了立功。
他们几乎像一阵狂风,先追上了金牌销售们,将他们按倒在地。
又在快要到真正的边境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的郑益宁。
郑益宁这几年养尊处优,跑一千五百米可把他累坏了,明明离真正的边界只剩下五十米,可是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郑益宁无法燃起努力再撑一撑的信念。
当郑益宁被五六个武警同志飞扑压在地上的时候,王雪娇、韩帆和钱刚,以及狗剩已经站在山头上,俯视着抓捕场景。
王雪娇摇头:“我是真不明白,他们自己都是违法犯罪的人,为什么这么相信法律……要是我,管你界不界碑,能跑多远跑多远,实在跑不动了再说。”
韩帆沉声道:“因为平远街嚣张这么久,都没有出过事,他们已经习惯了只要缩回家,就没有人能动得了他们。”
“哦,明白,惯性思维……”王雪娇点点头。
就像有个演员去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时候,习惯性的拿自己的包占座,完全不知道那里是包背在身上都能被人偷走的城市。
然后,毫无悬念的,包没了。
这在对欧洲各国近况有一定了解的人看来,比刚跑过界碑就停下还要莫名其妙。
等抓人的武警们收工,钱刚和韩帆就从另一个地方悄悄再次入境,准备回去复命。
狗剩现在有编制了,它不能随便留在王雪娇身边了,韩帆举起它的右前爪,对着王雪娇挥一挥手:“对妈妈说再见。”
狗剩还以为是在跟王雪娇玩什么新游戏,它顺从地举起爪子,傻呵呵地挥挥,还咧着嘴,吐出舌头。
王雪娇的一百八十八个猛男还在等她,她不能久留,她微笑着向狗剩挥挥手:“狗剩剩,再见。”
狗剩开开心心地摇着尾巴。
韩帆抱着它,转身离开,狗剩还扒在韩帆的肩膀上,微张着嘴,吐出舌头:“嘶哈嘶哈”。
两只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雪娇,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过来。
等到它看见王雪娇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的时候,它才意识到,王雪娇不和它走,主人又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狗剩着急了,用力挣脱韩帆的怀抱,四条小短腿一颠一颠地向王雪娇扑去。
王雪娇听见声音转过身,狗剩一下子扑到她的腿上,死死扒住,不肯松开:“呜呜呜……”
“乖,你先回去上班,我们还会见面的。”王雪娇摸摸它的头,狗剩轻轻咬住她的手,不肯松口。
韩帆拿出狗哨,轻轻吹响,这是警犬基地训练时使用的高频声波哨,只有狗能听见。
吹哨代表集合,代表要执行任务。
狗剩两眼泪汪汪,看了一眼韩帆,又看了一眼王雪娇,王雪娇作势要打它屁股,这给狗剩一个信号:不遵守命令,主人生气了。
它急急跑向韩帆,被韩帆抱起,向山下走去。
王雪娇听他们的脚步远了,才停下,转过身,加快脚步,跑上山顶最高处,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走出山林,跨过边境,走入祖国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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