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就在乡政府里面,不然公安也不能那么快就将人拎到派出所了。
男摊主不知是心虚还是怕他们打,一出门就飞奔而去。
柳绵绵站在怀平乡政府门口,回头看了眼挂着派出所牌子的几间平房,忍不住嘀咕:“最近进出派出所的频率会不会也太高了一点?”
要知道,她一个遵纪守法、循规蹈矩的好市民,上辈子直到猝死,也不知道派出所的门朝哪边开的。
哪想穿到这个世界以后,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她前前后后都进了这么多次派出所了。
沈维云轻声说:“嫂子你好厉害的。”她双眼亮晶晶地看了一眼柳绵绵,又不好意思地马上转过头去。
“你哥才厉害呢。”柳绵绵若有所指道,“他那么随随便便一撞,就把那人渣撞得鼻青脸肿,这也算得上绝技了。”
别看她在派出所里信誓旦旦,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她自己都不信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情,随随便便这么一撞,就能给人撞成猪头。
沈维云不觉有异,认真点头:“是啊,我哥也很厉害。”虽然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但是结果就是,结结实实帮她们出了一口气。
沈维舟看一眼柳绵绵,面不改色:“运气好而已。”
“是啊是啊,运气可真好。”柳绵绵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没再说什么。
刚走到集市门口,就碰见匆匆走出来的蒋红梅。看到他们仨安然无恙,蒋红梅松了口气,拽住柳绵绵问:“怎么回事,怎么闹到派出所去了?我们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没注意,还是隔壁摊子的人告诉我们的。”
柳绵绵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蒋红梅穿插着向那对夫妻的祖先表达了问候之情,最后总结道:“下次要让我再碰见他们,我抽死他们。”
柳绵绵拍拍她的肩膀:“挣钱要紧,和气生财。”
蒋红梅翻个白眼:“和气生财,你还泼他那什么辣椒水?”
柳绵绵:“我要不泼他辣椒水,今天就真得打起来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派出所。再说了,我不泼他辣椒水,我难道站在那里等他打,我又不是傻子?”
蒋红梅好奇:“这什么辣椒水还挺好用啊?”
柳绵绵闻弦歌而知雅意:“我回头重新做一点,给你一瓶。”
沈维云默默举手:“我也想要。”
柳绵绵:“……行,都有。”
她催促蒋红梅:“我们没事,你还是先去摆摊吧?”
蒋红梅突然笑了起来,扭头往后看了眼,看到抱着破草席、破麻袋的余国梁他们,下巴微微一抬,说:“看见没有,我们已经全!部!都!卖!完!了!”
“收摊了,我们已经收摊了!”
饶是柳绵绵对八十年代的市场很有信心,自信这么一点货,一天时间绝对能卖完,可柳绵绵也完全没有料到,那些货能这么快就卖完了。
刘安民抱着破草席跑了过来:“是的,我们卖完了,还有人没买着,一直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呢!”
余国梁也走了过来,表情有些恍惚,难以置信和莫名兴奋掺杂在一起的那种茫然,他喃喃道:“是的,已经卖完了,几乎每个人都买了三件,买不到三件的,也找人拼着一起买三件,三件三件三件,一下子就卖完了。”
他叹息:“摆摊这么能挣钱的啊!”
蒋红梅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是啊,我也没想到,摆摊这么能挣钱。”
她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一张给小姨,一张给余国梁:“今天工资。”
小姨和余国梁都说没帮上多少忙,不好意思收,最后还是“投资人”柳绵绵又劝了一句,他们才收了。
几人谢绝了小姨留他们吃饭的邀请,毕竟时间还早,小姨也不勉强,一迭声的让大家回头到怀平乡一定来找她,这才抱着破草席喜滋滋地转身回了家。
十块钱呐,抵得上一个工人四分之一月工资了,而她只是借出张破草席,帮着吆喝了几声,就挣到了。
等回到拖拉机上面,伴随着拖拉机轰隆隆的发动机声,蒋红梅愉快地开始算账。利润总共是八百零三元,扣除给余国梁和小姨的二十,那就是七百八十三元,一人一半,每人能得三百九十一元五毛。
柳绵绵估计她和刘安宁是凑钱合伙的关系,所以没给刘安宁算工钱,但这么算明显他们是吃亏了的,于是说:“你和刘安宁卖货了,一人也算十块钱工钱。剩下利润七百六十三元,咱们平分,每人三百八十一块五毛,加上我出的本金七百,你一共给我一千零八十一块五毛。”
蒋红梅见她这么说,也没推辞,点头:“行,谢了。”
那她和刘安宁就是三百本金,加二十元劳务费,再加三百八十一元五角。
三百本金,她和刘安宁一人一半凑的,等于原本的一百五,现在变成了三百五十多了。
蒋红梅兴奋得不行。
她那一百五十块钱,也不知道攒了多少年,费了多大的劲儿,现在半天时间就翻了一倍都不止,她都想大喊一声“摆摊可真挣钱”。
钱蒋红梅早就一百一百地数好了,当场就掏出来数了一千多给柳绵绵,柳绵绵想了想,又抽出十块钱还给蒋红梅:“拖拉机的费用忘了算,算二十吧,咱们一人出十块钱。”
她们俩其实都不在意这十块钱,就算是蒋红梅,哪怕她现在手里只有三百多,可她也相信自己不用多久就能挣到一千。但既然是合伙做生意,该算的,该出的,确实是算清楚比较好。
蒋红梅收下钱:“其实用不了二十块钱,这钱我替刘安宁收了,也替他谢谢你。”
柳绵绵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她随手又抽出一张大团结,塞进沈维云手里:“你的劳务费。”
沈维云早看呆了,大嫂这一上午挣了她爸两个月工资哎,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更是没想到柳绵绵还会给她劳务费,她她她,她什么都没做啊!
柳绵绵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又补了一句:“见者有份。”
沈维云红着脸接过:“谢谢大嫂。”
啊啊啊,嫂子真是好人啊!
柳绵绵笑眯眯地说了声“不用谢”,随后就把剩下的钱往兜里一塞,拍拍衣兜,心说,今天这也算是开门红了,收获不错。
坐在她侧边的沈维舟忍不住看了眼那个鼓鼓囊囊的衣兜,表情淡淡。
见者有份?
他不是见者吗?
第30章 化肥厂后续
几人在国营饭店吃了顿好的,这才各回各家。
余国梁感觉自己这一趟南城真是没白来。虽说化肥厂门口排队吃了不少苦,不过只是排个队,吃得差点睡得差点而已,在庄稼人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苦,主要的苦是心理上的,提心吊胆怕买不着化肥。
但也真是长了不少的见识,尤其是今天摆摊卖货的经历,对他的冲击可太大了。
他们平常农闲也在乡里集市摆摊,买的都是自家种的小菜,要么就是家里攒的鸡蛋,就这,也比从前挣工分的时候挣得多多了。
可和今天一比,他们的摆摊,就和小孩子玩家家似的,挣的仨瓜俩枣,连人家零头都没有。
余国梁自然也知道,人家能挣这么多,是因为能从服装厂拿到便宜的瑕疵品。但他这些天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直觉自己也可以想法子做一些改变。
就说他们在化肥厂门口排队时,有个瘦猴儿一样的少年,偷偷兜售家里摊的咸菜饼。咸菜饼价格定得不高,利润应该挺薄的,但是化肥厂门口人多呀,薄利多销,仔细算算,一天的收入其实非常不错。
哪怕买的高价粮,也挣不少了。
以前余国梁没注意过这些,也就是最近,成天听柳绵绵说什么成本啊利润啊的,才有了这个概念,然后就突然发现,那些自己原本熟视无睹的、不起眼的小生意,挣的钱竟然超乎自己的想象。
他开始琢磨着自己回家以后能做点什么小生意。
不过想到被扣的化肥,余国梁还是一阵发愁。
哪想一进9号院,刘婶就告诉他,中午招待所那边打来电话,说是化肥还回来了,就连多出的三千八百块钱也还给他们了,等下午上班办好手续,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余国梁松口气之余,分外的高兴。
三千八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哪怕摊到农户也就多个几分钱一斤,可对于收入稀薄的农民来说,一分钱也是很好用的,给孩子买本小人书、买几颗糖,或是给家里买几盒火柴不好吗?
原本他们还担心那些化肥会被扣住,如今不但化肥回来了,多出的钱也回来了,这结果简直让人喜出望外。
余国梁归心似箭,收拾了客房里的东西,又带上了柳绵绵给他准备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就走了。
送走余国梁,第二天柳绵绵趁着上班前陪沈维舟去了趟医院。
白老爷子念叨了沈维舟一通,对他这种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态度大为恼火,但面对各项指标明显好转的检查报告,却又马上神色舒缓:“挺好的,原本我担心你虚不受补,现在看倒是可以试试了。我给你开点扶正培元的药,你先吃一阵子试试。这回一定记得及时过来复查。”
沈维舟应了,白老爷子还是信不过的样子,点点柳绵绵,说:“你好好盯着他。”
又说起注意事项:“服药期间忌辛辣刺激,还有,房事不宜频率过高。”
“……”
“……”
两人脸上都闪过一丝僵硬的尴尬,沈维舟将处方单接过来,起身告辞:“那我半个月后再来。”
柳绵绵也忙说:“白大夫您放心,我一定监督他好好吃药,准时回来复查。”
两人难得非常默契地迅速撤离。
眼看这俩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跟后头有狗撵似的,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白老爷子微微一愣,随即失笑摇头,这新婚小夫妻啊,就是脸皮薄,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俩人就臊跑了。
柳绵绵上辈子是个母单,穿越过来以后直接达成结婚成就,连个缓冲都没有。
不过之前她一直把沈维舟当“活死人”看,没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了嘛,和死人也差不多了,加上沈维舟对待她的态度也差不多,没有一丝一毫要跟她产生亲密关系的意思,于是她就更泰然自若了。
也不知道是听了白老爷子的“虎狼之词”,还是什么缘故,之前一直被柳绵绵刻意忽略的事情,一下子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原来是以为沈维舟活不了多久,反正她暂时也没有在这个陌生的年代结婚生子的打算,就想着要么就留在沈家当个挂名的寡妇,以后把俞婉和沈伯康当爹妈孝敬,给他们养老也就是了。
大概是她穿越过来,改变了剧情,沈维舟安然度过命中的“死劫”,不但病情没有恶化,反倒身体状况变好了。听白大夫意思,似乎是只要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他有信心慢慢给沈维舟调理回来,不说活个七老八十,暂时肯定没问题了。
那么她就不可能一直待在沈家了。
人家花那么多钱娶个媳妇儿,总不是娶来纯粹当个“床友”的吧,万一沈维舟突然想清楚了,要和她过夫妻生活、生儿育女,她总不能直接把他踹下床吧。
得挣钱买个房子,实在不行就摊牌离婚,到时候搬出来自己住。还有沈家给的那些钱,要是离婚的话,她肯定得想办法还回去。
这么一琢磨,柳绵绵顿感经济压力巨大。
今天公交车上人挺多,他们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只能站在过道上。柳绵绵想事情想得有点入神,忽然被人扯了一把,她一个不稳,直接撞在沈维舟手臂上,然后就被沈维舟扯到了另一边。
她疑惑抬头,看见沈维舟冷冷注视着一个穿喇叭裤的、瘦竹竿一样的小青年,那小青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回瞪着他,但很快就在眼神对视中败下阵来,嘴里嘀咕了一句不敢大声说的脏话,往另一头挪了个位置。
“他一直往你身上靠,你没感觉吗?”
俩人站得很近,沈维舟压着声音,用只有柳绵绵才能听清的音量问。
柳绵绵顿时一阵不舒服,扭头狠狠瞪了那猥琐小青年一眼。
沈维舟的语气不算好,冷冰冰的,还带了几分怒气,柳绵绵觉得这人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了声谢谢,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沈维舟面色稍霁,侧了侧身体,给柳绵绵留了个不用和其他人挤作一堆的小角落。
柳绵绵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人真是挺神奇的。
明明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偏偏整个人非常有气势,那个瘦竹竿被他一瞪,竟然连上前理论几句、动个手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