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被砸得乱七八糟的病房内,陆建南起身将门反锁,给自己一直信任的合作伙伴鬼师打电话。
他都不绕弯子,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就厉声问道,“你有没有能帮癌症患者康复的法子?”
鬼师怀疑他有病。
这都什么时代了?
大文豪的《药》他难道没读过?
那故事茶馆夫妻给儿子买人血馒头治病,结果儿子还是挂了的反封建、反迷信故事就没有给他一点启发?
而且他陆建南可是医学院副院长兼医院副院长!
他难道不知道患者有病就该看病,一味的封建迷信只会害死人吗?
只是看在陆建南花钱大方的份上,鬼师犀利的吐槽还是变得委婉许多。
他斟酌用词道,“我这行只能给那种寿数将尽的人续命,癌症患者不在这个范围内。现在医学发达得很,要么让患者多尝试一些科学手段呢?”
“你一个养鬼的跟我谈什么科学手段?”陆建南骂到这里,立即翻起旧账来,“之前我邀请你去学校抓鬼,就是那次我让鬼缠着脖子甩来甩去!我看就是那场意外害我颈部生了肿瘤!你必须给我负责!”
听见陆建南说患癌的是他本人,鬼师一下子就正色起来,让陆建南给他发来病历跟检查报告,越详细越好,还说自己这几天会想想办法。
“要尽快!尽快懂吗?”陆建南太怕死了,他怕失去自己一辈子积攒的权势、地位、财富,更怕死后见到他这一路上害死的杂碎。
那些杂碎不一定懂得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这辈子就活该给他这种人上人做垫脚石的道理!那群没眼色的家伙只会缠得他死后也不安宁!
陆建南太怕死了,他又控制不住情绪,失控地对着电话那边大吼大叫,“我还有很多儿子!再死几个也没关系!哪怕用昭野来换我长命百岁也没关系!”
陆昭野是最令他骄傲的儿子,但是为了父亲未竟的伟大医学事业,陆昭野也该按照孝道做出应有的牺牲。
他陆建南花巨资养育他二十余年,孩子这个时候不孝敬父亲,他这个父亲就要死了!
“我要活着你懂吗?我要活着!陆昭野他怎么死都没关系!其他人怎么死都没关系!你懂吗?你懂吗!”
说到这里,陆建南面色狰狞道,“当然儿子毕竟是儿子,您要是有可以把我身上肿瘤转移给我妻子的方法就更好了。”
儿子是血脉传承,养育成本极高。
妻子这种东西,没了可以再娶。
两人同床共枕多年,陆小柔很轻易地就能读懂陆建南的话外之意。
她站在病房门外,捂着嘴说不出话。
此刻记忆里那具病床上的干尸换成了她陆小柔的脸。
豪华别墅的灵堂内则摆上了她独生子陆昭野的黑白照片。
第81章
谁都没有料到, 把举棋不定的陆昭野往前狠推一步的人,居然是他对陆建南百依百顺的恋爱脑亲妈陆小柔。
她私下与陆昭野会面时,是这样讲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有些惊悚, 却是你必须直视的事实。”
陆昭野寻思还有什么事能比亲眼看见死去多年的亲哥跟谢棠人鬼情未了, 还为人家洗手作羹汤来得更惊悚?
陆小柔表示接下来的话包惊悚的。
她说, “我亲耳听见陆建南那个老登要用我们母子二人的寿数给他续命。”
类似的话陆昭野从谢棠那里听过,不过她也只是根据顾凛身上的以往经验给出推论。
哪怕陆昭野认为她是对的, 他也认为推论毕竟只是推论,事情发生前肯定还有斡旋的余地。
说起来陆建南他才刚刚确诊不严重的肿瘤,事情还没到需要你死我活的那一步, 否则陆昭野也不会当场拒绝谢棠跟顾凛的结盟条件。
“您会不会听错了?”
现在的陆昭野不愿意接受他爹稍有风吹草动就要牺牲他们母子的现实,“他的病稳步走过五年生存期都没问题,这才确诊不到24小时, 他就要牺牲妻儿来换取阳寿?”
这不仅显得父亲陆建南贪生怕死, 更让陆昭野觉得这二十余年的家庭亲情都是假的, 他跟母亲陆小柔不过是他可以随随便便牺牲的祭品。
陆建南这个行为太草率了。
草率到陆昭野不肯接受这就是既定现实。
这次换成陆小柔劝他放弃幻想脚踏实地了,“我倒是希望我聋了!”
“你都不知道!你前脚刚走!后脚陆建南就把房间内能砸的东西全砸个干净!连果篮都不管不顾往我身上甩!”
她越说越崩溃, 情绪控制之下声音也忍不住越来越大,“当时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跑出去, 可是我根本没有走远!”
“我没跑出去几步就后悔了!我觉得你父亲这会儿正是情绪脆弱的时候,我这个枕边人理应陪在他身边!”
“结果我回去刚想要开门就听见他在跟人打电话,他要求对方做法将他的癌症转移到我身上来!他还说他在外面还有好多个儿子!为了他的命不止可以牺牲你陆昭野,其他孩子也是可以一并牺牲掉!”
随着她震耳欲聋的话音落下,宽敞的保姆车内一时间没有人再开讲话,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一刻哪怕再不愿意面对现实,母子二人都得认命了。
陆小柔颓丧地垂下头, 抬手将自己掉落的发丝重新捋顺,“我跟凌云寺主持关系很好,当年我能顺利上位嫁给你爸爸,他没少在幕后为我祈福。”
“明天我亲自去凌云寺一趟,现场问问解决方法。”
“你没必要去,”陆昭野抬手揉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弯弯跟我提到过,那里求来的手串什么用都没有。”
陆小柔不赞同道,“凡夫俗子去前山的庙、买廉价的护身符,一分价钱一分货,便宜东西当然没用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认识主持本人,我是花重金——”
陆昭野打断她天真的想法,“弯弯那天跟江白雪一起去的后山,当时江家父母现场捐了五百万善款,求来的手串也是主持本人开过光的珍品。”
凌云寺是海内外知名古刹,陆小柔在那里求神拜佛四十余年,她哪里能允许陆昭野三言两语就诋毁她的信仰?
“玄学上的东西因人而异!我看弯弯那孩子一定是心不诚!我知道好多人去那里卷善款都得了善报!我跟你讲——”
见陆小柔还要继续举例子反驳他的谬论,陆昭野不耐烦地将其打断,“你跟我讲什么?我近期见到了顾凛的亡魂,他手腕上的翡翠珠串就刻有凌云寺的logo!”
事实胜于雄辩,只是……
陆小柔牙齿打颤地问道,“什么、什么叫做见到了顾凛的亡魂?”
事到如今母子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没有什么好互相隐瞒的。
陆昭野当即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身上发生的诡事都与亲妈说了一遍。
这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太过庞大,震得陆小柔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喃喃开口,“你再与他们约见一次,我们双方必须结盟。弄清楚一点,现在的我们无路可走,是我们需要对方。”
在陆小柔的人脉中,连凌云寺主持这种玄学圈顶流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可陆建南认识的那位鬼师却拥有能把顾凛变成邪祟的真本事。
没有可靠的帮手,他们母子俩赤手空拳怎么跟道行极深的鬼师对打?
谢棠料到陆昭野会回来找自己,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前一天陆昭野还拒绝她,第二天他就带着他老妈一起找上门来。
谢棠跟顾凛妻夫二人自然又是拿外卖放盘子里来招待来客。
看见洗手作羹汤的贤惠顾凛,陆小柔也是愣了好一阵。
她的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死着,我以为你早去投胎了。”
“嗯,全托你老公的福。”顾凛不咸不淡地回应,“假如陆建南阴谋顺利进行,不出几日您儿子也能变成我现在的样子。”
两位都是擅长聊天的家伙,一张嘴就让场内充满令人窒息的空气。
谢棠的脚趾一个劲地抠地,将话题转移,“所以您二位这次过来是准备答应我们的条件?”
陆小柔点燃了一根细长款香烟,“小姑娘话别说得这么绝对,这事儿还有得商量。”
她当初费尽心思上位当然不是图中年男人年纪大、不洗澡。
她图的是陆建南能提供给她跟她孩子的资源。
现在陆建南要倒台了,他留下的资产也要因他们母子亲自参与披露真相这事而大大缩水,她当然对此不情不愿。
她刚吸一口烟,顾凛立即伸手将它夺过来在自己的掌心内捻灭,“谢棠碰不得二手烟。”
她是中长跑运动员,肺部健康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如果不是谢棠还眼睁睁看着,且他对女人下手会影响自己在谢棠心里的绅士形象,这会儿他已经掐着对方的脖颈将烟头塞她喉咙里了。
只是哪怕这会儿顾凛没说什么严重的话,也没有对他们母子做出什么肢体暴力行为。
两位还是觉得自己仿佛他掌心内那根被摧残折磨的香烟,他们的生命之火轻而易举就能被对方所熄灭。
谈生意时,合作方代表总是喜欢一个唱白脸、另一个唱红脸,将甲方忽悠得团团转,还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但谢棠跟顾凛的组合不一样,他俩谁都没有唱红脸的意思。
谢棠眉眼间清晰可见的不耐烦,“不想亲自出面是吧?那条件再换一换,我们不需要你们亲自上场曝光他,我只要你们把老登财产里属于顾家的那一部分从顾凛死的那一年开始,按照每年5%的单利率如数奉还。”
“那怎么可能?”陆小柔一下子站起身来,激动指责道,“你们别太过份!”
顾家财产是陆建南资产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抽出去无异于剥皮剔骨!
陆建南离场后,那可都是他们母子的钱!
“哪里过份了?钱是能生钱的,我们要的是单利还不是复利,已经对你们很友善。”谢棠以手支颐,说话时一双清透的凤眼眨也不眨地瞧着陆小柔母子,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如果此时眼前有镜子,她就能发现自己这表情跟顾凛平时装懵懂的样子如出一辙。
妻夫俩以同款没人性的表情看向陆小柔母子俩时,足以让他们崩溃。
陆昭野指指点点,“你们别摆出一副我们占你们便宜的样子!”
顾凛歪头,面无表情道,“你婚生子身份从哪儿偷来?我妈妈跟你妈妈哪一个才是原配?陆建南的垫脚石又是谁家?他又抢了本该属于谁的巨额财产?”
谢棠也歪头,同样瘫着脸,“答案好难猜哦,我不知道呢,你们母子可以为我们答疑解惑吗?”
或许是两位的默契让顾凛十分满意,他还故意扭过头当着陆小柔母子的面给谢棠来了一个飞吻。
陆小柔:“?”
陆昭野:“??”
啊啊啊!他们要受不了啦!
他们好想拿什么东西堵住他们两个的嘴,可是武力值方面打不过,讲道理的话己方又理亏,只能躺平遭罪无能狂怒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