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净理像读懂了她,没等她回答,将话题换到她手上的信。
“说吧,别皱眉了。”
他轻易看出了她,看了看远处绿藤。
闻言,阮柚这才彻底敞开心扉,硬着头皮说完后,她连连道歉。
江净理抬起手,揉了揉她头发,“真是不给我一点拒绝的时间。”
“最后一面了,实在不想错过留下遗憾。”
少女缓慢眨了眨眼睫,有些底气不足,眼睛闪烁着,“选礼服那件事,我们换一天可以么。”
江净理成人礼快到了,先前约好日子选礼服,偏巧与晓园信中所说的那天撞了。
闻言,他淡淡点了点头,“好。”
出人意料地,江净理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阮柚心境复杂,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但最后,几分动容还是占据了上头,“谢谢。”
江净理目不转睛看着她,嗓音清冷,“可是留我一个人,我会很无聊。”
欸?
她一愣,确定几番后,才意识到他真的说了这句话。
阮柚抿直唇,脑海一空,而后不确定问了句,“那、那该怎么办?”
话落,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好傻。
她不是该给他想办法么?可江净理日程一向塞得极满,她从未想过“感到无聊”四个字会和他本人挂钩。
难道说,他为了和自己的约定,已经推掉了很多行程了吗?
看见少女眼底浓起的愧疚,江净理不由地笑了声,他知道她想多了。
“我是说。”少年语气稍顿,平视起她的眼睛,“带着我,可以么。”
稀疏平常的口吻,却让她愣了愣神。
阮柚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
约定地方是一家露天咖啡馆。
环境清幽,风光怡人。
半空中回荡着轻柔的钢琴曲,阮柚听不出具体曲目,只觉得有种过耳不忘的好听。
晓愿沉默摆弄桌上正中央的插花,手心冒虚汗,心情忐忑又不安。
这是种紧张不安的心情,虽然他不想承认——他有一天,会紧张于即将见到阮柚。
这般心想,忽地,身后肩膀被人很轻地拍了下,掺杂过胸口剧烈心跳,他神经一紧,瞬间僵直起来。
而后,一道许久没听过、却熟悉至极的嗓音响了起来。
来人有些愧疚,声调也明显降下来,“对不起,吓到你了吗?”她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却如今看来,好像吓到他了。
二闻言,晓愿像是被烫了一下,突然站起身,动作拉扯过椅脚发出略刺耳的声音,引来周遭几人疑惑的目光。
他心中闪过懊恼,又庆幸自己晒的黝黑的皮肤,这样就不会被觉察到发烫的脸颊。
“没事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他仓促地说,忍不住看阮柚,她什么都没变,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比先前更白了,更纤细了,也更漂亮了。漂亮到他连想好要说的话都忘了。
“我想过来见你。”阮柚抿唇,很认真,“我不会不来的,晓愿。”
她叫他名字。
晓愿愣了下,低头,手忙脚乱帮她拖过椅子,心脏砰砰直跳。
时隔这么久,她再次叫他的名字,原来是这种感受。
“我自己来好了。”她笑着说。
晓愿道:“举手之劳,让我绅士一下吧。”
闻言,阮柚一愣,晓愿跟着怔了下。
而后,两人会心一笑。
重提的口头禅,像一下将记忆拉回到了小时候。男孩面上不情不愿,却依旧拉着她的手,带她爬上高树,嘴上却说嚷嚷着,“那我勉强绅士一下吧。”
晓愿,从来都是别扭却心善。
阮柚想。
“我很高兴你能过来,阮柚。”
晓愿低了低头,握紧杯子继续道,“一直以来,我都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阮柚愣了下,下意识重复了句,“对不起?”
“嗯。”晓愿苦涩一笑,“以前我真是太不成熟了,做了很多让你不开心的事。”
听见他这样说,阮柚罕见安静了下,这份安静让他愈发不安。
正当晓愿想祈求她的原谅时,却听见少女笑了一下,清凌凌道,“我刚才想了想,没有想起你让我不开心的事。”
四目交接,阮柚弯唇,笑盈盈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想,我应该在当时就已经原谅你了吧。”
少女的话如春风细雨,就这样洒在了他的心田。
晓愿不禁一怔,无数身心俱疲的日夜,他总回想阮柚,或哭或笑,明媚而鲜活。最后,却都定格在记忆里,她落寞至极的眼睛里。
那时,她仿佛在疑惑:为什么不理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心思纯然真挚,对谁好,就掏心掏肺。
是他错过了这样的她。
如今隔着一张桌子,只觉一阵恍惚。
半晌,晓愿倏然笑了,“你一直没变,阮柚。”
阮柚缓慢眨了眨眼睛,语调骄傲,“没有呀,我长高了,所以喝牛奶是有用的。”
话落,晓愿想起了什么,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喝牛奶很有用。”
他当时可真幼稚啊。
气氛很快轻松了下来。
他低头抿了抿唇,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阮柚接下来的话语打乱了思路。
“对了。”阮柚语气微顿,“我有位朋友在——”
话还未落,一道轻磁的男声响了起来。
听见来人声音,晓愿下意识便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很快听出是谁。
再抬眼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对方姿态很有礼貌,可晓愿却只盯着他指上刻着家徽的戒指,神情意味不明。
过后,他握了上去,触及则分。
“你好。”江净理掀起眼皮,嗓音极淡,“那边没位置了,介意我坐过来么。”
晓愿沉默会儿:“我没意见,你随意。”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但没想到没有位置了。”
阮柚和他解释,又补道,“这就是我要说的那位朋友。”
晓愿轻松地笑笑,“说什么对不起啊,我们都是你的朋友,算那么清楚干什么。”
闻言,阮柚对他笑了下,眼里流转光彩。
江净理则看了他一眼,保持安静,只不时摩挲尾戒,扮演透明人角色。
可哪里来的透明人呢?
尤其是,他这类矜贵入骨子里的人物。
即使他未曾开口说话,但只要坐在那里,静坐在阮柚身边,就万分刺眼、刺眼到让人难以忽略。
晓愿不想去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会面之后,三人沿路走了会儿。
她能觉察出晓愿和江净理之间气氛不对,并很快归因于两人关系的生疏。
于是乎,她一直自觉扮演活络气氛的角色,话说个不停。
晓愿回应的很快,他不想放过任何和她聊天的机会,也同样保有私心,想去抢占江净理和阮柚说话的机会。
而江净理自始至终神情疏淡,不说话,也不展露半点负面情绪,只看着阮柚,聆听着。
晓愿握了握拳,有种伎俩被轻易看穿,而生出的些许羞耻感、以及说不清的无力感。
阮柚刚说完话,江净理却碰了下她的手背,“去那里买束花吧。”
他的目光所视的方向是一家花店。
阮柚闻言,一下被点醒了,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聊天聊的差点忘了,她想要买束花送给晓愿。
多亏江净理提醒她。
她看向了晓愿,“晓愿,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
晓愿迟疑点头,心头接着一暖,正色说了声好。
阮柚本想买芍药花,但到了花店,却被桌上放置的茉莉花吸引了目光。
店主见状夸她眼光好,“这是店里最后一束了,品相很好,气味也很好闻。”
阮柚闻了下,的确很香,将它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