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阮柚在住校那栏填了个红勾。
圣煜申请住校的人虽不多, 但不妨碍宿舍设施建设一应俱全、顶级奢华。
阮柚搬进了一个单人宿舍。
她来得那天,特意带了一盏陪伴她很久的小台灯。夜色已至,昏黄灯光柔柔亮起, 周遭气氛也温馨起来。
她终于感到了安定。
手机屏幕是家人发来的消息。
——“阮柚,周末妈妈过生日,你总应该回家看看吧?”发送于一小时前, 是她母亲发来的。
即便是一段文字短信, 阮柚也能感觉出对方语气的无奈失望。
她睫毛颤了颤。
屏幕冷光映下,她的眼瞳是那样安静、专注。
阮柚明白, 自己一旦应对亲情,就会变得拧巴又别扭。她能依稀觉察出对方的那份爱,可那份爱却又经不起推敲,经受不了比较。
有所保留的爱, 算是爱吗?
阮柚至今忘不了。
高朋满座,人来人往。
母亲为顾烟庆祝得奖时露出的笑容。那抹笑意那么宠溺、温柔、深情。原本属于阮柚的爱, 她就这样原封不动给了另一个人。
甚至更完整。
月亮弯弯。
阮柚重重吸了口冷气, 胸腔转凉以后, 彻底覆住了暗涌的酸涩。
她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了耳机。
非蓝牙款, 长长的白色耳机线缠成了一团, 却意外地很好解开。连接听歌,耳机里放的是一首平缓的纯音乐。
来自顾叙分享的歌单。
——The Sound of Rain(1)
阮柚趴在桌上戴上耳机听歌。
头顶的窗帘薄纱随风飘渺,一瞬仿若沉溺在了雨水, 乌沉沉地, 净寂又孤独。
困意如潮席卷前, 阮柚于桌面曲了曲手指,冰凉指尖唤来丝丝清醒,她忍不住思忖起来。
顾叙听这首歌时, 会是什么心情呢?
他那么温暖的人,也会有孤独的时候么?
/
随年龄增长,阮柚愈发漂亮明艳。
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隐约发光。少女笑起来眼睛总会弯起新月形状,有水光潋滟,灵动到令人移不开眼。
回校不久,她收到了不少情书。
如果说,从前的她会因收获旁人的喜爱,而外骄傲翘尾巴;如今的她反而更为平静坦然。她开始自洽,不再视旁人爱意为养料。
阮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学校,家人对外宣称她生了场病,给她办了短暂的休学。
如今再度回来,不少人嘘寒问暖。
她甚至还看到曾经同自己因为一言不合拌过嘴的死对头。
对方从人群走出来,神情别扭,“欢迎回来哦。”
阮柚心中有些意外,但无法否认心情好了很多。面对她,阮柚笑了笑。
见状,对方脸红,“笑什么笑,我、我只是稍微客套一下。”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呀,故意和她卖萌。一定想让她心软。哼,要是她不主动,她是不会和她交朋友的。
阮柚真的打算好好完成学业。她打算申请的是顶尖艺术大学,不仅需要推荐信,学分绩点还要求的非常严格。
她是一位不算聪明的人,在学习上总是慢半拍。坚信勤能补拙,她只好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在学习。
下午,学院早早就放学了。阮柚在学院自习室琢磨了一会试卷,手中圆珠笔转出花来,还是没有相处解题方案。
她忍不住瘫倒。
又强烈不死心,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于是乎,阮柚打算出去透透气。
背包出门时,恰逢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地面,一派岁月静好。
她忘了扎头发,发丝被风撩乱。
阮柚不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游荡在校园。于是进了楼层,抬脚便去最近的盥洗室。对着镜子整理完头发,她从书包夹层翻找起来发圈。
正翻找着。
忽地,她听见了隐约…类似哭声的声音。
阮柚动作一顿,以为在幻听。
她呼吸静了几秒。
却仍相信直觉,自顾自寻找起来。
压抑、断续的啜泣声逐渐清晰。就这样闯进了现实。阮柚循声望去那处,有些迟疑发问,“还好吗?”
原来声音是真的。
盥洗室隔板里,有女生在哭。女生哭的很小声,时断时续如小兽呜咽,却仍然能感觉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无助。
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阮柚再度问,“需不需要帮忙?”
对方依旧没应。许是听见了,哭声有些压不住,夹杂难受的呛咳。
阮柚抿紧了唇,怔愣在原地。她其实不擅长安慰人,却无法在这时袖手旁观、转身走开。
她能感觉出对方真的很难过。
“对…对不起。”
过了几秒,女生终于发声,哭腔很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
阮柚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我…”对方一顿,语气困窘无助,“我没办法…”
“嗯?”阮柚耐心等着。
那头,像是情绪骤然开闸,女生止不住呜咽起来:“她们、她们泼了我一身水,还拿走了我的…制服外套…我没办法出去…很…”
脏,很狼狈。
阮柚蹙了下眉头。
第一次直面在阴暗处滋养的霸/凌。内心厌恶之余,也随之生出细细麻麻的同情。
“没关系的。”
阮柚试图软下声音,说,“你现在可以出来了,这里只有我们俩。
她抿了抿唇瓣,像在说悄悄话,有股令人安定的力量,“我可以借给你外套,别怕哦。”
哄人的语气。
不熟练,但很温柔。
几秒后,里面的女生嗯了声。
半晌。
阮柚心想:世界一定是由巧合堆砌成的。不然,她怎么会在此时此刻遇见熟人呢?
阮柚看了过去。
宁糖披着她的制服外套,冷的轻微瑟缩。久别重逢,她想抱住阮柚,却怕弄脏她。她从未想过再见会是这副场景。此刻她浑身湿透、形容狼狈,哪哪都令人讨厌。
宁糖鼻尖酸涩,“阮柚…对不起。”她想亲口告诉阮柚,那天她不是故意想要不告而别的。
“别哭了。”
阮柚给她拿纸。
她不想看见宁糖流泪的模样,尤其是和记忆力那副爱笑的脸庞对比,令她心情很乱。
她知道自己该去安慰她。但她望着那双红肿含泪的眼睛,还是吸了口气,追根溯源,“宁糖,是谁干的?”
—
事后。
宁糖为感谢她,送给阮柚自己亲手做的项链。她生在一个靠海的小渔村,常去海边沙滩捡贝壳,用贝壳做的手工项链格外精美,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漂亮的光。
阮柚不打算要,真切地说,“除非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宁糖唇抿得紧紧的,低头不看她,“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她不愿说,也怕阮柚不收。
于是,便踩着上课铃前一秒,飞速放在阮柚手里后就跑远了。
见状,阮柚心里一空。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宁糖不告诉自己。
不是她说的要和她做朋友吗?
朋友间,不该相互坦诚才对么。
她其实…是想帮帮她。
但这些话她并未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