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光尚飞宇在查,便是秋文也在暗中查访,沈瓒也有多方留意。
……
牵挂的爷爷不在了,顾医生和宋管家也出了国,至于爸妈,他们的生活轨迹没变,那最少在68年之前都会平顺安康,自己也无需担心。
放下心里的负担,谢瑶安心养伤。在这期间,尚飞宇不但给她弄了鸡吃,还买了各种罐头、点心。
秋文送来了水果和小蛋糕。
那晚,谢瑶的表现吸引了江政委的注意,下班后,他时不时地就会揣上几块糖过来,跟谢瑶说说话,或是教她几个数字。
“好了。”左医生给谢瑶将前肢上的缝线拆去,用酒精擦过,涂上紫水,“再修养个几天,就可以下水了。”
“谢谢左医生,”沈瓒递上烟。
左医生合上医药箱,伸手接过点燃,深吸了口:“听说沈队儿时在左府住过?”
沈瓒点点头,有些不明,他来营区三年了,跟左医生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往常也没听他提过川城的事,今天怎么陡然谈起了。
烟雾缭绕间,左医生抬头看向天空,还缺一角的月亮上,晕染着薄薄一层灰雾,今天是十一,农历八月十一,再有三天就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
“9岁那年,我吃到了人生中第一口月饼。”不知是心里的话积压得太久,急需一种顷诉,还是有什么消息刺激了这位常年沉浸于医术的左医生,“那月饼是一只鹦鹉丢下的。”
“‘大将军’!”沈瓒挑眉,继而低头看向脚边的谢瑶。
谢瑶正诧异地抬头打量左医生,几次相见,虽然每每都在晚上,可换药上药需要照明,她还是知道左医生的长相的。
只是……谢瑶翻遍了记忆的角落,也没有找到有关左医生的半点消息,莫不是时间太久,他人长开变了模样。
“川城八月十五的龙舟赛,是我们一帮孤儿盼了几个月的节日,收拾干净自己,随便在码头接个跑腿的活,都能得把钞票。”
“看着很多是不是?”左医生的目光扫过指尖烟头明灭的火,扯唇轻笑了下,“这钱得上交,我们按片划分,十人为一队,二十人为一组……拿到手里的钱,层层剥削,除了吃几顿饱饭,也留不住什么。”
“可就是这么几顿饱饭,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奢望。”“那年八月十五,龙舟过后,我接了去江边打捞的活,下水捡拾人们挤掉的鞋子、手帕之类的。”
“彼时已经立秋,夜里的江水很冷,再加上先前连续几天的忙碌劳作,身困体乏,体力不支,每一分每一秒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陆续有同伴倒在江水里,扑腾几下就没了声息,”左医生掐灭手中的烟,露出苦笑,“说实话,那时我真怕呀。便是痛苦地活着,我也不愿无声无息地死去。”
“再不甘,身体不争气也是无法。黎明之际,我还是倒下了。正当我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头顶传来了鹦鹉叫嚷。”
“事后我才知道,白天‘大将军’系在脖子上的一串银铃铛丢了,它一早便带了人去江边找寻。”
谢瑶双目陡然一缩,不对!她从没戴过什么银铃铛,也不会戴,因为她觉得只有家养的小狗小猫才会戴那玩意儿,而她又不是真正的动物,骨子里总带了作为人的一些习惯,哪愿意给自己套上枷锁、戴上束缚。
不过,她箱子里倒是收藏了几串铃铛,那是爷爷给她打的玩具,除了银的,还有金的、玉的和象牙制的。
沈瓒又递了支烟过去,左医生接过,没再点燃,而是别在耳上,继续又道:“我和七名伙伴被‘大将军’带去的护卫救下,送到左家医馆,后来被老爷子收在医馆做了名杂工。”
指尖的烟蒂掐灭余火,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左医生轻叹:“一晃经年,‘大将军’走了,老爷子也走了。”
沈瓒弹弹手中的烟灰:“左医生是哪一年被老爷子收养的?”
“42年。”
骗子!谢瑶心中愤然,对左医生怒目而视,自己是42年的八月十三,在城里的贫户区找到的叔爷爷谢长风。
彼时谢长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神情麻木,一副厌世的模样,怕他出事,自己在他身边一连守了半月,最后还是爷爷亲自出马,跟他长谈了一次,才好。而在那期间,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过节,去码头看什么龙舟赛。
“再有一个多月便是老爷子的祭日,左医生要回川城祭拜吗?”
“沈队去吗?”
沈瓒垂头看向谢瑶。
谢瑶微微点头。
“去。”沈瓒道。
“一起。”左医生似想到了什么,遗憾道,“可惜左家大院被改成了药厂家属院,不然还能去老爷子生前住的故居,缅怀一番。”
想到大院现下的情况,沈瓒亦陷入了沉默。
“年初我去了一趟,院里的青砖都被人撬了。”扫过沈瓒惊愕的表情,左医生继续又道,“院子里住的十几户人家,都是曾经跟随老爷子的老人。”
“我找他们的子孙后辈打听了一下,听孩子们的意思是,家里的父亲或是祖父说,大院里早前老爷子建有秘室,里面藏了大量的黄金珠宝,还有药典……”
“呵!”沈瓒轻嗤了声,凝眉怒道,“无稽之谈!当年老爷子捐献了多少家产,便是没有公布,他们就不会细数吗?”
沈瓒抬头,已是月上中天,“左医生,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呵呵,行,”左医生背起药箱,一边往营区走去,一边回头叮嘱道,“沈队也早点休息。”
沈瓒冲他挥了挥手,俯身蹲下,拍了拍谢瑶的头:“瑶瑶,你今晚怎么这么精神,该睡了。”
“好了阖眼睡吧,我走了。”
谢瑶忙张嘴咬住他的裤腿,抬起前肢指了指已经远去的左医生晃了晃。
沈瓒一愣,待明白了她动作中的意思,继而一惊:“瑶瑶的意思,他不是原来的左医生?”
谢瑶松开他的裤腿,摇了摇头,他是不是原来的左医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今晚的话没几句是真。
抬起前肢,谢瑶点了点沈瓒的手。
沈瓒会意,捡了一个小树枝塞她嘴里,然后摊开手。
谢瑶衔住树枝,在他手心写道:话假,42年中秋我在医馆,不戴铃铛。
寒意从脚心窜起,沈瓒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左医生的话既然是假的,那当年,老爷子有没有收养他们,若是没有,他又是从什么时候混入的?
若是有,按他话里的意思,老爷子当年连他在内一共收养了八个孩子,另七人跟他一样有问题呢,还是单单他有问题?
“瑶瑶,今晚你别住这树下了,去门卫室门口睡好不好?”
谢瑶点点头。
将谢瑶安置在门卫室外,沈瓒才松了口气,大步回了宿舍,一个小时后,从后窗翻出,潜入家属院,敲响了李东海卧室的窗。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末世两个爹,七零一个爷,同时在线》
养母去逝,影帝爸爸找来。
五岁的曦曦跟着爸爸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迎来了末世。
陨石降落,异物出现,有关安全区的消息传出,通行证千金难买。
秩序混乱,物质短缺,血腥死亡就在身边上演。
方旭见不得闺女明明饿得肚子咕噜直叫,还懂事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往他嘴里塞,遂鼓足勇气出门找吃的……
爸爸一去不回,曦曦又担心又饿,门外还有血腥味传来,曦曦好奇地开门查看,捡回了因重伤而被同伴抛弃的宋明宇。
看到宋明宇,方旭心虚的抱着闺女就逃。
“你是那个基因研究人员方旭?”宋明宇试探地叫住青年,实在是当年某人接近他时,留的是蘑菇头,戴的是黑框眼镜,“你跑什么?”
“嘿嘿,”方旭傻笑,宝贝在怀,遇到正主,能不心虚吗。
宋明宇养好伤,带着方旭和曦曦北上回归家族,路上遭仇人截杀,曦曦被人一脚踢进了黑洞,将七零年代准备跳楼的宋文泽砸晕在地。
嗯,今天帮两个爹爹数数晶核,明天再去七零找另一个爹爹去山上放放羊,采些野果吃,嘻嘻活着,挺好的!
宋文泽:“曦曦,错了,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你祖父。来,叫声爷爷听听。”
小天使们,晚安!
第9章
李东海推开书房的门,走到桌前扭亮台灯,摸了包烟,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复又抽了一根丢给沈瓒,划亮火柴点燃烟,深吸了口,拉开椅子坐下:“你是说左医生左雪松有问题?”
沈瓒将烟别在耳上,提起桌下的暖瓶,烫了两个杯子,倒了七分满,一杯放在李东海面前,一杯端在了手里:“两个小时前,他帮瑶瑶拆完前肢上的缝线,突然跟我聊起了川城左府、及爷爷养的鹦鹉,其中有两点不实。”
李东海心下一凛,端正了坐姿,一双虎目紧盯着沈瓒不放,静听下文。
“他说,42年的八月十五……”将左雪松的话复述一遍,沈瓒提出疑点,“我入伍的审查资料想必你也看了,老爷子之所以资助我出国学习,原是44年我在舅家住的那段日子,救了他养的鹦鹉‘大将军’。”
“彼时老爷子正于两党之间犹疑不定,得知我父亲沈壁的另一层身份,便将我留下,一是想借以增加跟我父亲的来往和了解,另一点则是因为在与‘大将军’长达小半月的相处中,我们成了一对亲密无间的玩伴,小家伙离不开我,而我对它也颇是不舍。”
“只是没想到,战争会来得那么快。他老人家不但失去了次孙,还失去了承欢于膝下四年的鹦鹉。”
沈瓒长叹一声,难掩眉间的伤感,鹦鹉变成海龟,虽然还在身边,可却因为长时间的分别,让他们彼此都有了陌生感。还有左庭瑞,那个大好年华便牺牲在前线的叔叔,“前前后后我与‘大将军’相处了一个多月,从没在它身上看到过什么铃铛。”
“另外,我发现左雪松对左家大院是否有密室,关注度很高。”
“就这两点,”李东海凝眉,“你就判定他有问题?”
“沈瓒,”李东海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解放后,老爷子捐献的二十多家医馆,除了少数几个建在贫困市县的经过扩建改成了医院,其余的全部改成了利民的平价药店。”
“医馆里原有的医护人员,多是老爷子收养的战争遗孤。要安排他们的去处,建立档案,越不过老爷子。”
“查左雪松,沈瓒,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沈瓒点点头:“明白。”老爷子一生敛财无数,救人无数,原是毁誉参半。可他于川城危难之时,带头捐献了家财医药,研发了黑死病的抗生素,将最疼爱的次孙送上前线,功大于过。其成就和一生的传奇事迹,在最高领导人那里都是挂了名的。
他活着时,难道就没人想动他吗?光一个危难之际将儿孙送出国,便给人留下了攻陷的借口和话柄。
有一段时间,有关揭发攻击他的信件都堆满了川城市政的信箱,可没办法,人家早年救助的人太多了,多年过去,这些人早已长成了一个个挺拔的大树,并分散于全国各地的各行各业。
齐心协力,哪能护不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在这些人中,因为早年的经历心理健全的真没几个,个个反击报复起来毫不手软。
几次过后,再无人敢伸手。
所以调查一个左雪松,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管他是不是有问题,受过老爷子恩惠的这群人,都不允许有人动他。因为一旦这个口子撕开,他们这一个整体就被打破了,老爷子的名誉也将被世人踩在脚下。
“如此,你还要查吗?”李东海掐灭手中的烟,冷冷地注视着沈瓒,“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待在军营,而不是调离或是被人束之高阁,只是因为我爱惜人才吗?”
沈瓒精神为之一振,不可置信地看向李东海。
“你的安然是无数双手护下的结果。沈瓒,他们是你背后的靠山,你真的要持锄而挖吗?”
“……他们,”沈瓒舔舔唇,艰涩道,“也不希望队伍里混进一颗老鼠屎吧?”
李东海摆摆手,“回去好好的想想,再来回答我。”
沈瓒张了张嘴,待要说什么,李东海已经转身望向了窗外。
退出房间,沈瓒一路浑浑噩噩地回了宿舍。
尚飞宇听到动静,翻身坐起:“半夜里不睡觉,去哪了?”
沈瓒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下,不答反问:“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