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忙伸爪拽住他的裤腿。
沈壁扫过它那沾满泥的爪子,皱了皱眉:“看来回去得先给你洗个澡了,身上可千万别有跳蚤。”
为免万一,下山的路上遇到艾叶,沈壁采了些。
黑猫的鼻子比之猎犬还要更上一筹,回去的路上带着沈壁还捡了两窝十三颗野鸡蛋。
沈壁担心宋舰航的腿,急着下山,不然还能寻些别的食物。
回了农场,沈壁将三七简单炮制了下,烘干水份碾成粉,给宋舰航涂在了腿上的伤口处。
其实他腿上的伤口经过刺儿菜和艾叶的两次包扎,在沈壁和黑猫回来前已经不流血了,只是伤口外翻,整个腿面一片红肿,看着吓人了些。
沈壁抿了抿唇,转身揣了三个野鸡蛋出去。
黑猫连忙跟上。
农场配有医护室,只是分配来的医生仅学了点西医皮毛,再加上这年月医药紧缺,整个医务室除了两瓶紫药水、一瓶酒精,一袋医用棉和一圈封线,再无其他。以至于,出事这么久,沈瓒都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物可以用。
沈壁找到人,递上三颗野鸡蛋,请了他来给宋舰航腿上的伤口缝合。
将人送走,沈壁洗了煮粥的小盆,打了五个野鸡蛋,炖了半盆鸡蛋羹。
待香味飘出,黑猫馋得口水直流,围着盆喵喵直叫。
沈壁抹了把脸,对屋里躺着的宋舰航道:“带它回来,我感觉跟养个孩子似的。”
“哈哈……可不,狗忠心,猫恋家。狗也好,猫也好,养一只在身边,那就跟照顾孩子一样,是需要付出感情的。”腿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也有了药,紧绷的神经一松,宋舰航也有心情说笑了。
鸡蛋羹一分为二,一份端给了宋舰航,一份待稍凉些给了黑猫。
黑猫很久没有吃到热呼饭了,见到碗里的鸡蛋羹急不可待地大口吞食着。
吃完才想起,阿爹没有呢。忙指了指盆,又指了指剩下的五个野鸡蛋。
沈壁以为它没吃够,安抚地摸了下它脏兮兮的头,哄道:“留一个念想,明天再吃。”
沟通不了,黑猫沮丧地趴在门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甩着。
沈壁摇头笑了下,拿起扁担挑起两个木桶往外走去,黑猫一见连忙跟上。
到了几里外的河边,沈壁打水,黑猫在旁扑蝶。
连跑五趟将门口的水缸挑满,沈壁寻出儿子去年探亲给买的锅,洗净倒满水,放上艾叶,待水开了,兑上凉水,一连给黑猫洗了四遍,才将它身上的泥垢洗净。
“猫儿不都怕水吗,我看你给它一遍遍洗,它也不叫,不挣扎。”小窝棚被太阳晒了一天了,躺在里面闷得慌,宋舰航在沈壁给黑猫洗澡那会儿,就翘着腿扶着长条凳出来了。
沈壁寻了件打满补丁不能穿的旧秋衣,一把将黑猫拎起裹住:“大概是吓傻了。”
黑猫抗议地哼叽了声。
沈壁笑了笑,将它递给坐在树阴下的宋舰航,倒了水,洗净盆,又挑起扁担出了农场。
下工的铃声响起,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农场里一下子人声鼎沸。
黑猫好奇地从宋舰航怀里探出头来,左右张望。
“小宋,腿怎么样?”一位身着旧军装的老人,放下梿枷(脱粒工具),步履蹒跚地走来,“下工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你的腿被镰刀伤着了,严重不?”
“卫老,”宋舰航忙抱着黑猫起身,扶着他在长条凳上坐下,“医护室的小马给做了缝合,小沈又上山找了些止血消肿的药 现下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那就好。”卫老连连点头 笑容中透着欣慰 “咦 哪来的猫?”
“小沈收养的。”
黑猫歪了歪头 这老人……它好像在哪见过 可是在哪见过呢?
它左思右想 想得脑仁疼了 也没想起。
“卫老。”沈壁挑水回来 亲切而又不失尊敬地打了声招呼 缷下扁担 提起木桶将水倒进缸里。然后拿瓢舀了半瓢水倒进锅里 随手给灶下塞了把干草 待水烧开 打上一个野鸡蛋 冲了碗鸡蛋茶 端给老人 “喝点水。”
老人摆了摆手 拒绝道:“给小宋 他受了伤 正需要补一补。”
“我刚才已经喝过了。”宋舰航含糊道。
真要追究起来 野鸡蛋也属于国家财产 偶尔得了一两个偷偷地吃了 还能说得过去 突然一下子捡回十几个 被人发现举报上去 有理说不清。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宋舰航对卫老不信任 他总觉得老人深不可测 跟他谈话 稍不注意就被套了话 掉进了他挖的坑里。
黑猫眼馋地耸了耸小鼻头 沈壁见了忙一把将碗塞到卫老手里 接了它在怀:“别急 等我打饭回来 咱就吃饭。”
卫老长眉一挑 盯着黑猫的眼神就带了打量:“小沈 你去打饭 我来抱它。”
沈壁迟了道:“卫老 它方才随老宋喝过了。”
“我就抱抱它。”卫老坚持道。
黑猫忙张开四肢朝卫老扑去。
沈壁无法 只得将它递过去。
卫老慈爱地接了黑猫在怀 冲沈壁挥了挥手:“打饭去吧 顺便把我的那份捎回来。”
沈壁点点头 回屋拿了两个小盆去了食堂。
卫老手里的碗凑近黑猫 猫儿推开 两只前爪抬起 右爪坚在左爪中间 比了个一半的手势。卫老看得心头一跳 双眼陡然一红 为了掩饰面上的狼狈 举起碗一气喝下半碗 剩下的喂到黑猫嘴边:“小沈在哪买的猫?”
“不是买的。这是只流浪猫……”宋舰航原是川城机械厂的老板 一张嘴极是能说 猫儿的来历以及它的诡异之处 从他嘴里道出 让人耳目一新 就像在听一个奇幻故事。
“你是说 它见了沈壁 就跟见了亲爹似的?”卫老记得 鹦鹉‘大将军’跟沈瓒回家 和沈壁相处过几日。
“是。”
“你腿上用了三七吧?”
宋舰航诧异道:“卫老还懂医药?”
“略懂。”本来他对医药没有半分兴趣 可谁叫瑶瑶有一世是只寻宝的灵鼠呢。他对那孩子愧疚不已 不自觉地就对她过往的事关注了太多太多 余生更是为了寻回她为已任。
“我腿上是用了三七 这三七还是下午黑猫带着小沈上山寻找的呢。”话一落 宋舰航就后悔了 怎么到了老爷子面前 他的嘴就成了漏风的风箱没个把门的 什么都往外秃噜。
卫老激动得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然而当他垂头对上猫儿懵懂望来的双眼 脑子倏然一阵清明。这么多年 他们从没放弃过寻找 各种可能轮番推演 现在看来排在第一的猜测被证实了。
瑶瑶失去了两世记忆 自身精神力受到冲击 怕是忘了很多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世不会太长 后面是甜甜的剧情哦。
小天使们晚安。
第3章
缓缓坐下,卫老安抚地拍了拍怀里惊着的黑猫,问打饭回来的沈壁:“小沈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吧?”
夏天窝棚里热,沈壁几人于院里的树阴下用黄泥垒了个圆柱,上面用木板订了个桌面,中午时间紧,他们都是在食堂外的树阴下随便决解了午饭,晚上下工回来,身心放松,便会聚在树下,围在这桌旁吃饭或是唠会儿嗑。
放下手里的端着的一盆汤和一盆窝头,沈壁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着回屋拿了碗筷,给宋舰航、卫老和自己分别盛了半碗汤,剩下的一点倒在小碗里给了黑猫。
“那我给它起一个可好?”
沈瓒笑着抬手做了个请。
“‘王’字旁的瑶,瑶瑶,怎么样?”卫老轻点怀中猫儿的鼻头。
宋舰航摇着把破蒲扇:“‘瑶’即为美玉、珍宝,又有瑶林玉树的高洁品德,是个好名字。”
沈壁一怔,这名字甚是耳熟,凝眉沉思了下,才想起二十年前,鹦鹉‘大将军’的另一个名字可不就叫瑶瑶。沈壁摇头轻笑,这还真是够巧合的。
黑猫精神恍惚了一下,随之便被桌面上摆的汤碗吸引了注意力。
挣开卫老的怀抱,它跳到桌上,将头伸进碗里舔食了口,唔,不好喝,清汤寡水不说,还带了股苦涩。随之它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窝头上。
卫老笑着掰开一块,递到它嘴边。
黑猫耸着小鼻头轻嗅了嗅,张嘴咬了一口,立马苦了脸。
卫老看得好笑:“等我一下。”
说罢,他将手里黑猫吃剩的窝头丢进嘴里,起身回屋。片刻,拿了一袋奶粉,一包点心过来。奶粉递给沈瓒:“别吃了,去烧几碗水,给大伙儿各冲一碗补补,剩下的留给瑶瑶。”
老人年龄不小,身体也不是很好,沈壁不想接,也不愿惯着黑猫,要知道农忙期间的伙食,已是一年中他们吃得最饱最好的食物了。
“不用。”抬手一挡,沈壁拒绝道,“它方才刚喝过一碗鸡蛋羹,这是不饿,前几天流浪还不是什么都吃。卫老,您快收起来吧,这小东西机灵着呢,可是惯不得。”
“是啊。”宋舰航跟着附和道,“它聪明着呢,尝过好东西,稍差一点就不愿入口。咱们就这环境条件,真没能力娇惯它。”
“以后我来想办法,现下听我的。”卫老固执地将奶粉塞到沈壁怀里,于长条凳上坐下,拆开点心,捏了块递给黑猫,“瑶瑶来尝尝,若是喜欢了明天我再让人去镇上捎几包回来。”
唉,这深山脚下的农场,离最远的镇上都要二十多里,问题是还没有什么好东西卖。去县里吧,没有一天都走不了一个来回,太偏了!得赶紧让沈瓒来一趟。
他虽然心下已经认定眼前的黑猫就是瑶瑶,可先前他并没跟瑶瑶相处过一日,光凭赵廉脑中的记忆资料和他查出的内容对比,怕是没人会信。
黑猫耸着小鼻头嗅着点心的甜香,眼角余光一下一下地觑着沈壁的脸色。
沈壁无耐地捏了捏鼻梁,“吃吧。”
黑猫双眼一亮,双爪一伸抱住点心,“啊呜”一声,咬了一口,随之眸中星光流转,幸福地眯了眯。
卫老看着笑了声,展开油纸将点心放到桌子正中,招呼大家吃。
左右的邻居均是摇头拒绝了,倒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领着自家六七岁的孙子过来讨了两块,剩下的见无人动用,卫老又包了起来,给瑶瑶留着加餐。
奶粉,沈壁倒底没舍得动,随之又给卫老放回了屋。
用完饭又歇了会儿,沈壁拿起扁担随着众人下田,就着月光挑上割好的豆秧送到晒场。
黑猫跟在沈壁身后亦步亦趋,两趟之后,就跑到一边玩去了,看到有人放下扁担去撵兔子,还欢呼着帮忙围堵。
结果一晚上人家抓住了两只肥兔子,它闹得一身土,沈壁嫌弃地用干草给它在炕下团了个窝,垫了件旧衣给它睡,不让上炕。
黑猫委屈地哼叽了声,倒底是睡在了屋里,没了前几天睡在门外,听着黄鼠狼叫的胆战心惊,心里一安,一夜睡得香甜。
翌日,天边刚露出一点白,沈壁披衣起来开了门,舀水洗漱,黑猫懒懒地翻了个身,撩起眼睑瞟了他一眼,又瞅了瞅外面暗沉的天空,将头往衣服里一埋,又阖眼睡了过去。
沈壁洗漱后拿起镰刀,在水缸旁的磨刀石上磨了磨,随之戴上草帽拎着镰刀跟着众人往外走。
“小沈,”卫老取下门口绳上晾晒的毛巾,抹了把水湿的脸,“瑶瑶呢?”
沈壁指了指自己睡的窝棚:“还睡着呢。”
“睡着好,多睡会儿正好养养身体。”晾好毛巾,卫老扛起放在门口的梿枷,一边随沈壁往外走,一边又道,“先前也不知流浪了多久,看那一身皮毛,想必是吃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