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便只好应下,问道:“大人想送什么消息出去?”
“就说,大汉那位女国师,如今身在大漠,想和汉朝里应外合、歼灭胡人。”
江充这两日也听闻了风声,因而眼下倒也没有多惊讶。
鲁驭又道:“连同她的画像,一并送出去。”
看来大人,这是想让国师尽快死在大漠啊。江充连忙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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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商议好策略到准备完毕,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君臣作了最后敲定,决定翌日一早便出发。
此次出征并不是为了攻伐大漠,因而并没有过于声张,百姓们都不知道朝廷又要派大军前往大漠。
忙完一切事宜的霍去病来找卫少儿,见到母亲后,他便坐到她身边,请求她道:“儿子不在的这些日子,麻烦娘照看一下光儿。”
卫少儿也是这两日才从夫君口中得知去病他们又要带军出征,前段时间她一直没见着他人,还以为他在府里休养,没想到竟是又在准备出征事宜。她拧着眉头问:“匈奴不是已经打跑了吗,怎么还要打?”
霍去病没有跟母亲说实话,毕竟人还没救回来,要是泄露出去,给她带来危险就麻烦了,大汉可是多的是人想害死她。
他只安慰母亲道:“娘别担心,儿子会平安回来的。”
说完正事,霍去病生怕母亲还要问些有的没的,就借口还有事离开了陈府。
未央宫宣室殿内,刘彻看着送到他御案上的查到的最新消息,上面写的赫然便是那四个人这段时间秘密会见的人的名单。
刘彻第一眼就锁定了排在第一的那个名字上——是不久前江充于和风楼秘密相见的人。
他冷笑着,笑声里有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自语道:“还真有他啊……不知以前的事,他参与了多少。”
刘彻继续往后看,后面还写着一句话,说江充已派人前往北方边境。
刘彻的眼神一瞬幽深。
北方边境?难道他们竟还与匈奴有来往?那么此前那一次瘟疫……思及此,刘彻勃然大怒,将那块布帛猛地拍在御案上,殿内炸雷般一声巨响,吓得内侍们全都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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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大军即将出征。
本来归生要跟着霍去病去,但霍去病觉得战场上顾不上他,他自己又没有能力自保,就不许他去,也这样跟他说了。归生也知晓轻重,他怕自己让冠军侯分心,便没有再执意要跟着去,只提醒冠军侯药要时刻揣在身上。
霍去病应了,让他好好待在冠军侯府。
穿好战甲的霍去病从府里踏出,下了台阶,接过亲信递来的长枪,来到马儿身边一跃而上,骑到了高头大马上,转头叮嘱霍光道:“记得每日都要练一练我教的那些。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陈府找母亲,也可以去大将军府找大将军。记住了吗?”
立在台阶上的霍光望着威风凛凛的哥哥,认真点了点头。
霍去病又将视线挪到他身边的归生身上,也叮嘱道:“你不要乱跑,就在府里待着,也替我看着光儿一些,我一定把她带回来见你。”
归生点头,不放心地最后一次提醒:“侯爷若有不适的地方,记得服药。”
霍去病颔首,收回视线,一夹马腹就要前往军营,只是马蹄才踏出几步,却又渐渐停了下来。
只因马背上的霍去病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烈绞痛,像是有谁一把攥住了他的心,然后用力握紧,痛得他当即手脚无力眼前发黑,身形僵在马背上。
他下意识抬起一手按住心口,另一只握着长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长枪落到地上,清脆一声响。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归生见霍去病双手捂着心口,眉头便是一皱,只是还不及他们反应,就见马背上的霍去病忽然身形摇晃,猝不及防往下栽落下来。
众人瞬间被刺激回神,有的喊将军有的喊侯爷,齐齐冲上去。
亲信赵破奴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霍去病,才没有让他重重摔在地上。他将霍去病平放到地面上,轻轻摇晃着他问:“侯爷您怎么了?侯爷?”
但霍去病已然昏迷过去,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有的人立马跑去找大夫,其余人围上来去探霍去病呼吸,见呼吸微弱,脸色可见的苍白下去,急得满面焦色。
归生急匆匆撞开人群挤到霍去病身边,见他面色苍白嘴唇泛紫,想到之前第一次见霍去病时就听他说心口不适,又想到方才他捂着心口,归生当机立断,蹲下身在霍去病身上四处摸索了下,找到了他放在身上的药盒。
他把那枚救心丸取出来,赵破奴见状,面上瞬间闪过恍然之色。然后归生在赵破奴和复陆支的帮助下,把药丸给霍去病喂了下去。
大夫来的时候,服下药好一会儿的霍去病情况已然好转,脸上有了血色,呼吸也慢慢回稳。
因为众人不敢轻易挪动他,就让他一直平躺着。
大夫为霍去病把着脉,这时听闻消息的卫青等人也赶了来,问过经过后才守在一旁。过了会儿,大夫把完脉,看着众人出声询问道:“侯爷是否患有心疾?”
卫青倏然皱起眉,回道:“并未听说过。你的意思是,他犯了心疾,才忽然昏迷的?”
大夫点头:“侯爷这脉象,就是心疾犯了之状,不过此刻已然好转。是不是服过了药?”
归生忙道:“是,服下了一枚专门治心疾的药丸。”
大夫附和着颔首:“这药药效极好,也服用及时,如今侯爷已然转危为安,只是还需喝几副药,静养一段时间。以后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过度,诱使心疾复发。”
卫青心里有些乱,面上替霍去病应下,让人将他慢慢抬回府里去躺着,又让人跟着大夫立马去抓药。
他望着被抬进府的霍去病,心中不禁疑惑:去病何时有了心疾?
看他这样,此次出征不仅要推迟,而且去病……也不知还能不能去得了。
卫青让亲信跟着进去看看,他自己则去向刘彻禀报情况。
得知霍去病突发心疾致使昏迷,刘彻亲自带着太医前来侯府看望。从几个太医口中得知霍去病已经转危为安后,刘彻才大松一口气,询问起经过。得知是归生反应最快,及时喂霍去病服下药后,堂堂帝王当着众人的面感激了他一番,然后才走到一边,把几个太医叫到跟前。
刘彻盯着四人道:“朕从未听说过,冠军侯有什么心疾。你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太医先声回道:“许是常年征战劳累所致。”
“侯爷常年出入大漠,微臣斗胆猜测,会不会在大漠误食了什么东西?”
立马有太医反驳道:“若是误食
了东西,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显现出来?依臣看,若侯爷不是生来患有心疾,就是积劳成疾。”
忽然有太医反应过来:“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
刘彻颦眉,旋即让人去搜查一下侯府,看看有无可疑之人可疑之物。
过了会儿,有个禁军匆匆来到刘彻面前,禀报道:“陛下,侯府里死了一个侍女,是服毒而死。”
刘彻甩了下袖子,“把人带过来。”
禁军领命而去,一会儿后,死了的侍女阿鸢被带到屋外的院子里,太医检查过发现没有救以后,对刘彻如实回禀,站到了一边。
“是自尽?还是被人所害?”刘彻问。
禁军回道:“臣已经检查过,她应当才死不到两刻,身上没有被人强迫灌毒的痕迹,府里也没有可疑之人,那段时间更没有人进过她的屋子。所以臣推断,她应当是服毒自尽。”
立在一旁的卫青看向一起被带来的三个侍女,不理会她们的瑟瑟发抖,开口询问她们一些事情。
三人交代说,她们都是去年被陈夫人塞给冠军侯的,让她们照顾好侯爷,还说谁早日为侯爷生下孩子,就把谁抬为侯爷的妾室。
问及阿鸢,三人都摇头,说不了解,平日里她们几个都互不对付,毕竟侯爷只有一个。
刘彻听完,立马让人去查探这个叫阿鸢的来历。
赵破奴站到阿鸢身边,俯身仔细看了看她,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忽然见闻到了一股香味,觉得有一些熟悉。发觉是从阿鸢身上散发出来时,立马蹲下身仔细闻了闻。
脑中回想一番,骤然反应过来,这香味他以前在大漠时闻到过。
第263章 敢杀了她吗
刘彻注意到了赵破奴有些异常的动作,立即问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赵破奴起身回禀道:“回陛下,这个侍女身上的香味令微臣觉得很熟悉,似乎以前在大漠闻到过。”
一旁的复陆支闻言,身形一闪就凑到阿鸢身前仔细闻了闻,拧眉深思着,过了会儿面上惊讶又恍然,转身对着刘彻禀告道:“陛下,她身上的香味确实来自大漠,是用一种藤的根中汁液制成的,这种藤的根很肥大,被叫做塔儿罕。还有一种花叫美人花,此花花香特别且浓郁,沾在身上经久不散。虽然这两个都对身体有害,但若只是单闻其一,并不会严重到失掉性命,可若是同时闻这两种香,毒就会渐渐积累在心处,积毒渐深就会损害心脏,到最后毒虽解,却已无可挽回。”
“若是不识之人,只会以为是忽而患上心疾,而不是中了毒。此毒在大漠叫做牵心,是一种慢毒,可佩戴于身因呼吸中毒,可融于水中因服食中毒。因为制作两种香的塔儿罕和美人花不好找,所以一般人是买不到的,曾经在贵族中倒很是常见。臣以前是匈奴因淳王,所以见过,也认识。”
赵破奴也适时附和:“臣在大漠长大,也见过一次。”
“你的意思是,还需要另一种香,才会使得冠军侯中毒?”刘彻眯眼。
复陆支点头:“是。”
刘彻沉默了会儿,忍着心痛开口问:“如今冠军侯……中毒可深?可还有痊愈的余地?”
“臣不能确定。侯爷中毒不过一年,臣看这侍女身上香味很淡,想来中毒不算深。只不过侯爷既然突然昏迷,要么代表她们近日给侯爷服用过多牵心导致身体一时无法承受,要么代表心已经有所损伤。若是再耽搁下去,即便解了毒,损害也无法恢复,便成了终身顽疾,会像今日这样,猝不及防就会发病。届时若不能及时服下药,就救不回来了。”复陆支实话实说道。
刘彻抿了抿嘴,看着他问:“你可知解药?”
复陆支点头,又说道:“只不过解药所需的东西还得去大漠上寻找,而且臣只知需要哪些东西,不知如何制出,还需陛下去抓几个匈奴大夫来。”
于是刘彻不再多说一句,立马派人带着复陆支前往大漠去找解药和抓人。
待复陆支离开后,刘彻让人再次仔细搜查冠军侯府,最后在几个侍女屋里搜出了一些香,又在厨灶后的潲桶里发现了隐约沾染了牵心香味的饭菜。
赵破奴一一把那些侍女的香闻过,发现牵心的另一种香是侍女阿玖的。再靠近阿玖闻了闻,她身上果然也有淡淡的这种香味。
阿玖吓得魂飞魄散,不等人逼问就交代说是阿鸢在进侯府之前就送给她的,说阿鸢擅长制香,她制的香很是好闻。
她们四个刚认识的时候,阿鸢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些,而她见这个好闻,就主动要了来,时常用来薰衣物。
其实这香并不是她要来的,而是直接从另一个人手里抢来的。
阿玖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哭喊着道:“奴婢不知道这是毒!请陛下饶命!”
想到她平日里最爱往霍去病跟前凑,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中毒。阿玖愈发瑟瑟发抖,吓得缩成一团。
至于那被下了牵心的饭菜,几人交代说是因为她们知道侯爷即将出征,都想为侯爷做些什么,最后就商议着轮流给侯爷做一顿饭。昨晚轮到阿鸢,也许就是那时候下的。
起初霍去病不允许她们四人碰侯府里的任何东西,只是卫少儿时时过问府中情况,知道霍去病把她们看守的跟犯人一样之后,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叨,之后霍去病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实在受不了,就不再那么限制她们的自由,她们也偶尔会洗手作羹汤。
至于为什么霍去病没有发现饭菜有异常,许是因为阿鸢每次都会用时令之花做菜,香味混杂在一起,便很难分清谁是谁。
刘彻一想到霍去病险些死了,若不是归生及时给他吃下药,去病就因心疾而不治身亡。刘彻压抑不住心中喷薄的怒火,直接下令处死了这三个侍女。
想到军队还等着命令,刘彻吩咐几个太医留在这里照看霍去病,然后带着卫青等人离开了侯府。
如今霍去病昏迷,出征暂且搁置,卫青那里也只能再等等,一来没有谁能代替霍去病,二来怕卫青先去的话惊了右谷蠡王部,而霍去病这支军队迟迟不去,若是等他们北上撤离,想要救出国师就很棘手。
陈府。
忍着没去送送儿子的卫少儿得知儿子骤然昏迷,吓得直接晕了过去。等醒来时,陈掌告诉她去病已经无事,正在府中休养,卫少儿浑身紧绷的身体才如泄气般松懈下来。
“让他好好休养,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陈掌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