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姗本来打算将医疗凭证贴身放好，但是收纳的时候忽然发现纸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凭证上写着医院的强势科室、地址、电话，搞得煞有其事。但慕姗注意到后面多了两行字：两百年店庆，部分医疗项目八折优惠！

　　两百年……店庆？

　　应该不是那种[距离百年老店还有九十九年]的烂梗。

　　而且慕姗震惊地发现，这个原星医疗，该不会真的是存在的吧？

　　主线任务（第11天）

　　泡了一整夜，贺云崇的恢复状态良好。迷你水母稍稍长大了一些，生长出了新的触手，纤细柔软。

　　慕姗帮他重新换了一盆水，伸手进去的时候，那些触手会软软地缠上来摩挲她的手指，好像恋恋不舍、情人间亲密的呢喃。

　　鉴于他现在没个人样，其实有点像在养宠物。

　　现在慕姗已经储存有足够的电卡和水卡，两个支线任务也已经全部完成，她不打算外出冒险，每天就只在早上补给电梯来的时候抢一抢物资。

　　别的时间，要么在楼层空地里给童童讲故事，要么就是打打太极拳、跑步、锻炼身体。

　　主线任务（第13天）的时候，她和花匠两人再次改换楼层。

　　早上醒来时慕姗第一时间去洗手间看，果然，脸盆里的水母不见了，贺云崇又被传送回了666层顶楼。

　　昨天晚上他已经生长到了一个脸盆大小，但距离恢复正常应该还有很长时间。

　　慕姗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没有花匠的鬼哭狼嚎，情况应该还算乐观。

　　出去一看，林宽神态平和地正在打扫卫生，鬼娃跟在他身后。

　　系统一改平时的鸡贼态度，把他们分配在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楼层：（100层）。

　　100层，属于是运气好可能有点东西，运气不好没东西吃也不奇怪的楼层。

　　两人谁也没说话，他们耐着性子等到9点多，补给电梯跟随“邦邦邦”的放饭敲击声准时到来。

　　门打开，慕姗神情无语地看着轿厢里脏兮兮、乱糟糟的一团。

　　不知道什么汤羹打翻了，可能是玉米，黄颜色黏糊糊的喷了电梯一墙壁；地上是被踩烂、黑乎乎的奶油蛋糕；一颗坑坑洼洼的苹果核放在碎了的盘子里。

　　林宽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一刻没停，在三秒钟的开门时间里竭力扒拉了一堆垃圾。然后耐下性子，坐在垃圾里一点点挑出能吃的东西。

　　慕姗欲言又止，花匠笑了笑：“没事，我还有几天就可以结束副本了，只要不饿死，忍忍就过去了。”

　　之后连续几天，电梯里的情况基本都是那样，慕姗没从里面拿一点东西。

　　但花匠依靠翻垃圾，也硬是饥一顿饱一顿地撑了过来。

　　一直到主线任务（第16天）的晚上，花匠久违地梳理了头发，换身干净衣服。

　　他笑容满面地告诉她，明天他就可以离开副本了。

　　“支线任务没做，应该得不到什么奖励，能顺利出去就是烧高香了。”他满脸羞愧，“姑娘，我只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普通人。”

　　“不管我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能活多久，我都希望你能活着，你是好人。”

　　慕姗和童童站在一起为他送行。

　　花匠离开前，在她的安全屋前留下了一盆养得枝繁叶茂的茉莉花。

　　小小的花苞白白的，在昏暗的摩天大楼里，顽强盛放。

第105章

　　主线任务（第17天）

　　早上睁开眼, 慕姗面色如常地穿衣下床，她简单洗漱完毕，推开阳光房大门。

　　黑漆漆的楼层墙壁上, 悬挂着一个她并不意外的号码。

　　（665层）

　　已经是副本内生存的最后一个周期，她一个人随机到了次顶层，不出意外系统不会再分配一个新邻居过来, 它的观察重点已经挪到了别人身上，她被“抛弃”了。

　　慕姗却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不被主神盯着搞事情其实轻松许多。

　　她按下上行键, 等待电梯到来后走进轿厢，进入了旁人根本不会踏足的顶层。

　　他的安全屋没有阳光房，一个纯狱风的地下室入口处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 甚至还有小鱼小虾在浅水里游动。

　　慕姗走进去后, 水位线没到她小腿处, 把靴子都淹了进去。她有些略无语地提了提半湿的裤子，抬脚往前走。

　　666层自始至终只有贺云崇一个玩家的安全屋，经过长时间的海潮拍打、阴暗不见光环境的滋生，这里就像一个浅滩小岛。

　　还没等她敲敲门, 那扇地下室的门就自己倏地打开, 在黑暗里探出十几根新生的粉嫩触手, 张牙舞爪的, 像某种妖怪像着她的方向伸展。

　　这场景类似某些异性恐怖片。

　　但慕姗一点也没害怕, 她随意抬起手, 就有几根触手迅速缠绕上她的胳膊、腰和肩膀。

　　这些触手好像老妈子一样仔仔细细检查她的身体，确保没有一处地方有破损伤口，那些柔软的吸盘温柔地吸附她的皮肤，还有些痒痒的。

　　慕姗躲痒得拍他：“好了, 还不出来。”

　　黑暗的地下室里，一团巨大的怪物这才从海水中缓慢浮起，哗啦啦的水流从他庞大的躯体上落下。几天不见，贺云崇已经从一只迷你水母恢复到了深海巨怪的体型，这意味着他的力量也在恢复。

　　慕姗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大眼珠，悄悄松了口气：能听懂人话，理智还在。

　　贺云崇用触手卷着她的双腿，把慕姗抬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不被积水浸湿。

　　海洋怪物的躯体虽然看起来是柔软的，但实则强悍非常，他一动不动时尤其像一座移动的小岛。

　　慕姗脱了鞋倒空里面的水，又拍拍身边一直在活泼乱舞的触手：“这几天你不见我，是不是因为没办法变回人形了？”

　　触手一僵，但又很快缠绕上她的手腕，缓缓摩挲像是安抚。

　　慕姗微笑，又拍拍他的头：“没关系的，软乎乎的章鱼也很可爱。”

　　贺云崇：……可爱？

　　他有些不满她的态度，触手缠得紧了些，露出鲨鱼般一层层的尖牙，故意做出深海巨妖可怕凶猛的模样。

　　慕姗却笑得更开心了。

　　看了她一会，他用自己最细的触手沾了水，在干燥的高处墙壁上一笔一划笨拙地写字。

　　[会好的，等过了这个副本，我体内的海妖血脉会归零，当新的血脉降临，怪化度就能被控制住。]

　　慕姗果然信了：“那就太好了！”

　　贺云崇没说，其实玩家的怪化度/神化度上升是不可逆的，即使归零，这种程度也会越来越快。

　　当升到超过一定数额，他不但无法恢复人形，更无法开口说话。一个始终站在顶峰的高级玩家，忽然有一天要面对自己彻底成为怪物的局面。

　　【玩家怪物度50%、神化度30%】

　　主线任务（第18天）

　　因为花匠的安全屋已经不在，665楼现在完全是慕姗的天下，她每天上楼一趟观察贺云崇的情况，和他连写字带比划的说说话。

　　大楼每层都有两扇窗户，从花匠那边的窗外往外看，可以看见一处荒废的市场。

　　零落腐朽的传单半沾不沾的贴在橱窗栏里，上面好像还写着什么。市场内可以看见五花八门的小吃摊，清一色摊位空荡荡，只余下一个铁皮小车的门头还在。

　　当然，他们只能透过百叶窗短暂观察一阵，如果时间长了，容易引起黄昏世界的注意，被历史的力量沾染。

　　鬼娃童童对外面的世界很懵懂，慕姗告诉他：“以前姐姐家附近也有这样一个市场，我每天放学回家，如果手里有零花钱就会进去转一圈，不花两块钱心里就痒痒。”

　　她记得到晚上尤其热闹，市场会变成夜市，整条街都是人，两侧围满了车。各式摊贩叫买着自己摊位上的小吃、商品。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滋啦——”油和盐碰撞出各式香味。

　　有一家她特别喜欢的卤鸭货，只在晚上出摊，每次回家前称上三只甜辣口味的鸭锁骨，就着电视剧格外下饭。

　　鬼娃童童睁着硕大的眼睛看着她，眼里好似有泪光涌动：“姐姐，你要走了对不对？”

　　慕姗一顿，还是点点头。

　　鬼娃独自发呆了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缓慢道：“游乐场，还有姐姐口中的夜市，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真的想见见。”

　　慕姗摸摸他枯黄的头发：“会有机会的。”

　　主线任务第19天的时候，是在这个副本待着的倒数第二天，慕姗开始有些焦急的情绪。

　　她早上只吃了一口白面馍馍，但等到出门扔垃圾，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童童不见了。

　　鬼娃没有家，他一般喜欢在安全屋周围绕圈，要么就和丧尸工人挤在一起睡。

　　慕姗把蹲在围墙里的丧尸工人拍开，在铁丝网上看到了一张笔触稚嫩的儿童画。

　　画上是人行道、路灯和集市，就是楼下看到的部分风景。画的中间有个小男孩的模样，嘴巴咧得大大的，笑得很开心。

　　慕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翻到背面一看，果然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姐姐，我出去xun找真正的you游乐园了，再见！]

　　童童只是一只小孩鬼，他打不破大楼的窗户，所以要出去就只能乘坐电梯，抵达一层。

　　一楼大门口虽然禁止玩家外出，但对鬼怪并没有限制……

　　他只要走出去了，就会在黄昏世界魂飞魄散。

　　【检测到玩家对NPC（怜悯）类情绪生长

　　同时获得智慧NPC情感反馈

　　社会公益岗方向已确定

　　玩家持续关注】

　　慕姗手指握拳，攥紧了那张纸。

　　不管是人还是怪物，都只是主神的工具罢了。高级玩家、普通玩家，他们来来去去一生，创造各种各样的奇迹，最终都化为系统的研究数据。

　　她在丧尸围城副本感受到玩家小队的善意，在潮热森林副本感受玩家无缘无故的恶意，在摩天大楼感受到人性的复杂。

　　主线任务第20天的时候，她通过好友界面和宗芮、杜鸣岐和梁姨都发了消息道别，第三人称给她分享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信息。

　　“小丑死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完全在情理之中，但真相却是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