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三天一次袭击的虫怪干扰了玩家视线，因为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他们的重点始终在“如何击败虫怪”上。

　　可潮热森林副本的重点其实是：为什么虫群执着于村落？甚至于都不会主动攻击安全屋。

　　真的只是系统给它们指定的[行为准则]吗？

　　直到现如今，王虫被击杀，虫群陷入疯魔朝村子奔袭而去，慕姗才真正认识到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这个NPC村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虫子坚持三天一次袭击坚持了一年半，比社畜上班还勤勤恳恳！

　　再结合前不久于岩石山谷中发现的小路、旧虫巢、虫蜕，慕姗有了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

　　“收藏家！”在甲虫背上，宗芮大吼着，“你快点告诉我们，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击杀王虫任务不成功，急死我了——！”

　　她的声音被大风吹乱，慕姗回过头：“支线任务2里说的是：【任务失败扣除100金币，金币不足则抵扣其他物品】。对比支线任务1的【3000金】惩罚来说实在太少了些。”

　　“我一开始以为是系统抠，不认为玩家有能力击杀王虫，这才只设置了100金的惩罚。”

　　“现在看看，这其实是系统的提示！”

　　慕姗的声音混杂在风里，变得破碎：“因为副本BOSS只值100金！”

　　“系统说的是击杀副本BOSS，并没有说击杀王虫，它的遣词造句一直都很谨慎，同一个对象没必要用两种代指！”

　　“这是系统主动给我们制造的误区，它从来都没让玩家越级挑战王虫。”

　　王大妈直接愣住了：“……没让我们去杀王虫？但又忽悠我们去送死？”

　　宗芮一拳击打在掌心，恶狠狠：“干！！！”

　　“这一年来死了那么多玩家，一句忽悠就都白死了？我们全都被系统骗了？！”

　　她有些崩溃，直接站起身扯着嗓子喊：“收藏家，告诉我副本Boss到底是什么！”

　　李刚在旁边劝道：“现在别管支线任务2了，虫潮都快到村子里，支线任务1完不成所有人都得破产！”

　　慕姗坐在巨蝴蝶背上，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NPC村落，声音低哑：“两个任务是互通的，不管支线任务1还是2，重点都只有一个。”

　　刚进入副本时，见到的村子掩映在丛林里，处处透露着平和、安静、与世无争。此刻，飞行系巨虫先一步来到，将村门口的木刺栅栏破坏殆尽。

　　一些青壮年村民组成护卫队，拿着锄头镰刀等粗糙的农具抵御虫怪，但收效甚微。

　　茅屋、木板房的屋顶全部毁坏，满地都是杂乱的茅草和砖块。街道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被巨虫击杀的尸体。

　　慕姗看到十几个老弱妇孺倚靠在学校的棚子下无处可去，儿童在六十多度的高热下奄奄一息。

　　宗芮拿扫把将一只在头顶徘徊的巨蝴蝶拍下来，大吼：“快进村，我给你们拖延时间！”

　　慕姗用豌豆射手攻击满天乱飞的虫怪，带着剩下的人往村里移动。

　　看见玩家，两名青年哭着奔过来：“冒险家大人，求您救救我们！”

　　王大妈将夏雪鸫放在安全地上，满头大汗、语速飞快：“王虫死了，虫潮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走出森林才能活命！”

　　“快通知村民们顺着商道离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名青年愣了一愣，彼此对视一眼：“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不可能放弃村子。”

　　其中一人还试图恳求：“冒险家大人，你们一定有方法的对不对？”

　　王大妈还没说话，慕姗忽然往前一步：“是你们不想走，还是不能走？”

　　她举起手中的豌豆射手，绿色枪口对准了青年：“让我进教堂。”

　　慕姗身后的王大妈、李刚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震惊。而一直被忽视的NPC们，在慕姗这么要求以后，他们的行径才真的显露出异常。

　　一开始那两名青年身后又围拢过来几个壮年村民。

　　“教堂是神圣的地方，村长不允许任何冒险家进入这里。”

　　“你们要做什么？”

　　“不好了，冒险家打人了！”

　　“救世主派你们来是保护村子的，不是让你们威胁村民的！”

　　眼看大波巨虫怪即将抵达，NPC村民又软硬不吃，王大妈和李刚几人都气得肝疼。

　　慕姗打算直接撞开村民的包围圈破门而入，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贺云崇手中举着一只小小的天平，其中一端是空的，另一端放着一枚白色的羽毛，诡异的是天平竟然能保持平衡。

　　他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和战斗的痕迹，一走出来，肃杀的气息随即而来。刚才还嘈杂的村民们此刻不敢言语，那两个打头的青年瑟瑟发抖，却强迫自己不后退。

　　“这是审判的天平。”

　　“一端放着你的心脏，另一端是真理之羽。若你问心无愧，心脏与羽毛重量相当，天平平衡，就可以得到永生；若你心脏比羽毛重，就会被魔鬼吃掉堕入地狱。”

　　佩戴兽首面具的男人缓慢开口：“你的心脏和羽毛，哪个更重？”

　　话音落下，原先平衡的天平忽然往一侧剧烈倾斜，空无一物的那端倏地下沉，且在凭空生出大汩血迹，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阻挡慕姗的两名青年之一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嘶嚎着，很快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周围的村民全都目光震惊地望向他们，往后退去，“刷”的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而贺云崇的手中，审判天平的一端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隐瞒了恶行，足以堕落地狱。”

　　结果一出，原先还信誓旦旦的NPC村民们也开始了自我怀疑，没人再去阻拦玩家。

　　慕姗警惕地瞪着村民们，背后有一只手轻轻将她往前一推。

　　“去吧，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两边的村民只敢后退，并不敢上前阻拦。她和王大妈、李刚顺势撞开紧闭的教堂大门，闯入圣堂。

　　无数建筑物被毁坏，村民流离失所的情况下，这座唯一砖瓦结构的房子竟然还完好如初。

　　一名老者正虔诚地跪在一座人身神像前祈祷。

　　“救世主不会来了。”

　　“能救村子的，只有玩家。”

　　慕姗开口，她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教堂里。

　　她身后，李刚和王大妈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站着给她壮势。

　　老迈枯槁，浑身皮肤褶皱，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村长颤巍巍回头，浑浊的眼珠看着她：“冒险家小姐，您为什么这么说？”

　　“塔司村长，村民几年前曾经从森林里挖掘巨虫遗骸和虫蜕贩卖，对吗？”

　　老人转过身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村里日子过的难，大家只是想多挣点金币修缮房屋，后来我们被巨虫驱逐，就不再去挖了。”

　　慕姗点头。

　　“村民和虫怪的羁绊，也是从这时开始。只是巨虫怪并不会用刀杀人，有人故意杀死了12号位和3号位，为了掩盖某种真相。”

　　老人不言不语，默默听着。

　　“12号位受伤留宿酒馆，凶手害怕他发现什么，所以杀了他。3号位是少有的千里眼职业，凶手更害怕他会看到村里的秘密。”

　　“两人都是玩家，哪怕受伤，都不至于一击毙命。”

　　“谁会让玩家最不设防，轻而易举的得手？”

　　在李刚和王大妈震惊的眼神里，慕姗给出答案，“当然是被玩家视为保护对象的——NPC了。”

　　“对吗？塔司村长。”

　　话音落下，老得像枯树皮的村长平静地望着她，缓慢从背后抽出一把弯刀，其粗糙褶皱的手牢牢握着刀柄，没有一点颤抖。

第68章

　　[杀死戴维和安部的竟然是NPC村长……]

　　李刚和王大妈彼此对视, 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匪夷所思的意味。

　　王大妈忽然间想起来，戴维死的第二天，11名玩家在酒馆商议对策时, 夏雪鸫还开玩笑的问过村长是不是凶手。

　　干，谁曾想那会她竟然猜对了？！

　　教堂外，传来人类和巨虫战斗的混响、百姓的哭喊、怪物的咆哮。

　　教堂里, 慕姗一手豌豆射手，一手激光剑，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朝老人靠近。

　　“你杀死他们两人是为了掩盖村里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 想来应该和村民们不再前往旧虫巢挖掘虫蜕有关吧？”

　　老人的脸庞苍老的像幅石板画，皮肤灰白。他注视着慕姗一声不吭，原先觉得和蔼的面容此刻诡异得如将死之人。

　　“这个秘密, 让巨虫们一改从前对人类的态度, 对你们的村落极其执着, 哪怕有玩家前赴后继阻拦它们、杀死它们也不放弃。”

　　慕姗：“你能在旧虫巢穴里做的无非两件事，偷窃或者埋伏。”

　　“但我始终没猜到，你到底偷了什么？”

　　王大妈悄悄靠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大批虫潮快抵达村口了, 时间来不及, 我们不可能抵挡住……”

　　教堂外的响声已经越来越大, 她能听见宗芮、俞大和虫怪战斗的声音, 连贺云崇和夏雪鸫也加入了战局。

　　但眼前的村长还是油盐不进, 他不开口, 副本剧情不能推进，他们就无法破解当前的困境。

　　慕姗脸颊侧汗水一滴滴落下，她脸上带了疾言厉色：“这一年半以来死了多少玩家，还有那么多村民无辜死去,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那些尸体就腐烂在森林里。这一切都是你促成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村长眼神带了愤怒：“你胡说……！”

　　慕姗没有停：“村民们信任你、爱戴你，可你根本没把他们当做人，你只是为了自己虚无缥缈的借口！”

　　“既然要金币，那就拿去！”

　　话音落下，慕姗抬手掷出一块碎金。那块不规则形状的金子在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落在地上滚动，最后撞到桌角才停下。

　　原本一动不动的村长在看见金子后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他以不符合年龄的灵活身手扑过去，一把牢牢将金子抓在掌心。

　　“外来人懂什么？你们冒险家待在森林不过二十天，你们不是长年累月生活在这里，没有立场指责我！！”

　　村长握着碎金不断翻看：“金子，是金子……”

　　他神叨叨的小声辩解：“我不是为了自己，我全都是为了村子的将来啊……森林里没有产出，只靠种地、纺织、酿酒，村里的孩子永远上不起学、吃不饱饭。”

　　“只有金子，必须要更多的金子！！！”村长歇斯底里，面孔带了魔鬼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