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画得很好,和现在普遍用线条和平涂色块方式的绘画方法不同,有些,额……生动立体。
不对,大家这才意识到,我们还在初级讨论阶段,她就已经完成构想并把实物画出来了?!
陛下,下次再开朝会的时候,如果您邀请了广牧君,那就不要再邀请我们了,总感觉结果已经内定,我们只是起到人数上的作用,让宫殿里热闹热闹,让结果听起来也更严谨。
这大冷天的,路又这么滑,有几位老骨头光来这里就很不容易了。
她道:“请看我画在这张纸上的钱币。”
不看t不要紧,这一看,大家发现她画上的钱币还真是……有点东西。
“这是我在梦中见到的千年后长安商贾百姓们使用的钱币样式,我觉得诸位可以以此作为参考。”
这话倒是真的,唐朝初年还真就流通过一小段时间五铢钱。
这句话特别权威!
事情是不断发展的,能在千年后流通使用的钱币,大概率使用价值会很高。
刘彻看了看自己的白金三品币,又看向闻棠画上的五铢钱,无声控诉,似乎在说: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朕这些?
闻棠:你也没问啊。
那时候刘彻满脑子关心的都是神仙长生和大汉繁华,根本没注意这小小钱币。
画上的钱币大致形态和四铢钱差不多,都是圆形方孔。这钱正面刻有“五铢”二字,闻棠尽量模仿货币书里的字迹,所以这两个字写得很秀丽修长,背面则大不相同,原本的四铢钱背面平整,什么也没有,因此方便奸民商贾破坏取铜。
而这枚五铢钱背面的钱币边缘和方孔边缘都有凸起的轮廓,据闻棠所言,这种铸造方法叫做“周郭其质”
在边上铸造一圈只有官府才有技术铸造的特殊金属材质,这叫做“防伪标志”,既保护了钱币的重量和成色,也能遏制民间私铸和摩擦取屑的行为,简直是一举四得!
至于那种只有官府才有的技术到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需要交给上林三官来研发,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甲方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提出问题吗?!
听完之后,众人觉得脑子里又长了一些新的知识。
还参考什么,这么完美的钱币,这么有用的方法,直接复制过来使用就行啊。
五铢钱,拿来吧你!
只有张汤,觉得这五铢钱还需要再改一下,倒不是说设计不合理,而是觉得这个五铢钱用料太实诚,朝廷从此无处得利。
闻棠:……怪不得张汤死而民不思呢,这是真敢薅啊。
桑弘羊却不这样觉得。
盐铁专营已经从民中得到许多利,若是再在钱币方面动用心思,定会引起民怨。
他倒不是真的关心百姓,而是以一个商人的角度考虑这些,商人逐利,认为源源不断产生利益这种方式才对朝廷更好啊。
刘彻又问了闻棠一些其它有关五铢钱的问题,她都只答了个大概,并不是很清楚。
其实有些问题的答案,她在货币书上看到了,但为了符合自己这个只在梦境见到,没有深入了解的人设,才一直假装无知。
官员们又就此事议论了好久,都觉得直接照用这种千年后在长安流通的五铢钱即可。
刘彻:什么抄不抄的,都是朕子孙后代命令发行的钱币,朕这个老祖宗只是先提前帮这群孝子贤孙们试试,如果不合适,再帮他们改进改进。
议会结束,诸位官员纷纷离开宫殿。
趁这机会,刘彻派人招来了刚刚批斗大会的主角霍光,虽然刘彻看在霍去病的面上没有重点计较这件事,但纵马夜行是事实,还是需要将人叫到自己殿中教导一番的。
于是霍光就这么和闻棠霍去病二人擦肩而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阿兄和广牧君说话,而他却因为要去温室殿而不能打断他俩的对话。
不,对于霍光来讲,那不叫谈话,而叫——对口供。
对于自己大半夜在冠军侯府装神弄鬼这件事,她感觉早晚会被发现端倪,至于具体是哪边儿先露馅……
应该是霍光那边吧。
闻棠觉得自己的演技挺好的,而且能凭空取物,本身也是神仙才能有的本事啊。
她现在的想法已经从刚开始给卫青献地图时的“我是在装神弄鬼”变成了——“我就是鬼神”,主打一个绝不内耗。
并且还从这件事情中总结出一个道理,当一件事中有两个人都在撒谎,且撒谎的方向不同,甭管这件事的过程天衣无缝,最后一定会露馅。
说完感谢的话,二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转变了话题,比如大漠风光,比如祁连霜雪,比如一望无际的辽阔大草原,比如南方稻饭藿羹之地。
霍去病自认为去过的地方已经足够宽广了,就连被五岭隔断的南越卑湿之地,他都从古籍中了解过一些。
但却从未听闻一座岛上能建立一百多个国家这样的奇事。
汉朝人认为天下九洲是一整片陆地,而大海是像湖一样堆积在陆地中间的,岛屿上的土地如此贫瘠,怎能建国?更何况是建立这样多的国家,恐怕和乡县面积差不多吧。
闻棠:土地没那么大。
“那个岛上有几十万只野人,虽然长得矮小,但却可以用来修建城墙,开凿水渠,还会种田。”
这只是闻棠聊天时的随口一说,她并非想要霍去病去打东瀛岛,这对于向来只打高端局的霍去病来说,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赵破奴就行。
但霍去病是真的很想去打这里。
二十岁的年纪,好奇心很旺盛,所以他很想亲眼去看看会修建城墙,还会种地的小矮野人长什么样子!
还有一百多个野人王国。
霍去病:出征!
然后被闻棠无情地浇了一盆冷水:“你可千万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陛下啊,如今正是积累钱粮打匈奴的重要时候,万一他听完后非要今年夏天出兵海上去打野人怎么办?”
霍去病:……
霍去病点头答应。
……
冬雪纷纷,春花开了又落,夏日时,兜里多了不少钱的刘彻原本还想给自己修个宫殿,结果刚一动了这个念头,便山东地区发大水,关西地区又有旱灾,攒了一年的小金库立刻就洒出去许多钱。
虽然之前朝会上议论的昆明池还没有建造完毕,但经过这次旱灾,众人逐渐明白这个能储水的池子有多重要。
等水池修建完成,若在遇到干旱气候,朝廷和百姓都会方便许多。
刘彻:都是朕的先见之明!
连着两件灾难,终于熬到秋日上计会,朝廷收到各个郡县带到长安的上计册,玉米虽然还没有大批量育种到能当粮食产量的时间,但因为代田法以及其它工具的推广,开垦了许多封地,戍边屯田的士兵今年收获的粮食比之前足足多了三倍不止!
看完上计册,刘彻抬头,看向丞相李蔡,笑道:“闻侍中为国有厚盛之功,卓著鸿绩,朕甚嘉之,其可堪侯爵之位,丞相以为如何?”
第68章 女侯
闻棠可是天子心腹,仙人使者,李蔡当然不敢有意见,更何况她对大汉那些功劳不掺杂一点水分,都是实打实能记载在伐阅簿上的,侯爵之位实至名归。
他答道:“闻侍中于国有功,可堪列侯之位。”
这个回答很得天子之心,正好是刘彻心中所想。
不过李蔡又道:“只是臣一人之言,终不蒙公卿之查,陛下不若按照惯例召集百官公卿,评议功劳,再行封侯之礼。”
西汉列侯听起来挺多,实际只有几百个,这其中还包括一些食邑只有几百户的,千户以上的侯爵是稀缺之位,尤其是闻棠这种以功劳封侯的官员,流程极其严格,需要先总结功劳上报朝廷,由三公联合审核,再召集百官评议,功绩是否足够,适合多少食邑等,再由皇帝裁决,最后才能下诏册封。
作为三公之一,反正李蔡是同意了,至于其他两公八卿同不同意,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为什么说是其他八卿,因为李蔡觉得张汤和自己一样,也是陛下说什么都会同意。
这就是口碑!
评议,那就议呗。
当年卫青幼子襁褓中封侯这件事都能随刘彻的心意,更何况现在的闻棠呢。
那时候刘彻真能称得上是一个人对抗全世界,因为就连卫登他爹都觉得这样于理不合,但霸道皇帝彻态度极其坚决,给你儿子的侯位,你儿子就必须收!
在一个秋雨连绵,天气有些凉寒的日子,朝中百官重臣聚于殿中,商讨闻棠封侯事宜,最近这几年基本每年都会对匈奴发动战争,封了不少军功侯,经过几次评议探讨,大家都对这些流程再熟悉不过了,也都清楚知道自己在殿中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有重在参与气氛组,有据理力争封侯组,以及引经据典反对组……
不过现在,桑弘羊两级反转,从之前的重在参与气氛组变成了据理力争封侯组!
他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当初闻棠一个孤女独自来到长安,那些权贵公卿们都对其不屑一顾,唯独自己一眼看中闻棠的t天赋和潜力,主动与其相交。
殿中人皆安静无声,只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但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一段时间后,长吏从帘幕中走出,手持天子诏书宣读,大概内容先写了一遍闻棠这几年对于大汉的贡献与功劳,认为应有侯爵之位,寻问百官如何看待。
除此之外,堂上还有一张书案,案上放了一大堆书簿,这些是闻棠的伐阅簿,也就是功劳记录,一本一本依次传到百官公卿手上浏览查阅。
明明上面所写绝大部分如今已经在权贵巨贾或寻常百姓之间流通,但乍一看到这么多功劳还是有些惊讶,百官下意识将其翻开查阅,第一页第一列便是多少人穷其一生而无法立下的大功劳,而她起始之时便已达到。
簿上有言:今上元朔五年春三月,军中,献右贤王庭地图。
元朔五年春三月,军中,献新奇包扎之法,减免士兵伤亡之数,著有成效。
元朔五年春三月,窳浑县,献新农具曲辕犁、耧车,节省人畜,方便逸民。
翻翻翻,翻不完。
百官:啊?
他们从前还以为是闻棠来长安之后才搅动起腥风血雨的,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她和汉兵会面的第一个月就已经开始给窳浑县县长和百姓们很多震撼了。
只不过传播这些消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才造成他们后知后觉。
一个月是三十天吧?
为什么广牧君的三十天能做出这么多事,而自己的三十天只有练不完的兵,批不完的册子和读不完的书。
因为现在是评议环节,能光明正大说出心中所想,也能私下和关系好的同僚谈上两句,就比如卫青手下几位将吏。
其中一名将军因元朔五年时另有公务,没有跟着卫青一起出塞,看到这些,有些惋惜:“早知当初就上书陛下与你们一同跟随大将军出塞了,还能亲眼看到广牧君献图的场面,一定特别波澜壮阔。而不像现在这样,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
唐越插了一嘴道:“这还不算什么,当初我和几位好友看到她在窳浑狱中审判仇人的场面,那才叫热血沸腾呢。”
“广牧君说那些什么朝鲜,夜郎、南越等地都会成为我们大汉的地盘,当时那个射雕手听完都快气死了,我们也没反应过来呢,她咔嚓一下就把射雕手的头给砍下来了,比书中那篇赵氏孤儿的文章还要令人舒爽。”
其实没完全砍下来,闻棠那时候还处于营养不良状态,力气没有那么大,他这句话使用了阅读理解里面常用的“夸张”手法,
反正也没问二人意见,一段时间后,他们俩就聊上头了,这种上班时间带薪聊天的机会不多,一定需要珍惜,随后意识到旁边一位友人的不对劲儿。
“王郎卫,你怎么不说话?”
从头沉默到尾,这可不符合他平时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