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左右看了看,确认了环境安全后,才把那个雪花膏抹在了他脸上。
抹的时候又忍不住心想,这玩意儿涂脸上有用吗?
或许是“冤家路窄”,也或许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怕被人看到于是就出来了一个人。
就在此时,洗漱完毕,换完衣服背着书包的蒋行舟正跑出来,正面看到了他的行动。
蒋行舟嘴巴慢慢长大。
蒋彦辞反应极快,快步走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他说:“别叫人,雪花膏你也可以用。”说完,他把手里的雪花膏就给了小崽子。
之后的之后就是现在了,他因为偷涂媳妇雪花膏被儿子看到被儿子“要挟”了。
父子俩各怀小心思,用过早饭。蒋彦辞把蒋行舟送到幼儿园,又蹬着自行车去单位。骑车的时候也不怎么专心,心想保险起见,他今天下班还是要去买一个新的雪花膏才是。
…
事实上,程以时虽然对“偷挖一大洞”雪花膏的“凶手”很感兴趣。
但是她今天上午有事要忙,出了门之后就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情。
她跟胡波派来的司机联系上,在寒风中等了两三分钟,司机开车到了,就径直上了车一路开到了一个仓库。
仓库就在距离市中心菜市场不远的位置。这个仓库是菜市场的供应商介绍的,程以时把它租了下来准备当成盛鱼的地方。
前几天让人过来临时搭了两个塑料鱼塘,就是为了保证鱼的新鲜。
同时,为了保证接受这第一批鱼可以保持新鲜,程以时还花钱让春生去农技所找了一位养鱼的专家。
专家姓马,在农技所里担任的职务是畜牧养殖技术指导。工作多年,经验很丰富。
程以时跟马技术员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一辆拖拉机拉着一车的鱼轰轰隆隆地开进了仓库前面的路上。
拖拉机后面还跟着一辆出租车。这辆车是专门去接刘老爹一家人的。之所以用出租车去接人,主要还是因为程以时上一回亲身体验过了拥挤的公交车。
对于普通人摇摇晃晃一路的公交车尚且还折腾人呢,更何况是对这么一个集齐了老弱病残的刘家。
而从刘家人一家人白里透红的血气上看,程以时觉得租一辆公交车还是值得的。
程以时走上前,先把马技术员介绍了这一家人:“这位是南城农技所的马技术员,负责指导咱们科学养鱼的。”
刘念娣一听,眼中闪过一道微光,似乎是有话要说。
马技术员是踏实客气的人,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再加上他周身温和的气质,一下子便让刘家人喜欢上了。
“马技术员,您可真无私。谢谢您来交我们技术!”刘老爹感动地说。
刘大毛憨憨呆呆,见状不明所以也跟着感谢。
马技术员轻笑,接着穿上胶鞋,一脚踩进塑料布搭的临时鱼塘里,蹲下去捞起一只鱼看了一看。
“鱼养得不错。”他说。
刘念娣一听开心地笑了笑,脸上露了一抹笑容。
程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马上给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边的鱼塘是临时仓库,主要就是保证鱼有充足的氧气,以及足够还原原池塘的生态环境。尽量找一些沙石在这里铺一层,再弄着水草增加一下氧气。至于阳光用灯光也能代替……”
“鱼的饲料方面,天然的不必多说。精养饲料可以用麦麸、米糠、豆饼面粉、酒糟混混,做一些杂饲料丢下去。”
马技术员一项一项讲得细致,刘家一家人也听得认真。
最后这一番教学下来,马技术员也从“小鱼塘老板”刘念娣身上了解了不少农村池塘的实际问题。
这也算是有报有还了,马技术员心想。像他们这样的技术员有充足的知识,也愿意吃苦去地里实践,但是有时候做起来调查,村民们却所答非问遮遮掩掩。
今天他教出去了科学技术,也收获到了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这让他欣慰,他说:“念娣养鱼养得好,以后肯定能靠养鱼发家致富,当一个大老板。”
这并不是他的虚妄之言,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他认为,一个十二岁就能有模有样搭理鱼塘,养鱼有模有样的人是有本事在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她老实肯干,就一定会发家致富的。
只是刘念娣却摇了摇头,对他说:“马技术员,我不想当大老板。”
马技术员好奇,问她:“那你想当什么?”
“我想去念书,去上南城的农技学院,然后回去教其他人。”刘念娣掷地有声地说。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那种光亮闪得让人晃眼。
程以时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有志气!”马技术员并没有小看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子,而是给了她更大的支持,“叔叔期待着你报考叔叔的研究生。”
刘念娣开心地笑了笑。
卸过了鱼,和马技术员分开后。程以时带着刘老爹一行人去了旁边的省城人民医院。
这一趟把刘家一家人接过来,除了有处理鱼塘学习经验的诉求以外。最重要的还是刘老爹觉得由于饥一顿饱一顿的,刘念娣十二岁了身体太瘦小单薄了,想让程以时带她来看看医生。
刘念娣其实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以为来医院是要看她爹的腿。所以被医生喊名字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然而诧异以后就是非常强烈的排斥了,她难得地生了一会气,气呼呼地对刘老爹说:“我没有病!我不看病!”
第67章
刘老爹面露难色, 劝阻道:“念娣,别想太多,先去看看医生吧。”
“我不去。”刘念娣轻声驳斥了回去, 皱着脸转过身去。
对于女儿的不配合, 刘老爹显得十分的无奈。
同时, 他又很清楚的知道,并不是女儿不想看病,而是女儿担心一旦看出来病,家里就又要花钱。
刘老爹很愧疚,又很心酸。都怪他早早地生了病瘸了腿, 把养活一家人的负担推到了女儿身上, 才让她这么小就担心这么多。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停顿了一会儿, 才又听到他那沧桑的声音:“念娣,去看看医生。”这一次, 他说出来的话甚至带了一些命令似的语气。
刘念娣低着头, 并不作回答。
刘大毛看着闹别扭的父女俩, 一会看刘老爹, 一会看刘念娣。
“念娣。”刘老爹拄着拐杖, 发出了类似于“斥责”一样的“警告”。
“我不看病, 我没有病。”刘念娣转过身,抬起头, 不大一点的小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又擦擦眼泪,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刘老爹说, “让哥哥治病,我不用治病。”
说完, 转身往外跑。
刘念娣转头就跑。
想到她一个小女孩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怕出了事,程以时急忙跟了上去。
留刘老爹和幼小不懂事的刘小妹和茫然无知的刘大毛在原地面面相觑。
一切很安静。
过了一小会儿,刘大毛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对他爹说:“爹,我也没有病,我不用咱家钱看病。”
刘老爹闻言一时泪如雨下。
“念娣,念娣…念娣。”程以时叫着刘念娣的名字追上去,一直跑到了医院外面的空地上,她才停下了脚步。
程以时很久没有参与过这么长时间又激烈的运动了,累得气喘吁吁,弯着腰撑着身体。
刘念娣见她这样,不顾情绪激动,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又对她道歉。
“不用道歉。”程以时抬起头,用手轻轻地擦去她眼睛下的眼泪,笑着说,“女孩子都有发脾气的权利,其中也包括了可以选择突如其来地跑跑步。”
刘念娣被她一逗,突然破涕而笑。
“笑什么?”程以时继续平复着呼吸,挑着眉问她。
“以时姐姐不太会跑步。”刘念娣老老实实地说。
程以时:“……”
她那可耻的有限的体能是被嘲笑了吧?一定是吧?!
一个“跑步”的话题暂时让刘念娣焦灼的情绪平复了。
程以时果断地遵从的身体的要求,没有强行撑着站在那里,拉着她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以时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好。”刘念娣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她垂下头轻轻地说,“老爹是为我好才带我来看病的,我不应该这么跟老爹说话的。”
“当然不是。”程以时侧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摇摇头,拉着她的手说,“刘老爹是知道你的心的。”
刘念娣抬起头,她的表情显得有一些些茫然。
这个模样的她跟那个在村中肆意给她讲鱼塘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程以时心想。
“你告诉姐姐,你不想看病是不是因为担心家里钱不够?”她是知道刘家的家庭条件的。一个瘸腿的父亲,一个弱小的妹妹,一个生病的哥哥。这个家庭的每一笔花销都是很艰难的。
“嗯。”刘念娣轻轻点点头,她说,“老爹能挣钱,但是哥哥每个月都要卖药,有时候还要去住院。家里为了给哥哥治病以前把东西都卖了卖,现在还欠着村里大叔大伯的钱。”
程以时静静聆听。
“而且,我之前听一个下乡支援的医生叔叔说过。他说我哥哥的病是后天性的,可以通过治疗治好的。”说到这里,刘念娣又兴奋了起来,眼睛看起来亮闪闪的,只不过没多久,她又蔫了下来, “只不过听他说,这个病得去北城或者是海市的大医院才能治。治疗费用还要好多呢。”
“北城可以治吗?”程以时问。
刘念娣点头。
“那可以。”程以时对她说,“正好姐姐在那边有房子,等到你存完钱带你哥哥去北城治病就住在姐姐房子里。”
这么一说,一句话里刘念娣的关注点实在是有些奇怪。
她问:“是以时姐姐跟蒋叔叔结婚的婚房吗?”她语气疑惑。
“不是。”程以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其实她跟蒋彦辞的年龄差距不大,不用一个叫叔叔一个叫姐姐。但是想归想,她最后还是没说。
蒋彦辞被小姑娘喊叔叔,关她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姐姐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这一点,她干脆利落地摇摇头,对她说,“那个是我爷爷留给我住的房子。不过你要是想住我跟你蒋…叔叔的房子也可以。只要你不觉得太空,有点吓人就行。”
刘念娣甜甜一笑,对着她摇摇头,小声对她说:“不是,我是要去看看姐姐和叔叔的婚房是怎么布置的,到时候给我哥哥也这么布置。”
听她这样说,程以时反而有些忧虑。刘念娣是一个很好的人,也一定是有前途的人。但是她要这样一直背负家庭的责任吗?这是她必须就要背负的吗?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