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底被扒了出来,李奋发也没有再掩饰的意思了。
“当年改良这款白酒配方的时候,厂里争议比较多。有人认为不应该在这款不挣钱的白酒上下功夫花时间,也有人觉得酒质量不错,稍稍改一下配方就能再次面世。最后前者言论占据了主流,后者声势变小。”
“再后来,厂里为了安抚改良配方这一批人,就允许他们在两个窖里折腾,其他白酒窖还是酿之前的酒。”说到这里,李奋发不免自嘲一笑,“结果这些人没有想过,仅仅是四年时间,酒厂就要破产倒闭了,而唯一能挽救酒厂的白酒是那一年他们放弃的酒。”
李奋发说到这里,心情也很复杂,眸色沉沉,看着程以时对她说:“所以这款改良配方的白酒只有两窖,成品的白酒不多。供应市面可能是个难题。”
其实他这番话是很老实的,也让程以时稍稍触动了一些。
这款高品质的白酒的确味道不错,如果面世也一定会受到追捧。只可惜很现实的问题就是这款酒它处于“缺量”状态,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那种“缺量”。是那种后续可能空白三到五年的缺。
它能救小店酒厂一时,却救不了酒厂一世。因为可能在这短短的三到五年之间,小店酒厂就会倒闭。
然而,“缺量”的高品质白酒不能对市场发售,却能支撑一个小饭店的量。
程以时觉得她似乎猜到了李奋发今天的一些来意。
程以时大致算了一笔账,确认了那个数字后,最后才抬眸看向李奋发,径直道:“拿到这款酒的独家经营权的交换是什么?”
李奋发听到问题后,挺直了腰板,对她说:“程老板,有意向投资酒厂吗?”
*
是否投资酒厂的问题,程以时没有当即回答,只说要再思考一下。
但其实就程以时个人的想法来看,她最初在酿酒这部分就想拥有一个独立的酒厂。后来缺人缺地却时间,这件事情也就没了后续。现在小店酒厂抛出了这样的意向,说实话完全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小店酒厂需要的投资额,她当前是能毫无压力地拿出来的。
假如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
程以时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蒋彦辞最后无奈只得把不断翻身的人按在了他胸前,跟她说:“想投就投,不想投就不投,犹豫什么?”
“…它们要的钱还挺多的。”程以时决定实话实说。
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把钱投给了小店酒厂要了它的股份。那短时间内,这个酒厂是一定处于赔钱的状态的。
蒋彦辞本来还闭着眼,这会儿听了她纠结的内容睁开眼睛,垂眸看着他怀里的人,沉声问她:“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存折上的钱不够?”
“那个存折…”程以时脑子跟着他走,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用那笔钱投资?”
“嗯,既然投了就多投点。”蒋彦辞应了一声,抬手摸摸怀里那个乱动的小脑袋。
程以时察觉到他的手,主动又蹭了一蹭,轻咳了两声对他说:“那你不怕我赔钱?”
“赔了就赔了,我每个月还有工资,能养活你。”蒋彦辞说得简简单单。
程以时闻言,继续依偎在他怀里,然后一开口则是不解风情的一句话:“除了我,你还得养活舟舟。”
蒋彦辞睇了她一眼,然后强行地遮住她的眼睛,并对她说:“真到那一步,就把舟舟送回去,让爸养。”
程以时:“……为什么?“
“很简单,爸的工资最高。“蒋彦辞直白地说,没有感情,全是“事实”。
程以时:……
突然有一种负罪感?
第78章
蒋父不知道这边的小儿子以及小儿媳已经“惦记”上了他的高额工资, 但是很显然这个在部/队贡献了几乎一生的人有点想他的媳妇了。
以往一个月才想起来往这边打一次电话的人,在这个半月里已经打了不知道几次了。
虽然没有明摆地说,但是就程以时听到的, 她公公这人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好些回她婆婆回北城的行程了。
只可惜, 蒋王有意, 孟女“无心”。
在今日份的通话中,蒋父再一次表示,如果要回北城,车票尤其是卧铺的车票要提前订,免得临时订可能会订不到后。
不过对于这个事情, 孟鸳前些时候可能还会担忧, 可最近还真不忧虑这个事,没有顾虑其他, 径直对他说:“没事,订车票这些事都是小事, 到时候让老穆帮忙订一张就行, 他儿子现在在南城火车站这边当领导。”
孟鸳的语气很自然, 话里的娴熟程度绝对让人想不到, 她口中提到的那位叫“老穆”的老友, 在三天之前才和她相遇。
这事还跟之前那条蒋彦辞取回来的旗袍有关系。那条旗袍或许是师傅做的时候做得太贴身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 总之需要送回去再修改一下。
送衣服的那天,程以时跟蒋彦辞都忙, 只有不去幼儿园的蒋行舟闲着, 所以就有他陪着孟鸳去改衣服。
结果路上这一老一少被“地痞流氓”盯上, 把两个人堵在裁缝铺的路上要钱。
然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一个带孙子出门的老爷爷横空出现,上去对着他空有外在实则一身虚的“地痞流氓”踹了一脚。
这一踹, 孟鸳才认出来这个踹人的老爷爷是她一个熟人。
蒋父对这个“老穆”显然易见地很关切,难得得没有在五分钟的固定时间挂断电话,而是静静地等着孟鸳说话。
“老穆?”
“没错,就是之前跟我在一个海东文工团的那个跳芭蕾的老穆。”孟鸳说起来这个人,表情还挺耐人寻味的。
程以时听到这里,端着瓜子花生的手都顿了一顿。
不是。
现在这个场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她婆婆给她公公打电话并且聊得还是一个“救命恩人”的熟人…
她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八卦的那一颗心也动了动。
在她脚下面坐着的蒋行舟小朋友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不着急地摆弄他的那些积木玩了,拽着程以时的裤子站起来,趴到她耳朵边说:“妈妈偷听奶奶爷爷说话。”
“没有。”程以时把企图找茬的小崽子重新按了下去,让他继续回去玩他的积木,“你赶紧玩积木去,不玩这个积木就送给邻居家的弟弟。”
他们房子对面的人家,这几天刚生下一个小男孩。本来这件事跟他们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有碍不住“凑热闹”属性的蒋行舟在那天跟着邻居家的亲戚跑进去看小男孩,又被小男孩的爸爸妈妈当场认出来他的身份。
于是,被通知的程以时和孟鸳只能顶着尴尬,带上了礼金礼物过去探望了一下。
而这次满月礼请客也成为了他们家跟对方交流的一个契机。
没有什么街道同龄好友的蒋行舟勉为其难地交到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好朋友。
但是在蒋行舟眼中,好朋友分一些好吃的可以,因为他们家多。分一些个玩具就不太行了。
因此在听到程以时要把玩具给邻居家好朋友,蒋行舟小朋友就不愿意了,他急忙道:“弟弟还小,不会玩玩具,不能给他。”
程以时的本意也就是转移开他的注意力,也没真要用这个借口把他的玩具给其他人,当即便附和了他的说法,摸摸他逐渐长了一茬新头毛的脑袋瓜子,对他说:“对,舟舟说得对!”
她本以为之前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谁料她傻白甜儿子是一个没头脑的。
“那妈妈还想听爷爷奶奶说话吗?”自以为保住了玩具的蒋行舟眨着眼睛问。
程以时:“……”
而事实上,孟鸳跟蒋父的对话其实特别简单,并没有复杂的事情。
在孟鸳跟蒋父说了她是怎么跟这位老友重新碰面,感慨了这位原来练习芭蕾的老友在晚年转向学习咏春的事情,并说出了老友的幸福晚年后,蒋父就对这个老穆一点不放在眼里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提起的另一个话题:“旗袍好看吗?”
孟鸳跟他相处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在小儿媳小孙子前红了脸,愤怒地说要挂电话。
蒋父是了解孟鸳的,赶在她真正生气挂电话之前,寻了个“要跟儿媳孙子通话”的理由曲线救国了一下。
孟鸳知道他“用心叵测”,可倒也没真的驳斥他的要求,转头跟那边“愉快”聊天的母子两人说了一下接电话的事情。
正在单方面生气的程以时,以及完全不知道他妈妈生气的蒋行舟在听到蒋父的这个请求后都沉默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程以时到底跟蒋父是熟悉一些,才开始聊得两句还有些生疏,后面再聊下去就显得自然许多了。
于是在被蒋父突然问到“你妈妈做的旗袍是什么样子”之后,她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超级漂亮”。
蒋父在电话线那头轻轻一笑。
程以时则是一头雾水,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轮到蒋行舟接电话,他更是把“傻”“大”“胆”表现得淋漓尽致。根本没把这个记忆中没有太多印象的大/官爷爷当成什么大人物,从他藏了几颗糖到他养的大鹅昨天下了几个蛋,都恨不得掰碎了跟对面说个清楚。
蒋父或许是也没适应在他们一家“沉默寡言”的基因影响下,后代小辈里竟然还能出现这么一个“小话唠”,晕头转向地听小崽子说了十几分钟废话。
最后要不是他的警卫员过来提醒他,下面还有事情,他可能要一直听下去。
蒋行舟对这位素未谋面,起码是在他定义里中没有见过的爷爷充满了好奇心。尽管程以时对他说,在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跟这位爷爷见过面,但是他总觉得并没有见过。
“爷爷,你的旁边为什么会有一个年轻叔叔的声音?他是我的大伯吗?”小崽子发问。
蒋父咯噔一下,被他的话惊了一下,急忙跟他说旁边说话的另一个人是他的警卫员。
警卫员是什么,蒋行舟不知道。
蒋父自知后面还有事情,又跟他说:“舟舟的大伯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跟你爸爸很像,都不太爱说话。”解释完这个后,又丢下一句等过年了他就能见到大伯大姑的话,这才挂了电话,匆匆离开。
程以时因为觉得儿子絮絮叨叨的有些啰嗦,早就放下了瓜子花生,去厨房鼓捣东西了。
客厅里这一会儿就剩一个孟鸳坐在那里看电视。
程以时不在这里,根本也不知道电话里她那位公公说了什么话。
蒋行舟软软乎乎地跟爷爷说了再见,挂了电话之后,带着他新产生的疑问,冲到他奶奶面前,问:“奶奶,我大伯跟我爸爸一样,都是一个喜欢霸占儿子妈妈的人吗?”
孟鸳:……?这?
—
北城。
蒋言知脚步沉稳地从医务室出来,眼神直视前方,径直往家属院走去。
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眼神坚定的男人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满是创伤。
“蒋师。”经过家属院的门卫时,一个负责家属院收发管理的值班士兵叫住了他,并行了一个军礼。
蒋言知停下脚步。
“这边有一个从南城寄过来的大包裹。”士兵说着,弯腰把他们上午收到的那个大包裹拽了出来。
南城。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蒋言知严肃的表情稍微放开了一些,他弯腰一把把那个包裹提起来,对值班的士兵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