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能想到放到心尖上疼爱的妹妹竟然是个陌生人,而她的父母还是偷换掉妹妹的罪魁祸首。
陈景安叹口气说:“阿律你的父亲不是没脑子。”
“我的疼爱只给我的亲人,而不是给仇人,虽然陈素当年也是个婴儿,可是她却占据了我的妹妹原本该享受到的一切,让我的妹妹流落在外,几十年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妹妹是怎么过的,一想到她吃的那些苦我又怎么可能任由所谓简单的情感驱使,说什么几十年相处也有感情。”
有什么感情呢?虽然说人是感情动物,可他的妹妹就活该吗?他不仅有感情更有理性。
至于陈素,他想以后就当陌生人,毕竟当年这事儿她不是主谋,可他绝对不可能把她当亲人了。
他一想到妹妹被换掉过的那些日子,他心中就只有恨足以抵消所有的相处的亲情。
陈律听着父亲的话,并没觉得冷血无情,相反他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的感情,若是简单抱错,他认为情有可原,这样故意换掉的就该即刻斩断。
他忽然想到小姑从小在乡下长大,那家人甚至一天书都没让小姑上过,他猛然想到大院里孙伯伯家儿子因为下乡娶了一个乡下姑娘,在大院里被人说了好久。
说人姑娘长得膀大腰圆,黑的像煤炭,又没有文化,说话嗓门像安了喇叭……
总之没两句好话,平时那个嫂子在院子吃东西声音大点,好些人都会心照不宣的面露鄙夷,渐渐的连孙家都觉得这个儿媳妇丢人。
甚至还想让自家儿子同女方离婚,孙伯伯的爱人更是悄悄的给儿子寻自己满意的姑娘。
他想小姑姑若是也是这样爷爷父亲会嫌弃她丢人吗?
现在他们是被愧疚悔恨支配,可当逐渐平淡后他们能接受平庸甚至还没文化的姑姑吗?会不会如同孙家那样后悔带回小姑姑和妹妹?
陈律是个急性子,在这事儿上半点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口。
陈景安开着车,耳边是凌晨“沙沙”的风声,疾行的车和灯光惊得一路的倦鸟惊叫几声,见没有威胁渐渐又归于平静。
听到儿子的话,他没回答而是反问:“若是我的回答让你不满意,你打算怎么做?”
“那我带着姑姑和妹妹离开,我继续回西城,我会照顾好姑姑和妹妹,这是我们欠姑姑和妹妹的。”
陈景安闻言眉眼不自觉的弯了弯,这小兔崽子不愧是老陈家的种,当然心中也无比欣慰。
“不管你小姑姑和妹妹是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保护照顾好她们,导致她没有受到更好的教育,没有和谐的家庭氛围……一切的一切错在我们,我又怎么可能会嫌弃她,更何况不管她什么样,她都是我的妹妹,我会站在她得背后不允许任何人嘲笑她看轻她!”
陈景安的话随着风传得很远很远,直到被黑夜淹没。
陈律很满意父亲的回答,当然他也没告诉父亲,妹妹很乖很乖,能教养出那么乖的妹妹的姑姑会差吗?
————
大河村这边一行人还不知道陈家已经要来接人了。
顾啸行原本当天下午就要离开的,因为陈婉珍的话他当天并没有离开,而是打算第二天一早带着陈阿姨和沈凝初一块儿去省城。
既然陈阿姨都已经说了她是陈爷爷的女儿,那不管陈律那边查得怎么样,这事儿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这事儿陈婉珍还没来得及告诉女儿,锦绣要订婚了,这些年母女俩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全靠林家上上下下的帮忙。
所以锦绣订婚这事儿她们自然少不得要帮忙,昨天小初就在林家帮着写礼单还有帮锦绣准备订婚的东西差不多忙到半夜才回来。
回来累得沾床就睡,陈婉珍也不好打扰女儿,今天要进城了,她打算等女儿醒了就把这事儿给女儿说了,免得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不说是担心走漏了风声,担心被陈大勇一家人知道,出现纰漏。
现在她们可以直接进大院见到父母,她就没必要隐瞒了。
陈婉珍起床的时候顾啸行也起来,“陈阿姨。”
“顾同志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睡不习惯吗?”陈婉珍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顾啸行问。
“睡得习惯的。”顾啸行看着陈婉珍端着洗菜的盆,自然的伸手接过来,“只是在部队习惯了早起。”
陈婉珍看着顾啸行利落的进到厨房忙跟上去:“顾同志你休息,我来就行。”
顾啸行忙道:“没事,我来帮忙吧。”
“你还会做饭呢?”陈婉珍看着顾啸行利落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说顾啸行这样的家世,就村里好些男人那是家务一点不干,平时上完工回来就跟大爷似的。
远的不说就陈家那几个绝对不会动手,陈大勇不仅不自己动手,平日自己做饭要是晚了还要挨打,别说她了,就冯梅花做的饭他不满意,或者给他倒的洗脚水烫了也要挨打。
平时在家动不动教育她们说女人天生就该干这些,连男人都伺候不好,就是没出息。
后来她同沈柏平结婚之后只要他在家就是他做饭,早晨她要起来柏平都不让。
也是自那之后陈婉珍才知道做家务不是女人的专属。
同沈柏平做夫妻的那些年,她以前被封建训化教养的理论逐渐被丈夫给慢慢开化了,可当看到顾啸行主动做这些还是有些感慨。
当然也想到了丈夫,看着眼前这孩子陈婉珍也是打心眼儿喜欢。
“平常在部队什么都要自己做的。”顾啸行说着已经把米和红薯洗好一块儿下锅了。
陈婉珍看他做得熟络,倒不像客套,也就没阻止,两人在厨房忙碌,还分外和谐。
沈凝初今天也醒得比较早,只是醒来之后暂时没起床,随即就听到了母亲和顾啸行的对话。
她昨晚帮着锦绣弄订婚的东西太晚了,回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完全忘记顾啸行没有离开这一茬。
现在睡了一觉人也清醒了,对顾啸行留下觉得无比奇怪,只是送个抚恤金会不会过于热情了?她记得以前那个宋旅长送完就离开了啊,这顾啸行当走亲戚呢?
当然奇怪的还有陈家那家人,昨天她就发现陈家人肯定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应该和她或者母亲有关。
昨天王大花撒谎应该就跟这个有关。
会是什么呢?
她蓦得想到了在民宿看到的画,难不成和宋旅长有关?这时候倒不怎么实行恋爱,很多婚姻就是有人介绍,短暂的相处然后结婚。
所以这个顾啸行是来替……
“小初醒了?”陈婉珍进屋就看到女儿坐在床上发呆,走过去温柔的问:“是不是太热了不好睡?”
沈凝初看到母亲进来心中瞬间涌起不舍,顺势扑到母亲怀里撒娇道:“不是,听到妈妈的声音我就醒了。”
陈婉珍搂着扑过来的女儿睡眼惺忪却出奇的貌美,其实她与自己和柏平相似都不算多,漂亮得很娇气,可性格又很坚韧,她很幸运遇见丈夫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父母应该会喜欢小初的吧?她深吸一口气,一定会喜欢的,她的小初这么好。
“妈,你有事要跟我说吗?”沈凝初看着母亲望着自己目光柔和可眼里似乎有事情。
陈婉珍没想到女儿都看出来她有事要说,遂点点头:“对,小初,妈妈要跟你说一件特别重要……”
然而陈婉珍都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声:“嫂子,嫂子你在家吗?”
陈婉珍听到喊声赶紧一边应着一边起身朝门外走:“嗳。”
沈凝初看母亲出门,也快速起身换了衣服追着出去。
在门外叫人的是民兵大队的队长吴军,因为沈柏平牺牲的原因,他这些年也对母女俩挺照顾的。
陈婉珍看着满脸急色的吴军问:“吴队长,这是怎么了?”
吴军进到院子,看到穿军装的顾啸行还没离开,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个军人同志还没离开就好。”
“吴叔叔,怎么了?”
“陈阿姨怎么了?”
沈凝初从屋里出来,顾啸行也从厨房走了出来,听到吴军的话齐齐的开口询问。
这时候公安人员缺乏,民兵大队也承担公安一部分的工作,主要是辅助个村维持村里治安的,一般是一个民兵队管几个村,所以民兵队一般设立在公社办公室。
公社距离大河村差不多还有十来里路,吴军接了县公安的电话撂了电话蹬上自行车就来了。
因为天没大亮才出公社不远还摔了一跤,身上沾了一身灰不说,也蹬出一脑门得汗。
到院子后先用袖子把脑门的汗水擦了一下才问:“嫂子,昨天你们去找陈大勇夫妻拿钱,没使用啥暴力行为吧?”他是相信婉珍和小初绝对不会动手,但解放军同志就不好说了,就怕陈大勇抓着这事儿诬陷母女俩个。
陈婉珍听到这话疑惑的摇摇头:“没有啊,吴队长到底怎么了?”
吴军说:“早晨我接到县公安的电话,询问你家的地址,说是有事要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原本他还奇怪县公安能有啥事能找陈婉珍,结果刚放下电话队里刘建设就说估计是陈家去报公安了,刘建设就是大河村的人,对村里的事也更了解。
他这细问才了解到昨天送抚恤金来的解放军帮着把陈婉珍从陈家拿了这些年陈家抢走的钱。
等他们走了之后,陈家折腾了好久,听说后来一家人还打起来了,陈大勇的大儿子陈水旺连饭都没吃就骑着自行车走了,说是要找人抓陈婉珍,陈大勇则是喝了酒借着酒劲儿放狠话要弄死陈婉珍。
当时刘建设回家给父母送钱正好听到,对于烈士家属他们民兵队自然有责任,当即就呵斥了陈家人,陈大勇和冯梅花就叫嚣着他们老大已经去报公安了,说要抓陈婉珍这忤逆不孝的东西。
吴军是知道陈婉珍性格的,她这个人低眉顺眼惯了,嘴又笨,陈大勇和冯梅花又是她的父母,若是没个人给她撑腰,怕啥话都让陈家给说了。
万一公安那边不了解情况,说了些重话被把人给吓到了。
所以他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当年他和柏平是同学,以前他家条件不好,冬天的棉鞋坏了,冻得脚都站不住,柏平竟把自己新棉鞋给了他,这个恩情他记一辈子。
现在柏平不在了,他要是有点良心绝对不会让柏平的妻女被人欺负。
还好的是昨天帮忙的解放军同志还在,吴军也算松口气,到时候自己和解放军同志在谅他陈大勇和冯梅花也不敢胡说八道。
陈婉珍听完吴军的话下意识的看向顾啸行,“顾同志,现在公安同志要找我,咱们是不是不能离开?”她现在不怕陈大勇等人,但害怕耽误正事。
顾啸行说:“没事,就是了解一下情况,等了解完我们再走也不迟。”他在这里诬告这种事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嫂子,你们要走?”
陈婉珍点点头:“要去省城一趟,正好坐顾同志的车。”
吴军也没问她要去省城做什么,只说:“这倒是方便了,不然还得转好几趟车,麻烦。”
“吴队长吃饭了吗?”陈婉珍看着天才放亮吴军就到了,估计也没吃饭。
听到这话吴军才挠了挠头挺不好意思的说:“还没。”
“那就留下吃个早饭,正好今天是顾同志做的早饭。”
吴军倒是没有客气,要是平时他肯定不留下吃饭,甚至都不会进院子,毕竟婉珍不仅是同学的媳妇,还是个寡妇,天不亮他就出现在她家里,对她名声不好。
但今天有这个年轻解放军同志就不一样了,这家里有了男人,他自然也不担心了,所以嘿嘿一笑,“成,那我就打扰了。”
陈婉珍笑着摇头:“吴队长,您说什么客气,你急急忙忙过来也是担心我和小初被人欺负,一顿早饭应该的。”
吴军说:“我这个民兵队长保障社员团结安宁也是应该的。”
沈凝初看母亲在院子里收拾桌子,便跟着顾啸行进了厨房,发现锅里熬的红薯粥已经“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旁边还有烙的葱油饼,想到刚才母亲说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又看向顾啸行。
顾啸行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过来。
“怎么样?沈凝初同志点评一下今天的早饭?”
沈凝初看着顾啸行没说话,而是问了她好奇的问题:“你在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任务?”电视里好像是这么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