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哼了没几句呢,就见小娃娃拽着她头发转着玩的手不动了,她低头一看,果然就见屹儿睡着了。
孟羽凝笑,把圆乎乎的小团子往怀里拢了拢,又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亲,闭眼睡觉。
躺了半晌,孟羽凝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朦胧间想了片刻,才忽然醒悟,是了,今晚祁璟宴不在,没人给她们扇风了。
想起那人每晚拿着蒲扇兢兢业业为她和屹儿扇风的样子,孟羽凝忍不住抿唇轻笑。
她摸索着抓过枕边的蒲扇,自己慢慢摇了起来。可才摇了一小会儿,胳膊就酸软得抬不起来。她只好挪到屹儿另一侧躺下,换只手继续扇风。
这般勉强坚持了片刻,终究是手酸难忍,只得作罢。
她轻叹一声。没想到祁璟宴倒是好耐力,竟能一夜一夜不知疲倦一般为她们扇风的。
困意渐渐袭来,她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忽听得床边窸窣作响。
她回身去看,就见朦胧烛光中,祁璟宴正坐在床边,含笑望着她,声音低沉温柔:“阿凝还没睡?”
见是他回来,孟羽凝心下一安,又懒懒躺了回去,含糊嘟囔着:“殿下怎么才回来?”
祁璟宴轻轻将她散在枕间的青丝拢到一旁,挨着她身边躺下,温声解释:“事务多了些,耽搁了时辰。让阿凝久等了。”
孟羽凝半梦半醒地应道:“可不是么……”
祁璟宴闻言唇角微扬,刚要说些什么,却听那姑娘又软软地咕哝了一句:“殿下不在,都没人给我和屹儿扇风了呢。”
祁璟宴:“……”
他摇头失笑,认命地拾起被丢在一旁的蒲扇,轻轻对着一大一小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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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皇宫,慈宁宫。
太后正倚在软榻上小憩,眉间微蹙,满面愁思。
宋公公躬身走入殿内,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太后娘娘,老奴回来了。”
太后闻言,倏然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盼:“怎么样?可亲眼见着宴儿和屹儿了,他们可都还好?”
宋公公趋步上前,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笑意,连声道:“太后娘娘千万安心!殿下与小殿下一切都好,殿下还特意嘱咐老奴,定要向太后报一声平安。”
太后按着心口,缓缓舒出一口气来,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便好,那便好。”
宋公公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高举过顶,恭谨奉上:“此乃殿下亲笔所书,命老奴务必亲手呈与太后娘娘。”
太后神情激动,立刻坐直了身子,竟有些失态地直接伸出手:“快!快拿来给哀家瞧瞧!”
第83章
太后刚接过信笺, 目光便停在了封口上,那處火漆印明显是被人重新封过的,她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信被人拆过了?”
陶嬷嬷见状, 连忙示意殿内侍立的宫人全部退下,又親自将殿门仔细合拢,而后带着两名心腹宫女静静守在门外。
太后这才抬眼看向躬身立于下方的宋公公, 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这信, 皇帝先看过了?”
宋公公躬身, 低声回道:“是。老奴方才进宫, 陛下便传召老奴至御书房问话。”
“临行前,殿下特意嘱咐过, 说信中并无半分不可告人之事, 若陛下问起, 只管如实呈上去, 不必遮掩。”
“一封报平安的家常信,还要先经他的眼。”太后冷笑一声, “如今人都被他贬到那瘴气弥漫的岭南去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宋公公见太后面色愈发冰寒, 忙小心翼翼劝道:“太后娘娘, 您先看看信吧。”
太后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火气,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小心展开。她先是快速扫过一遍,隨后又放慢速度,一字一句,细细读了两遍。
「皇祖母懿鉴:
孙儿与屹儿一切安好, 祖母萬勿挂念。
苍海郡虽较京城暑气稍重,然海风长拂,物产丰饶,别具风情。
近日市集上瓜果盈筐,多有京中所未见者,屹儿尤爱,每每尝之,必雀跃不已。
昨日偶然尝得酸梅汤,清冽微酸,恰似昔年在祖母宫中赐饮之味,忽觉天涯亦在咫尺。
惟念祖母春秋已高,还望珍重。
临书依依,恭請金安
不孝孙宴儿叩首」
在信的右下方,还拓着一枚小小的墨色手印,五指微张,像一片梅花,想也知道,定是屹儿留下的。
太后凝视着那稚嫩的手印,一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哀家的心肝儿啊……”
宋公公见状也红了眼眶,急忙跪地劝慰:“太后娘娘,您千萬保重凤体!若是小殿下知道您这般伤心,怕是连糖糕都吃不下了。”
陶嬷嬷闻声急急进殿,小跑着上前,一面輕抚太后颤抖的脊背,一面瞥见信纸末尾那枚手印。
她喉头一哽,却柔声道:“太后您瞧,这手印拓得这般清楚,指节根根分明,小殿下这般有力气,定是长高长壮了,在岭南安康着呢。”
太后将手中的信递给陶嬷嬷,又对着宋公公招手示意他起来,宋公公便爬起来,凑到陶嬷嬷身边去,和她一起看信。
两人看完,也都是潸然泪下,陪着一起落泪,却不忘宽慰太后。
好一阵,太后才渐渐止住泪意。她伸手再次接过信纸,细细又读了一遍,方才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收回信封,珍重地压在了枕下。
隨即抬眼看向宋公公:“宋田,哀家不想听那些虚话。你仔细说说,在苍海郡见着两位殿下时,他们究竟是何光景?”
宋公公恭敬應了声“是”,便将几番前往慎王所居府邸的见闻一五一十道来,未有半分隐瞒。
听闻他们竟住在前朝御南王那破败荒芜的旧宅,太后脸色忽青忽白,气得一掌拍在案上:“混账东西!”
可除了这一句,終究再骂不出别的话来。她冷着脸沉默了半晌,才寒声问道:“那个腌臜作祟的狗奴才呢?”
宋公公上前半步,低声回禀:“太后娘娘,那马公公突染恶疾。老奴虑及此事关乎皇家体面,恐生事端,便提前报了官。我们刚至城门,他就已被押走了。”
太后:“是何人将他押走的?”
宋公公:“老奴瞧着像是三皇子府上的人。具体押往何處,老奴便不知了。只是依老奴揣测,他……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太后:“陛下可曾问起过这奴才?”
宋公公:“问过了。老奴据实回禀,陛下只道了句‘晦气’,便未再深究。”
一个狗奴才死了便罷了,太后也不过多理会,轉而问道:“陛下看到这封信时,可曾说过什么?”
宋公公摇头:“陛下未曾言语,看过之后便交还老奴了。只是,陛下的神色瞧着不大痛快,似有几分伤懷。”
太后听罷,只冷冷一笑,未再多言。
随即略带狐疑地问:“你说屹儿还长胖了些?宴儿的精神头也还不错?”
宋公公忙躬身回话:“千真万确。听闻是那位孟姑娘厨艺了得,一路上全凭她親手调理膳食,两位殿下方才吃得顺口,身子也养得好了些。”
太后面色微微一沉,蹙眉道:“孟家大姑娘?”
宋公公恭敬應道:“正是。老奴亲眼所见,小殿下十分亲近依赖孟姑娘。而且殿下还特意吩咐……”
他说到一半,悄悄抬眼觑了觑太后的神色。
太后不耐地摆手:“有什么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宋公公这才续道:“殿下吩咐,若是太后问起孟姑娘,便让老奴回一句‘孟姑娘甚好’。”
太后眉头蹙得更紧,语气中透出难以置信:“甚好?宴儿竟说她‘甚好’?”
宋公公点头称是:“不光两位殿下觉得孟姑娘极好,就连穆雲护卫等人,也对孟姑娘敬重有加。”
太后默然片刻,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解,喃喃道:“这倒真是奇了。”
宋公公与陶嬷嬷对视一眼,皆垂首不语。
太后沉默片刻,摆了摆手,“罢了,不想了,宴儿说她好,那便当她是真的好吧。”
宋公公和陶嬷嬷笑着应是。
太后又说:“说起酸梅汤,哀家倒记起个人来,原先皇后身边那个叫雲织的宫女,倒是熬的一手好酸梅汤,她如今在何处当值?”
陶嬷嬷脸上的笑意頓时淡了些,声音也低了几分:“先前被章贵妃调去浣衣局去了。”
“前两日奴婢去浣衣局,还远远瞧见了她一眼,原先白白净净的一个姑娘,脸晒得黢黑,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瞧着实在可怜。”
太后语气平静:“活着便是好的。你现在就去一趟浣衣局,把云织领出来,就说哀家宫里缺个懂熬酸梅汤的人,往后让她在哀家这儿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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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孟府。
夜已深,万籁俱寂,主院正屋的门忽被叩响。
管家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几分急促:“老爺,您可歇下了?老奴有要事禀报。”
孟懷甫应了一声,起身披衣,走到外间桌前坐下,令守夜的丫鬟开了门。
管家快步进屋,径自遣退了丫鬟,随即压低声音道:“老爺,三皇子府上方才来人传信,说咱们派去岭南的那五人,全都没了。”
孟懷甫听得一阵惊愕,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五个人全都死了?陈管事也死了?”
管家沉重地点了点头:“是,说是回京路上遭山匪打劫,财物被劫掠一空不说,人也全都杀了,苍海郡郡守的案宗,约莫这几日就会送达京城。”
管家说到这里,又凑近些,附耳低语:“三皇子府上的人还说,那阵子,郁小侯爷也在苍海郡。”
孟怀甫略一琢磨,脸色铁青,猛地一挥袖,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这分明是没把我孟府放在眼里!”
听到动静,姜氏从内室披衣走出,脸色也沉了下来:“老爷,如今人已没了,再气也无用,只是不知陈管事先前见着雨凝没有,可曾捎回什么话。”
管家补充道:“三皇子府的人说,陈管事确是见到了大姑娘,但具体说了什么却无人知晓。只知他见完姑娘后,片刻未停,立即回客栈收拾行装便匆匆出城,不料不久便遭了匪祸。”
怀甫一掌拍在桌上,怒喝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孽障!白白生养她一回。”
姜氏皱眉:“老爷,那可还要再派人去岭南?”
孟怀甫怒斥道:“还去什么去?难道再送几条人命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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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