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羽凝笑着说好,见蔡月昭眼睛都快睜不开了,便给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出门。
到了门外,低声吩咐孟金和孟银:“你们俩这阵子就留在静心斋照料,一应用度就按照我的即可。”
两人恭敬应是。
孟羽凝又问:“拂冬和元青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下来了。”孟金点头,隨即又指了指地上放着的竹筐:“姑娘,拂冬姑娘刚给了奴婢两个筐,说是阿昭姑娘给姑娘带的吃食。”
孟羽凝打开上面放着的草帘子一看,一大筐腊肉,一大筐香肠,她顿时笑了:“这下有口福了。”
隨即让穆樱和穆梨提上,带着她们回了燕拂居,进门吩咐:“把这腊肉和香肠挂在小厨房的房梁上去,挂高一点,别被老鼠啃了。”
穆樱和穆梨笑着应是,提着两大筐去了厨房。
孟羽凝走回正屋,轻手轻脚进了卧房,就见祁璟宴和屹儿都躺在床上正睡着。
祁璟宴听到脚步声,睜眼,转过头去,低声问:“回来了?”
孟羽凝走过去,坐在床边脱鞋,小声问:“殿下没睡?”
“嗯。”祁璟宴坐起身来,给孟羽凝让地方,孟羽凝爬上床,爬到屹儿里侧,挨着屹儿躺了下去,她伸手抱住屹儿。
屹儿睡梦中,感受到那熟悉的懷抱,委屈巴巴哼唧两声,拱到了阿凝懷里。
孟羽凝忙把屹儿往怀里拢了拢,轻轻拍着,又看了一眼祁璟宴,小声问:“殿下,我没在,你没有欺负屹儿吧?”
祁璟宴神色如常:“不曾。”
孟羽凝有些怀疑,“那屹儿怎么睡着了小臉都皱巴着?”
祁璟宴:“他想你,闹了半天也不肯睡,后来累极了,这才睡下。”
孟羽凝顿时脑补一下,顿时满心愧疚,在屹儿小臉蛋上亲了又亲。
心下却犯起愁来,原本她都答应阿昭姐姐晚上陪她在精心斋睡的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她也懒得再想,决定先歇晌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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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迷糊糊刚睡一会儿,就听穆云在外头禀报:“殿下,京城成安侯府来的急信。”
祁璟宴低声应了一句,缓缓起身,穿鞋,就往外走。
孟羽凝想着跟自己也没关,便接着睡。
可很快,祁璟宴走了回来,伸手轻轻推了推她:“阿凝,醒醒。”
孟羽凝艰難睁眼:“怎么了?”
祁璟宴轻声说:“淩川受了重伤,正在家中寻死觅活,郁严偷偷送了信来,想让蔡姑娘回去京城劝劝,这事只有你去说合适。”
一听这话,孟羽凝睡意全消,猛地坐起来,四肢并用,蹭蹭就往床边爬,语气焦急,低声问:“小侯爷可还好?”
祁璟宴见阿凝爬到床边,便弯腰拿起她的鞋子,单腿跪在地上,拿过她一只脚给她穿鞋:“性命无憂。”
“好好的,怎么突然受了伤?”孟羽凝此刻满脑子都是郁小侯爷的伤势,又担心待会儿阿昭姐姐知道这个消息该急成什么样,丝毫没觉得祁璟宴给自己穿鞋有什么不妥。
毕竟上回去海边玩的那回,她脚上有沙,他就是单手抱着她,给她穿过几回鞋子。
祁璟宴穿完一只鞋子,又给她穿另一只鞋子,语气依旧平静:“说是骑的马不小心发了疯,他摔落在地,躲闪不及,被马踩到了腰上。”
孟羽凝两只脚都穿好了鞋子,踩在地上,担憂地接着问:“可是肋骨断了?还是腰断了?”不然怎会说是重伤。
祁璟宴:“肋骨没断,腰也不曾断。”
孟羽凝只当祁璟宴不知详情,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去跟阿昭姐姐说。”
她虽然心疼阿昭姐姐没休息好,先让她先睡个好觉。
可小侯爷是阿昭姐姐的心上人,出了这种事,她既已知情,她就必须及时告诉阿昭姐姐,至于阿昭姐姐是要接着睡觉,还是即刻启程,那都是阿昭姐姐自己的事,她没有权利替她决定。
见她小跑着就走,祁璟宴伸手拉住她手腕:“莫慌,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出门,侯在西厢房的穆樱和穆梨忙应上来:“姑娘,可有吩咐?”
孟羽凝点头:“我和殿下有急事去找蔡姑娘,你们进去陪着小殿下。”两人应是,奔着正屋去了。
孟羽凝又喊来孟珠孟玉:“阿昭姐姐怕是待会儿就要走,你们俩赶紧去大厨房,招呼大家伙一起多烙一些饼,再带上一些酱菜,还有不怕坏的干粮什么的,快去准備。”两人应是,快步朝着后厨房去了。
孟羽凝跟祁璟宴出了燕拂居,奔着静心斋去,“殿下,方才你说小侯爷在家寻死觅活?”
祁璟宴:“是。”
孟羽凝不理解:“可如果腰没断,那京城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大夫,不行咱就让湯神医赶过去给他诊治,不管什么伤都可以慢慢养好的呀,他为什么要寻死觅活?”
“我已经派人去山上给湯神医传信,让他回一趟京城,可……”祁璟宴看了一眼阿凝,欲言又止。
孟羽凝急得拽他袖子:“到底怎么了吗,你瞒着我倒是可以,難道待会儿也要瞒着阿昭姐姐吗?”
祁璟宴沉默一瞬低声道:“淩川不行了。”
孟羽凝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行了?刚不还说性命无忧?”
祁璟宴望着面前姑娘那双纯净的眼睛,心道阿凝年岁还小,怕是还不懂吧。
他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这才委婉解释:“按照信上所说,淩川这一伤,伤到了根本,怕是以后再也无法娶妻生子。”
孟羽凝一愣,想到小侯爷伤到的是腰,瞬间明白了祁璟宴的意思。
她眉头紧皱,心中为阿昭姐姐难过起来。
原来她还想着,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说不定阿昭姐姐能够得偿所愿,和小侯爷在一起的。
可如今小侯爷伤成了太监,阿昭姐姐又那么喜欢小侯爷,她可怎么办呀?
祁璟宴打量阿凝的神色,瞬间猜懂了她的心思,他沉默片刻,低声问:“阿凝,若是我哪日也受了和凌川一样的伤,你该当如何?”
孟羽凝一听这话,当即转头,对着一旁,连呸三口,随即狠狠瞪了祁璟宴一眼:“能不能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说着快步往前走去。心中嘀咕,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竟然诅咒自己。
被凶了,祁璟宴嘴角却微弯,大步追了上去。
到了静心斋,祁璟宴在院里候着,孟羽凝进屋,轻轻去推蔡月昭:“阿昭姐姐,快醒醒。”
蔡月昭正睡得昏天暗地,孟羽凝推了好几下,她才醒,睁开眼,迷迷糊糊问:“阿凝,要吃晚饭了吗?”
孟羽凝把她扶起来,神色严肃:“阿昭姐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先别着急。”
蔡月昭云里雾里,伸手掐了掐阿凝的脸:“什么天大的事,这般严肃。”
孟羽凝:“成安侯府来信,说是郁小侯爷……”
孟羽凝毫无隐瞒,把从祁璟宴那里得来的消息全都说了,蔡月昭听完,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抓住孟羽凝的手:“阿凝,你没有骗我?”
孟羽凝看着阿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跟着红了眼眶:“嗯,殿下看了信,说是郁严偷偷写的,没敢让小侯爷知道。”
“小侯爷伤到根本的事,不知怎么的就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了,他如今有些想不开,郁严想請你回去劝劝。”
听完这话,蔡月昭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当即从榻上蹦到地上,穿上鞋就往外走:“阿凝,我要回京,现在就走。”
孟羽凝一把拉住她,温声安慰:“京城山高路远,你等我给你准备些吃食带在路上,我现在就去做。”
蔡月昭摇头,眼泪止都止不住:“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走。”
孟羽凝见她哭,也跟着落泪,她用力抱住她:“阿昭姐姐,汤神医如今在山上,方才殿下已经派人去给他送信了,有汤神医在,小侯爷一定没事的。”
蔡月昭抬手抹了抹眼泪,“对,阿凝说得对,有汤神医在,阿逍哥哥会好起来的。”
孟羽凝牵着她的手出门,祁璟宴见蔡月昭哭过,便温声安慰:“你且莫要太过担忧,宫中那么多太医,回头我再让汤神医过去,凌川总会无事的。”
蔡月昭点头:“多谢殿下。”
那边元青和拂冬得到信,已经匆匆把刚规整好的为数不多的行李又全都打包背在背上,侯在了院中。
见蔡月昭出来,两人快步上前:“姑娘,都准备好了。”
祁璟宴不方便出府,便找郁实交代了几句,随后孟羽凝送她们出府,穆云还特意为一行人每人多备了一匹马,孟玉和孟珠也同两个护卫从厨房那里提了两个竹篓过来,里面装满了煮熟的鸡蛋,咸鸭蛋,油饼,还有小酱菜。
孟羽凝看过,也不多说,让几人把两个竹篓分别绑在两个不坐人的马上,又拉着蔡月昭说:“阿昭姐姐我知道你急着赶路,可路上也要吃好睡好,不然你把身体累垮了,回头还怎么安慰小侯爷。”
蔡月昭双眼微红,有些魂不在焉点头:“好。”
说着用力抱了抱孟羽凝,哽咽着说:“阿凝,下回不知何时再见,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有什么事就给我送信。”
孟羽凝强颜欢笑:“阿昭姐姐,我记着了。”
蔡月昭拍了拍阿凝,松开她,利落翻身上马,冲阿凝点了点头,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元青扶冬郁实等人齐齐翻身上马,纵马追了上去。
孟羽凝站在大门口,看着一行人烟尘滚滚,消失不见,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随即翻身回府,直接回了燕拂居,往榻上一歪,心情低落。
祁璟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蔡姑娘主仆三人武艺高强,又有郁实等人护着,定能安然到达京城。”
“我知道,我就是心疼阿昭姐姐,也舍不得她。”孟羽凝抹了抹眼角。
她望着祁璟宴,这才留意道,自始至终,他面上并无担忧之色。
她以为他太多悲伤,又在死装,便拍拍他胳膊,安慰道:“殿下,你也别太难过。”
祁璟宴风轻云淡:“我没难过。”
见他不似撒谎,孟羽凝蹙眉不解:“可小侯爷都已经伤到那等地步了,殿下你竟然一点不替他难过?”
祁璟宴却说:“凌川何等身手,岂会被区区一匹疯马踏伤。”
孟羽凝:“可马有失蹄。”
祁璟宴:“即便凌川当真被马踩伤,伤到不能人道的地步,可以他的手段和心机,若想不为人知,绝对不会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
孟羽凝心中一动,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殿下你的意思是说?”
祁璟宴点头:“凌川这伤,十之八|九,是装的。”
孟羽凝一脸不解:“好端端的,他装这伤做什么?还闹得满城风雨,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以后哪家的姑娘还敢嫁他?”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阿昭姐姐红着眼离去的样子,心头一紧,猛地起身就往外跑:“我得去告诉阿昭姐姐,不能让她一路白白着急伤心!”
她步子急,身影快,刚从祁璟宴面前掠过,却冷不防被他突然伸出的手臂拦腰截住。她冲得急,他拦得突然,孟羽凝收势不及,整个人几乎要向前跌去。
祁璟宴当即起身,另一只手迅速揽住她的腰,稳稳将她捞住。
孟羽凝挂在他横拦的手臂上,因为他身量极高,她双脚微微悬空,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