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身大红色的衣裳穿好了,穆樱和穆梨忍不住赞道:“姑娘穿这衣裳可真好看。”
孟羽凝对着镜子照了照,心中诧异,这怎么看起来像嫁衣呢?不过祁璟宴也没有道理送她嫁衣啊。
于是便晃了下头,把心中那丝古怪的想法甩出脑海。
自己拿了枚簪子,让穆樱帮自己随意挽了个利落的发髻,把那一头半干的头发挽了起来。
随后带着两人往外走,正抱着包袱从厢房出来的孟金纳闷问:“姑娘,您这是去哪?”
孟羽凝:“我去一趟燕拂居,很快回来,你们先去喊人备马車,把要带的东西都先装車。”
穆樱和穆梨心中好奇,可一想孟金和孟银经常去姑娘新买的宅子,两人便也没有多想,默默跟在孟羽凝身后。
很快,几人来到燕拂居,进了院门,绕过影壁,就见院中张灯结彩,檐下竟然挂起一排大红灯笼,瞧着十分喜庆。
孟羽凝心中纳闷。这是怎么的呢,祁璟宴要为她送行?还是要庆祝?
她不动声色走进院中,把穆樱和穆梨留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了正屋的门,穿过堂屋,走进卧房,一下就愣住了。
就见卧房里面,大红喜烛,大红喜字,大红窗帘,大红床幔,大红被褥,一眼望去,铺天盖地的红。
当然,让她更惊讶的,是刚从净房门口走出来的祁璟宴,也是一身的红。
孟羽凝脑袋嗡一下,一下卡住,不转了,她呆呆望着那一身红色的俊美男子,久久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祁璟宴看着瞪圆了眼睛呆呆站在那里的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抬脚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将她引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声音温柔如水:“阿凝,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孟羽凝回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心头突突突一阵狂跳,脑中一阵电光火花闪过,一个念头蹭地跳了出来。
她猛地站了起来,指了指祁璟宴,又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殿、殿下,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祁璟宴面上的笑意一僵:“阿凝不知我们在做什么?”
孟羽凝压下心中的念头,摇了摇头。
祁璟宴僵在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双掌按在膝上,沉默片刻才问:“那阿凝先前吃饭时,说‘不如今日’,所指为何?”
孟羽凝:“我说的是离府啊,我那不是买了宅子嘛,我要搬过去住了。”
祁璟宴眉梢微挑,面上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阿凝为何要搬出去住?”
可孟羽凝却从他那平静的面容下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这才小声解释说:“我这不是想着,殿下和屹儿要回京了吗,我和孟家的关系已然断绝,孟家又对殿下多行不义,我回到京城徒增尴尬,就不跟着回去了。”
祁璟宴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孟羽凝大着胆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
祁璟宴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起身,站到孟羽凝面前,垂眸打量她的眼:“阿凝,你同我说过的话,你可是忘记了?”
孟羽凝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又要往后退,可双臂却被两只大手牢牢抓住,她动不了:“殿下说的是哪句话?”
祁璟宴沉默片刻,突然低笑一声:“阿凝竟然忘了。”
他虽是在笑,可孟羽凝却从他那笑声中听出了一丝丝怒意,还有一丝伤心和难过?
她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这么多年,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是哪句嘛。”
祁璟宴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低头,拉进两人的距离:“好,那我来提醒阿凝,你曾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孟羽凝隐隐约约想起,好像是他给皇后娘娘守孝第一天的时候,他浑浑噩噩的时候,她安慰他的话。
她忙低声解释:“我那时,不过是随口一说。”
祁璟宴握着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带,咬牙切齿道:“可是阿凝,我当真了。”
孟羽凝被他捏的胳膊微微发疼,挣扎了两下没挣开,见他情绪不对,也不敢像平日那般放肆踩他一脚或是瞪他一眼,只好声好气笑着哄:“殿下,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穆云略带急切的禀报声:“殿下,孟金和孟银要了马车,在往车上装行李,说是孟姑娘说的,今儿她们要搬去桃溪巷那边的宅子。”
孟羽凝心头一跳,暗道怕是要不好。
果不其然,祁璟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着窗外说道:“把人拦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
穆云应是,快步走了。
祁璟宴盯着孟羽凝的眼睛:“阿凝这是要弃我而去。”
孟羽凝和祁璟宴对视着,莫名心虚起来:“殿下,你听我解释,我……”
祁璟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嘴上,直接打断她的话:“阿凝,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那就要说到做到。”
说罢,松开孟羽凝的手臂,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往外走:“今夜你睡在这里,我去清客堂陪屹儿,有事明日再说。”
望着那眨眼间就消失不见的身影,孟羽凝颓然地倒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有些烦躁,又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个事啊。”
祁璟宴是一直对她很好,好到有一段时间她都产生了幻觉,误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再加上她时常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所以偶尔也会幻想一下,要是哪天他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来说喜欢她,她能不能狠下心来拒绝。
可都三年多了,他总是那么风轻云淡,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一个字都没说过。
再想到原书里他到死都没近过女色,所以她很快就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没再自作多情过。
可今儿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她有心追出去问问,可想到他刚走的时候说的话,便又只好作罢,脱了鞋子上床,把那身繁琐红衣脱了,躺倒了被窝里。
闻着那熟悉的带着松香的气息,她面颊莫名烫了起来。
清客堂。
屹儿正和穆江他们在捉迷藏玩,见祁璟宴突然阴沉着脸出现在屋里,屹儿好奇跑过去:“哥哥,你不是说今晚和阿凝一起睡吗?怎么又跑来了?”
穆江憨憨地笑:“是啊殿下,洞房花烛夜,您怎么扔下王妃,一个人跑了?”
祁璟宴冷冷扫他一眼:“出去。”
穆江挠着脑袋,一脸困惑地退了出去,小声嘀咕着:“大喜的日子,这是咋了嘛?”
屹儿察觉不对,上前想问,可却被哥哥丢来一记眼刀子,又训道“这么晚了,还玩什么,赶紧上床睡觉。”
第107章
屹儿本来和穆江玩捉迷藏玩得好好的, 可哥哥莫名其妙回来乱发脾气,屹儿也生气了,一跺脚:“哥哥你做什么骂人?”
可祁璟宴没有回答, 只一个人默默坐到了榻上,双手按在膝上,眼眸低垂, 神色平静, 可屹儿就是感觉到他不开心了。
他啪嗒啪嗒走过去, 歪着小脑袋去看他的脸, 好奇问:“哥哥你怎么了?”
祁璟宴此刻满脑子都是阿凝要弃他而去,心中又气又痛, 无暇理会屹儿, 伸手把他的小脸往一旁推了推:“去睡觉。”
屹儿很少见自家哥哥这番颓废的模样, 心中越发好奇, 把脸凑过去继续问:“是不是你做错事,挨阿凝骂了?”
见赶不走他, 祁璟宴也懒得再赶,沉默片刻只吐出两字:“不曾。”
屹儿不明白了:“那你干嘛把阿凝丢下, 一个人跑来这里?”
望着小少年那双黑黝黝的眼睛, 祁璟宴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生出了倾诉欲:“是阿凝, 她想搬走。”
屹儿一听,小脸一变,“阿凝要搬去哪里?”
祁璟宴:“搬去她在外面买的宅子。”
屹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哭出来:“阿凝为什么要搬走,她不要屹儿了嗎?”
祁璟宴搖头:“阿凝没有不要你,她是不想要我。”
闻言, 屹儿心中略安,抹了把眼角,双手架在胸前,皱起小眉头:“阿凝为什么不要你?”
祁璟宴搖头:“不知。”
屹儿语气笃定,一脸嫌弃:“肯定是哥哥哪里做的不好。”
祁璟宴颓然颔首:“想来是吧。”
见哥哥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悠然气度全然不在,竟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没用样子,屹儿恨铁不成钢:“哪里做的不好,那你就改呀。”
祁璟宴:“可我不知从何改起。”
屹儿急得不行:“那你怎么不问阿凝呀?”
祁璟宴:“……”
方才他是有许多话要问她来着,可他没敢,他怕听到不想听到的话,所以落荒而逃。
想来也是可笑,谁人能想到,他祁璟宴有一日也会窝囊成这般模样。
屹儿催促:“哥哥你快去问阿凝你哪里做错了,问完你就和阿凝保证,说日后一定会改的,阿凝一定会原谅你的。”
说着,两只小手拽着祁璟宴的袖子,用力把他从榻上扯起来,往外推:“快去,现在就去。”
祁璟宴心中没底:“若是,我改了,阿凝还是不肯留下来呢?”
屹儿急得直跳脚:“那你就抱着阿凝腿哭呀。”
祁璟宴:“……”
见哥哥傻傻站在那里,屹儿转身就往外跑:“哥哥你可真没用,还是屹儿去吧。”
祁璟宴一把将人捞回来,放在地上:“我去。”
屹儿一脸不信任:“你能行?”
祁璟宴点头:“能行。”说着,转身往外走。
屹儿追到门口,小手扶着门框,不放心地交代:“哥哥,要是你哭不好,就让人来喊我,换屹儿去哭。”
祁璟宴:“……好。”
---
孟羽凝蜷在锦被之中,被褥间萦绕着祁璟宴身上的气息,扰得她心神不宁。
方才他攥住她手臂的力道,将她拽入怀中时那灼人的体溫,迫人的气势,一遍遍在她眼前重现,她心跳如擂鼓般,久久难以平息。
她越躺越睡不着,越是心浮气躁,最后索性坐起来。
拥着被子坐了一会儿,还是静不下心,干脆拿过衣裳,想穿上,出去找祁璟宴。
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不若径直去寻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地好。
可一扯过那身大紅衣裳,便觉得烫手,一下扔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