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孟羽凝的确无大碍,祁璟宴这才看向穆风:“到底发生何事?”
穆风轉过身来,把方才集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整个事情经过,祁璟宴面色一沉:“所以,那箭是奔着阿凝去的?”
穆风十分笃定:“是,孟姑娘,小侯爷,还有属下,我们三个是并肩而行,那箭力道强劲,必定是一个精于弓马的好手所发,斷没有失准之理。”
祁璟宴又问:“那第二箭呢?也是奔着阿凝去的?”
穆风摇头:“小侯爷把孟姑娘拽到身侧,躲过第一箭,当时两人站成一排,那第二箭要是没躲过,那箭就会先穿过小侯爷,再射中孟姑娘,这般情勢下,属下实在难以斷定,那箭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祁璟宴:“没见到射箭之人?”
穆风摇头:“不曾,小侯爷去追了,后来阿央也去追了。”
祁璟宴看向穆云:“带人去搜。”
穆云点头应是,让穆风留下,他转身下楼,下令全船戒备,随后让穆山和穆江守好船,他带着一队人马下船,沿路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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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奔着城门方向去,因着路上有行人,走得并不快。
一个一身青衣,头戴斗笠,肩背长刀的男子怀里抱着一包东西,快速奔跑着追上马车,轻飘飘跳起,无声无息落到车轅上坐了,回手在车厢轻轻敲了两下。
拂冬撩开车帘,语气不善:“元青,你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男子笑出一口白牙,把抱着的纸包遞进门內,遞到那位女子面前。
女子剛哭过,双眼通红,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却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元青不说话,只用手比劃着,示意她打开,女子打开纸包,惊喜道:“烤红薯?”
元青笑着点头,又用手比劃着说,方才看到那边有卖烤红薯的推车走过,他便追了上去,随后又比划了个吃的姿勢。
女子点头说好,挑了一个最大最软的留下,剩下的几个递给扶冬:“剛好四个,一人一个。”
拂冬见自家姑娘露出笑模样,便也跟着笑了,伸手接过,自己留了一个,剩下两个,给了元青和车夫一人一个,缓和了语气对元青说:“姑娘最爱吃烤红薯,这回算你办了件好事。”
元青又咧着嘴笑。
拂冬把先前放在车厢边上的弓和箭筒拿起来,递出去:“你的弓,下回别动不动就丢给我,很重的好吧。”
元青接过,点点头,把箭筒背到了背上,弓就那么随意放在车轅上。
他对拂冬悄悄招了下手,拂冬拿着烤红薯走出车厢,坐到车辕上,边剥着皮,边低声问:“怎么了?”
元青往车厢內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眼睛,眼中满是担忧。
拂冬知道他这是问姑娘怎么哭了,便坐过去些,小声说:“一说起这个就来气,就是那个郁世子,亏得我们姑娘千里迢迢追他到这里,谁想到他竟然移情别恋,对着别的姑娘大献殷勤。”
元青脸色紧绷,又比划着问姑娘怎么办?
拂冬:“姑娘伤心了,说再也不理他了,所以咱们现在回京。”
元青点头。
拂冬又说:“我跟你说,回京路上你可别瞎跑了啊,姑娘心情不好,我要陪着姑娘,你要警醒些,最近这阵子外头可不怎么太平。”
元青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拂冬便接着剥她的烤红薯:“这红薯都冒糖了,看着就好吃,你怎么不多买几个。”
元青往后比划一下,作势就要下车,再追过去买。
拂冬连忙拉住他,狠狠瞪他一眼:“剛说了不要瞎跑,不要瞎跑,你怎么就不听呢。”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提着刀从后面闪身追上来,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见突然冒出个人来,急忙扯住缰绳,勒停了马车。
在见到人影一闪而过时,元青就把红薯往拂冬手里一扔,左手拿弓往肩上一挎,右手同时抽出背后长刀,稳稳站在车辕上,随时准备战斗。
拂冬把两个烤红薯往车辕上一丢,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半跪半蹲在车门前,眼神锐利地瞪向来人。
当双方对视,看清彼此容貌,三人皆是一愣。
元青和拂冬都下意识回头,看向车厢內。
车厢内的女子侧坐在车厢内,手里抱着烤红薯,一会儿剥一下皮,一会儿又发一下呆。
此刻马车一个急停,她毫无防备,因着惯性猛地向一旁栽去,还好自幼习武,身手利落,下意识抬手撑着车厢壁,总算没有撞到。
可好好的烤红薯却被她拿在手上按在车厢壁上,压扁了,汤汁都冒了出来,弄得她手上黏糊糊一片。
她拿着那不成样子的烤红薯,轻轻叹了口气:“拂冬,发生何事?”
拂冬没说话,一道男子声音却传来了:“月昭,是你吗?”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蔡月昭一愣,没有出声。
郁逍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回应,便扫了车辕上的几人一眼,当见到元青背上的那把弓时,他声音沉了沉:“蔡月昭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蔡月昭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可想着既然闹到此等地步,当面说清楚也好。
于是把烤红薯放在一旁小几上,拿了枚帕子擦手,可那烤得滋滋冒糖的红薯黏在手上,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心情也跟着越发不好起来。
郁逍见她迟迟不露面,越发认定她心虚,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带着些许不耐:“蔡月昭,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见他一个劲儿地催催催,蔡月昭也来气了,帕子一扔,就那么掀开帘子,走出去,跳下马车,走到他面前几步停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她眼睛通红,郁逍一愣,可一时没顾上,只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蔡月昭偏头看向别处:“路过。”
见她气鼓鼓,明显没有说实话,郁逍蹙眉:“你要去哪里,为何会路过这里?”
蔡月昭:“关你何事。”
见他说一句,她呛一句,郁逍气得眉心突突直跳,也不再问,指着仍旧拎着刀对他横眉冷对的元青:“那我问你,刚才那一箭,是不是元青射的?”
蔡月昭一愣:“什么箭?”
郁逍了解她的性子,见她如此,便知她对此不知情,但还是说:“射向孟姑娘那一箭。”
蔡月昭知道不是元青射的,方才元青去买烤红薯,他的弓和箭筒都给了拂冬拿着。
再说,元青虽然不会说话,也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可却素来听她的话,不会随随便便去杀人。
若是其他人误会她,她解释两句也就完了。
可他是郁逍,她以为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的郁逍。
前阵子,他还特意带她去京城几家新开的酒楼尝新菜,还会半夜翻墙给她送他觉得好吃的宵夜。
可此刻,他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来怀疑她的人,提刀追上来,找她兴师问罪。
她委屈,她愤怒,她伤心,所有不良情绪在那一刻齐齐涌上心头,憋得她胸腔都要炸了。
她攥紧拳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两步,抬手就朝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怒斥一声:“少在这血口喷人。”
对,没错,她用的就是沾满了红薯糊糊的那只手打的。
凭什么这样糟糕的心情,要让她一个人承受。
冷不丁挨了一巴掌,郁逍一下愣住,没有愤怒,只有茫然:“不是就不是,你打我作甚?”
随即感觉不对,伸手在脸上一摸,就见一片金黄黏腻。
“这什么玩意儿?”问完这话,郁逍脸色骤变,当即把那只手举得远远的,偏头,捂嘴,干呕起来:“哕~哕~”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蔡月昭举起沾了红薯的那只手看了看,又歪头观察郁逍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随即笑得弯下腰去:“哈哈哈,郁逍,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你恶心不恶心,哈哈哈哈哈哈~”
见她笑成这副死德行,郁逍脸色更是铁青,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自家姑娘笑得直打跌,元青连忙把弓递过去,让她扶着些。
蔡月昭扶着弓笑得蹲到地上,见郁逍呕个不停,脸都白了,便笑着解释:“郁逍,这是烤红薯。”
一听这话,郁逍停了干呕,一脸狐疑地把那只恨不得剁掉的手慢慢拿近,嗅了嗅,又拿近了些,继续嗅了下,当确定这的的确确只是烤红薯的时候,他一闭眼,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得亏是烤红薯,不然怕是几天都要吃不下饭了。
郁逍的心情如同九死一生,他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又把脸仔细擦干净,随后上前,捏着那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的姑娘的后脖颈,把她拎起来,咬牙切齿道:“蔡月昭,这笔账我慢慢跟你算。”
蔡月昭抬手就去打他的手,想把他手打开,可却被郁逍攥住手腕,掙脱不开,气得她抬脚就去踹他,连踹了好几脚。
见自家姑娘落了下风,元青脸上怒意顿起,弓往拂冬手上一扔,拎着刀就要上去帮忙。
拂冬一把拽住他,费力把他往旁边拖了拖,低声说道:“那是姑娘和郁世子之间的事,你别去瞎捣乱。”
元青蹙眉,一脸不解,可还是听话地没有上前。
因为姑娘说过,拂冬比他聪明,让他多听拂冬的话。
蔡月昭踢了郁逍几脚,可他还是不鬆手,像拎小鸡崽一样捏着她脖子。
她挣脱不了,气道:“都说了,不是元青射的,刚才元青去买烤红薯,没带弓箭,之前他一直和我在一起。”
郁逍刚才通过几人的神情就已经判断出,那箭不是元青射的,他捏着她,只是气她害他恶心那么半天。
不过见差不多,他怕再逗她真恼了,便松开了手:“你们这是要去哪?”
蔡月昭冷哼一声:“不关你事。”
郁逍蹙眉:“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见他一切如常,丝毫没有对不起她的心虚,似乎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蔡月昭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赌气当真是没意思,不想和他再纠缠,转身就往车上走:“回京,就此别过。”
郁逍伸手拦住她:“最近这阵子外头不安稳,你跟我一道,先去岭南,回头一起回京。”
蔡月昭想到那个孟姑娘,心头火气再起:“你松开我,我不跟你一道去。”
郁逍却不肯松手,牵着她的手腕,往前走:“我不是同你说笑,如今外头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带着这么几个人,回头遇到点什么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又解释道:“还有,方才我不是故意误会元青,我在集市上遇刺,顺着箭射来的方向一路追过来,恰好看到元青在前头飞奔,我便以为是他干的,这才追了过来。”
听着他的解释,蔡月昭挣了两下没挣脱,便没有再用力挣。
元青看了一会儿,困惑地看向拂冬。
拂冬拍拍他胳膊:“得了,姑娘这是改主意了,走吧,咱们一起去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