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宴自始至终没有接话,等屹儿睡熟,抬手想把他放到榻上。
穆云见状,忙上前接过:“属下来吧。”
穆风帮不上忙,便转身出门,穆云将小殿下安置好,也退了出去,追上穆风,上去照他屁股就来了一脚。
穆风捂着屁股蹦出去好远:“踢我作甚?”
穆云:“往后说话,注意分寸。”
穆风不服,梗着脖子:“我咋了嘛?不要仗着你是老大,你就总动手。”
穆云:“先前孟姑娘说做菜的时候,你当着殿下的面是怎么说的?”
穆风一想,忙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是我嘴欠,不过我也没想到那孟姑娘做菜这么好吃的嘛。”
说完,扑哧一声笑了,凑到穆云身边小声说:“老大,你说殿下吃孟姑娘做的菜时,有没有想起我先前说的那句话来?”
穆云瞪他,做势又要踹,穆风嘴里汪汪两声,赶紧跑走了。
---
孟羽凝出了营帐,直奔灶房。
还不等走近,就见一堆人拿着碗筷,正蹲着围在灶前,眼巴巴往主帐这边看。
众人见她出来,全站了起来,还都避嫌一样,往后退了两步不说,把碗筷也藏到了身后。
孟羽凝走过去,还不等说话,一个人高马大长相憨厚的护卫就递了一个大碗过来:“孟姑娘,你吃。”
这是孟羽凝辛苦做的,她当然不会客气,笑着说好,接过碗筷,先盛了半碗荠菜粥,随后又盛了两大勺野山笋,又捞了几小块肉,加了一勺汤,估摸着够自己吃饱,这才放下木勺。
方才趁着孟羽凝和穆风去主帐的功夫,汤神医毫不客气地连粥带菜吃了两大碗,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木头墩子上,手里拿了根细树枝在剔牙。
见孟羽凝已经盛完,那些护卫还傻愣愣杵在那,汤神医便开了口:“你们要是嘴馋,就问问人家孟姑娘给不给你们吃,别一个个跟哑巴似的。”
这群护卫想到这些天一直对孟羽凝冷脸以对,此刻都有些抹不开面子,偷偷推了推方才给孟羽凝递碗那个护卫,小声说:“穆山你去问。”
被推出来的穆山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这才开口:“孟姑娘,这锅里剩下的,你还要吗?”
孟羽凝原本就是想着让大家都尝尝她的手艺,这才把那些野山笋和荠菜全都煮了,再说她用的是人家营地的米和肉,这两锅吃食也算不上是她的。
方才给祁璟宴送饭,她还担心他们不给她留的,没想到这些护卫竟如此客气。
孟羽凝有些意外,十分爽快地说:“我这够吃了,大家要是不嫌弃,就都尝尝吧。”
“不嫌弃,不嫌弃。”众人欢呼一声,跟一群饿狼一样朝着锅扑了上去。
孟羽凝被吓了一跳,忙护好自己的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木头墩子上坐着的汤神医被他们挤得摔倒在地,骂骂咧咧爬起来,就近逮着两人踹了两脚:“当真是属猪的,见着点好吃的,就没个人样。”
穆风从营帐里出来,一见这情形,嗷嗷喊着冲了过去,撞开两个护卫,挤到了装野山笋炖羊肉的大锅前,连汤带笋,将将抢了半碗,最后还是从另外一个护卫嘴边抢了一块肉赶紧吃了,边吃边嚷嚷:“别都吃完了,给穆云留一勺。”
孟羽凝看得目瞪口呆,脑中不由自主想到了流浪狗抢食的画面,这也太凶残了吧。
汤神医看得直摇头:“还说狗都不吃,瞧瞧,这可比狗吃得欢多了。”
孟羽凝没太听清,问:“什么?”
汤神医:“无事,无事。”
随即看了眼孟羽凝手里的大碗:“孟姑娘,你赶紧端回去吃吧,别待会儿这帮猪崽子抢红眼了,再把你这碗给抢了。”
孟羽凝知道应该不会,但还是点头说好,捧着自己的碗回了营帐。
---
孟羽凝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吃完一碗热乎乎的野山笋炖羊肉泡荠菜粥,舒服地长叹一口气,碗放在桌上,躺到床上,双手轻轻拍着吃撑的肚子。
躺得都快睡着了,才挣扎着起来,把刚才那瓶药膏从怀里掏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起身把那简易桌子挪到门口堵上。
虽说祁璟宴手底下的人素来都很守规矩,无故从来不会在她附近逗留,更不会擅闯她的营帐,可还是把门堵上一点,才觉心安。
堵好了门,脱了鞋子,退掉外裤,就见两条腿内侧通红一片,有的地方已经破了油皮,难怪那么疼呢。
她抠了一块药膏轻轻涂在伤处,顿时一阵清凉袭来,灼痛感减轻了许多,仔仔细细两边都涂好,等药膏吸收得差不多,穿好裤子。
拿帕子擦了手,将那瓶用了一小半的药膏拿在手里,不禁想到方才祁璟宴看向她腿时那淡淡的目光,脸上又有些发热。
连续骑了几个时辰的马,两条腿已经磨得火烧火燎,稍微一碰到就疼得厉害,便忍不住八字走。
可避免其他人看出来,徒增尴尬,她已经很小心了。
没想到书中那个“年纪轻轻,却似耄耋老者一般死气沉沉”的人,竟然如此细心,发现了她的异常。
只是,孟家人奉太后懿旨将“她”送来的时候,他漠不关心,“她”趁夜逃跑的时候,他也毫不在意,那他这会儿为什么要送药给她?
孟羽凝想了又想,最后确定,祁璟宴送药,只是对她方才做的那顿饭表示认可,一种自上而下的赏赐,让她往后更加尽心尽力做饭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孟羽凝便心安理得地将那瓶药膏拿帕子包好,仔细放进包袱里。
收拾好之后,端起刚才吃过的碗筷,准备拿出去洗了。
刚走出帐子,就见穆风匆匆走来,到了近前,行了一礼,语气比之以前客气多了:“孟姑娘,殿下有令,一刻钟之后启程,请尽快收拾妥当。”
孟羽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先前祁璟宴说的“晚些时候赶路”,还真的是晚些时候赶路。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心中疑惑:“现在上路,怕不是要走夜路?”
穆风:“正是。”
孟羽凝想起前路上那些惨烈意外,脸色不禁一变,“我有话想对殿下说。”
作者有话说:
----------------------
来了,明天见
第6章
祁璟宴的营帐已经收了起来,他此刻坐在轮椅之上,手里抱着还在酣睡的屹儿。
穆风带着孟羽凝走上前,拱手道:“殿下,孟姑娘说有要事要同您说。”
祁璟宴抬眸,看向孟羽凝:“何事?”
孟羽凝行了一礼,神色有些担忧:“殿下,我早上去摘野菜,在路上发现了一些可疑踪迹,像是有大批人马从那路过。”
其实当时她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马蹄声,上马就跑了。但按书中所说,那伙追得原主坠崖的流寇,应该就是“她”逃跑这一日出现的。
虽说原剧情里,祁璟宴一行人并没遇上那伙流寇,但她觉得还是提醒他一下为好。
记忆中,前面几天都是早上吃过饭就启程赶路,今日不知何故,竟耽误到了这个时候。
她不知这一点和原剧情里是否一致,她担心因为自己的到来,产生蝴蝶效应,回头再遇上那伙流寇就麻烦了。
刚才一听穆风说现在要走,她便想了这么个说辞来提醒祁璟宴。
穆风一听,不在意道:“孟姑娘,你逃、你摘野菜的方向,是咱们来时的路,那些痕迹,应是咱们留下的。”
孟羽凝摇头,继续编:“不像,咱们昨儿从那过的,过了一晚应该早就淡了,可今儿那些痕迹却像是新的。”
穆风没有怀疑,哦了一声,信了。
孟羽凝刚暗自松了口气,却听祁璟宴忽然开口,“如何新?”
孟羽凝一噎,这她怎么知道。
在祁璟宴平静却带着些探究的目光中,她只能硬着头皮胡诌:“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看着挺新的。”
祁璟宴打量她几眼,垂下眼眸:“好,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收拾妥当就去行礼车上等着。”
孟羽凝见他这样平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些防备,但她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闺阁女子”,实在不该懂得太多,话她只能说到这,便应了好,行礼过后往自己营帐那走。
一旁候着的穆云谨慎询问:“殿下,属下瞧孟姑娘说话不似作伪,你看咱们可要改下行程?”
康文帝派来的那五百精兵只限制他们不与他人接触,但只要他们一路往南,对行程安排上他们倒是不怎么干涉。
祁璟宴毫不犹豫,“不必,该来的总是会来。”
穆云神色一肃,应了是,转身去通知大家准备启程。
---
不多时,两百人的队伍开拔,一路浩浩荡荡向南行进。
那五百精兵也跟着起营,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
孟羽凝坐在装行礼的车上,跟在祁璟宴的马车后面,她把窗帘掀开一个缝,悄悄往外看。
看太阳的高度和位置,现在应该是下午两三点左右,道路两边绿树葱葱,耳边马蹄哒哒。
孟羽凝有一阵的恍惚,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梦境之中。
来到这里之前,她虽不是一个孤儿,却胜似一个孤儿。
她的父母在她五岁的时候离婚,因为种种原因,她被判给了父亲。
父亲很快组建新的家庭,又有了新的孩子,还是个男孩,她这个“累赘”就被丢到了乡下奶奶家。
爷爷早些年就走了,奶奶一个人守着老房子,见她回去,抱着她一个劲儿喊乖乖,欢喜得跟什么一样。
奶奶很爱她,一手将她带大,她虽然没有父母常伴,但过得很幸福。
直到她上高二那年,家里种的黄皮熟了,奶奶便提了满满一篮子黄皮,搭别人的三轮车到镇上,又坐公交车到市里,去给她送。
家里的无核黄皮酸酸甜甜,是她的最爱,奶奶永远记得。
她们学校不允许带手机,奶奶急着赶在她们学校中午放学的时候找到她,走得有些急,转弯的时候没注意,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小货车撞上,飞出去好远。
她得到通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快不行了。
她扑到床边,哭得眼睛都看不见,奶奶却笑了,拉着她的手,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黄皮塞到她手里,可那黄皮已经挤烂了,只剩下皮。
奶奶颤着手给她擦泪,一个劲儿说:“乖乖不哭,不哭。”
不想让奶奶难过,她强行忍着哭声,可眼泪却是憋都憋不住。
奶奶又说:“奶奶不能陪你了,乖乖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说完那句话,奶奶就走了。
他的父亲回来了,从邻居口中得知奶奶是为了给她送黄皮才出的车祸,冲上来就扇了她一个巴掌,逮着她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她不吃黄皮是不是能死,说她害死他妈,让她赶紧滚,还说会断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不会再供她这个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