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勉强安静下来，村长就将姜蘅要承包的地方大概说了下，用的词都是他们这村里人能听懂的，哪块到哪块，还有包括几个水塘之类的，承包费建议多少合适，还有哪些要求。

　　这个要求，姜蘅在合同上写的清楚，罗律师发过来后，她就转发给村长了，村委会这边打印出来，早就看过了。

　　此时也能清晰的说给村民听。

　　*

　　等全部说完，村民们再次哗然，各自跟身边朋友亲戚讨论，还有直接向姜蘅打听是不是赚钱了之类的。

　　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

　　大多数都是私下吐槽一些条款和价格，但也有人厚着脸皮凑到姜蘅跟前说：“二秋闺女一开口就承包这么多，肯定是在外面赚大钱了，那承包费不得多出点？”

　　当然一面对这些，都不用姜蘅开口，陈阿英和沈丽、姜国夏，包括周芸、展红、姜博等人，也都纷纷开口帮腔：“真赚钱了就不止承包这点了，瞎想啥呢。”

　　“都是你看着长大的，还好意思说这话？！你怎么当伯伯的？”

　　“咱们这小破地方，承包费你还想要多少？别人都是宰外人，你在这宰自己人呢？”

　　“……”

　　姜蘅只需要笑笑就好。

　　说话的人一脸悻悻闭嘴。

　　村长走入人群，也不时拿着喇叭大声回应：“小蘅承包土地，也是想着带动咱们村嘛，她这事业干起来，种地采收不都需要人帮忙吗？到时候你们在家都能找到工作，反正那边的地都没人种，放着也是放着，拿出来让她承包了，每年多少还有点钱拿！”

　　有人眼睛一亮：“种地采收找人帮忙都找咱们村的吗？”

　　村长：“那也不一定，你们要是不好好干，那我就让她找别人，反正隔壁两个村也一堆人，不缺人！”

　　“哎，村长你胳膊肘往外拐啊！”问话的人急了。

　　村长没好气道：“我说你们要是不好好干！大家干活麻利，小蘅不请你们请谁？但也别想着都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耍赖不干活还想要钱！”

　　“也对哦！”那人恍然，笑得憨厚：“不会不会，这好事呢，要是真能成，我下半年就不出去了。”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一对夫妻也激动的对视一眼，男人用力拍拍儿子肩膀，嘴里不住念叨：“真好！真好！”

　　他儿子脑子有点问题，没到弱智的地步，就是比起正常人少了根筋，出去打工老被欺负，索性家里也没什么孩子要养，就将人叫回来种地，开销小，日子勉强能过。

　　但也是勉强。

　　要是村子里有工作，他和孩子妈一起看着，能赚钱还放心，那就更好了。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高兴。

　　一堆激动期待兴奋的声音里，一道为难的声音冒出来：“主任，你这咋不早说？”

　　周围人忙看过去。

　　就见对方十分无奈道：“前几天我才把挨着月亮塘的那块地开了种了点玉米，都发芽了，这要承包，我那地怎么搞？”

　　众人一寂。

　　——

　　月亮塘距离姜蘅承包的那个水塘隔了大概一两百米，比较窄，有点弧度，有点像是月亮，因此被这么叫着。

　　村长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明明前两天他们频频过去勘测，都没发现那边的地被种过呀？杂草都长得快比人都高了呢，这样的地，就算开垦可都不容易，下意识问：“你啥时候种的？！”

　　“就前两天呗。”姜继祖也很懊恼，看向姜蘅：“咱也不知道你要承包，地都开好了，种子也种下去了，这都要发芽了，本来没打算种的，我孙子前两天闹着要吃玉米，说城里的玉米不好吃，这才想着把地开了，大侄女，真是对不住啊！”

　　姜蘅笑了笑，语气平静：“没事。”

　　姜继祖一愣。

　　似乎没想到她这个反应。

　　村长则深呼吸两下，走过去，耐下性子说：“种了也没事，反正承包是三十年，你还能种三十年不成？这地你要愿意，还是包给小蘅，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成不？”

　　姜继祖不情愿：“主任，这还强买强卖啊？我那地是我一锄头一锄头开的，种子可都是花钱买的啊！都是上好的水果玉米种子，种出来外头卖好几块钱一颗呢。”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刚刚安静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还有些已经挤眉弄眼、小声嘟囔了，都弄清楚了他的意图。

　　“这孙子！”姜国夏骂了一声。

　　姜芃握拳：“他肯定是故意的！”

　　陈阿英和沈丽她们也都气的不行，明摆着是想要坑钱的，她们性子更泼辣一点，也就直接指出来了：“放屁！什么你孙子早不吃玉米晚不吃玉米，偏偏前两天吃？！不就是为了要钱吗？”

　　“真不是，真的是赶巧了……”姜继祖咬死了不认：“姜蘅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哪能这样对她啊。”

　　“你有啥不敢的？！”

　　“你可太敢了，之前住院医生都能讹一下，那事你不还拿出来炫耀了吗？！”

　　“哎，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讹……”

　　姜蘅作为当事人反而开始安慰这两：“冷静点冷静点，别生气，咱不生气。”

　　“没事没事，都是小事，吵这个没意思。”

　　姜继祖赶紧点头：“对对对，吵这个没意思……”

　　村长气笑了，盯了他两秒，忽然看向会计。

　　要承包这个事，他们村只有他们村委会的三个人知道，村子小，就三个人将就着干，当时他就提醒了会计和委员，事情没正式公布时不要说出去，而会计和这人好像关系还不错？

　　会计尴尬扭头，心虚得不敢对视。

　　他真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前两天跟姜继祖喝了点酒，一不小心透露出有人要承包后山那块地，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后面咬死没说是谁承包，当时这人还说不会说出去，让他放心。

　　确实没说出去。

　　但搞这么一出，跟说出去差别也不大了。

　　他家地还恰好就在这个范围偏中心的地方，一亩多，范围不大，但避不开。

　　姜继祖被这么多人盯着，不安的换了个站姿，笑容都有些勉强了。

　　他想出这招很正常，毕竟谁不想多搞点钱？他年轻时就不爱干活，早早退休，靠着儿子闺女每个月孝敬，过得还不错，但爱打牌、爱抽烟、爱喝酒，存不下什么钱，正养老焦虑呢。

　　知道这个消息，他都没跟别人说，就自己这么搞，已经够可以了。

　　反正能搞一点是一点。

　　左右别人指望姜蘅能请他们干活，他不指望，得罪就得罪了，他家地在那，还能不租吗？

　　他偷瞄姜蘅，心中忽然一个咯噔，怎么这么淡定？是太有钱不在意还是假装的？又或者……

　　*

　　姜蘅真的不生气。

　　她安慰完气呼呼的亲戚们，正放松的靠着三轮车。

　　早有预料会有人搞事情，不过她本以为这种事会是姜成率先站出来反对，没想到是姜继祖，倒是被她揍了一顿的姜成，混在人群里，似乎没听见什么反对的声音？

　　提前有心理准备，她挺平静的，期待有那么大一片地任由自己发挥是好事，如果没有也行，光是村里共用土地，也能干很多事的。

　　人群里察觉到姜蘅目光的姜成：“……”

　　他又不傻。

　　地放在那也是放着，能每年白得几百块钱，干嘛要反对。

　　至于多得一点钱。

　　那不是没提前得到消息吗？！

　　要是得到了，他肯定也这么干。

　　不只是他，这估计有不少人都在羡慕姜继祖能这么干呢。

　　僵持了一会儿，村长还是松口：“那你想怎么样？”

　　姜继祖悄悄放松了一些，笑道：“总得给我点补偿吧？”

　　村长恨不得一把将手里扩音器拍上去，还补偿？！

　　但他不能，只能忍耐道：“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也不用很多。”姜继祖很大气的笑笑，转而低声道：“少说一千吧？我那种子都是好种子，那么大一块地，以后她都不用请人重新开了。”

　　村长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敢想！”

　　他让会计和委员先给村民们解答问题，他朝姜蘅使了个颜色，让她过来。

　　姜蘅笑着点头，下车过去。

　　三人转移到没人的地方，村长低声道：“他要钱，你看你愿意不？当然不可能一千的。”

　　姜继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瞥见姜蘅平静的脸色，又闭嘴了。

　　他想额外捞一笔，但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判断失误了？

　　果然，只见村长说完，姜蘅很果断说：“不可能。”

　　村长一愣，他想过姜蘅不会愿意给那么多，还想着帮忙压价，没想到是直接不可能？

　　姜蘅很平静看向姜继祖：“承包这个事我本来也是一时兴起，手头也没那么多钱，是村长他们说有国家补助后续慢慢还也就行我才同意的，现在闹成这样，我也懒得搞了，不包了，你那地，你要种就种吧。”

　　姜继祖脸色一变：“这不是涮人玩吗？你把大家都叫过来，转头就说不包了？！”

　　没等姜蘅回答，他先一步软了：“大侄女，这事确实有些巧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这样行吗？钱我少要点，你要是种点什么蔬菜水果，我摘点自己吃就行，你看怎么样？五百！只要五百，我保证第一个签同意书！”

　　村长嘴角抽抽，冷眼看他。

　　现在还想着占便宜呢？

　　姜蘅要是同意了，看似只说蔬菜水果，回头养什么鸡鸭牛羊，那不分给他，他还要闹的。

　　可真是会想！

　　那不得指望人将他以后生活费都包了？真当她是还没长大的小丫头？

　　姜蘅也清楚这点，很干脆回答：“不！我不同意！”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此时一字一句道：“多余的钱、多余的东西，我一分不出。”说完对一脸愧疚的村长道：“叔，我还有事，先走了，这地租不租都行，你知道的，反正我现在也挺好的。”

　　姜继祖瞪眼，没想到她回答这么坚决，一时脸都气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