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在旁边附和道。
“他常在府里闷着哪能给你机会见着他?这次是我病了这小兔崽子才肯出来看看,也是个叫我捉急的闷罐子!”
说着作势要去掐他,越清宁也被他们这一姑一侄之间的融洽气氛逗乐,顺着祖母的手看了过去,没想到却见一个清正端方的俊逸面容一下子撞进视线之中。
他正递了胳膊过去叫长公主出气,而后笑意盈盈的转向了她的方向。
一双玉眸深似星海,神情淡然如坠清月,叫人一下子被他所吸引。
越清宁呼吸停了一分,不敢再看忙低下眼,却在心中暗自惊叹这位周身的气度。
这寿王果真不简单!
见她躲了对视,寿王也没什么反应,笑着将长公主身后的垫子扶正。
“好了姑姑!往日都是我不对,以后我肯定常来看你好不好?”
长公主拍了拍他的手,又拉着清宁。
“我这辈子缘薄,没有自己的孩子,你们两个都是我亲到不能再亲的人了,我这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好,你们两个要常来看看我,彼此之间也要熟悉起来知道吗?”
这般把她跟皇族扯上关系,越清宁冷汗涔涔又不敢不答应,连忙应了下来。
“还有阿护!”
说着将崔护也招了过来,崔护在越清宁身边蹲下抬眼望向长公主。
“你们都是我看重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相处!”
崔护嘴笨也不会说什么,只说了句。
“您放心!”
越清宁也跟着点点头,浑身上下都快僵到麻木,这崔三少主把她环住似的,她整个人都快成个木人了,动也不敢动。
见他们都答应下来,长公主这才放下心,叫他们到屋子另一侧等一会儿。
也不知要等什么,越清宁没办法只得跟随崔三少主去了屏风另一边,这里有一处矮榻和两只椅子。
她不敢先坐,只站在原地等他先坐,谁知三少主看她局促也不坐下,高高大大一个人几乎要把她压到地底去了。
“清宁怎么不坐?”
嘴里咬着唇不小的扯下了下,他也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叫她清宁!
“怕还有事叫,三少主先坐吧!有事我来叫您。”
他想了下绕过她走到矮榻边坐了下去,越清宁总算能从那种威压下喘了口气,走到另一边离他远些。
他也看到了她的远离,眉间一拧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又搭话。
“昨日就那么送你回去实在抱歉!身体怎么样?还头晕吗?”
她硬扯了嘴角笑了一下对他回道。
“昨日身子不适扰了几位的雅兴,是清宁的不是!现在早已经大好,多谢三少主关心!”
他听闻一顿,“昨日若不是我等硬要留你们二人去赏莲,也不至于此,是我的错!”
声音沉沉掉进水里似的,越清宁赶忙安慰。
“不是您的错!是我自己体虚,三少主千万不要自责!您这样说,清宁罪过更大了。”
他好似是因她这话的情真而望过来,一双鹰眼此刻含着些柔情,越清宁心里咯噔一下,他竟然还没死心。
“我以为你在怪我,所以才不看我。”
“……”
果然就不该和他见面,越清宁只觉得浑身滚出的冷汗又要叫她坐立不安了。
看他这架势似是要说些心里话,可她才不想听!
想到这,她站着都站不住,恨不得即刻就掀了帘子狂奔而去,连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也不想要了,若不是对面还有两个皇族,她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再待不下去的。
“清宁……”
“三少主!”越清宁赶紧打断他。
“好像在叫咱们。”
笑着的脸多少带了些勉强,她抬步僵硬的要掀开帘子离去,谁料身侧之人比她更快站了起来,叫她差点撞进他怀里。
这般就好像在调戏她似的!可她敢怒不敢言,抿着嘴细眉紧蹙在一起。
见她这幅样子,崔护默默垂下头,尽量柔下声线来。
“我没想吓你,你别怕我。”
说着主动为她掀了帘子,甚至守矩的退到一边让她先走。
越清宁被他一句话弄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顺着他给的便利走了出去。
第14章
另一边,长公主喝了药此刻正捏着蜜饯慢慢吃着,见她过来,叫下人拿了糕点碟子放在她身边。
“你们两个出去说吧!我和清宁说说话。”
寿王笑着站了起来带着崔护出去,临走时他还回头偏要看她一眼,越清宁眼都不敢抬,装作看碟子里的东西再没有回头。
这一番下来,长公主连问都不用问就已经看清了状况,笑着招手叫她到身边去。
越清宁只好又坐到床边,被她拉住手。
“清宁,每次看到你我总是想起你舅公,你们两个总是给我一种相像的感觉。”
她顿了下,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道。
“当然!你比你舅公要美多了!他可抵不上你万分之一,他是个直来直去的牛性子,你们钟家人啊~都这样!你母亲也是这样,我都叫她不要担心,这么大个夫人偏还要亲自去看着我的药。”
说到这越清宁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怪不得自进府以来就没看见过她。
“祖母身体重要,母亲没什么能帮得上的,能做上这些事心才安些。”
看她还这么生疏的说场面话,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孩子长大了!
从前每次来虽说没有多自如,但也没有今天这么局促,她从前时常向她问些舅公的事情,同她探讨些诗词歌赋,现在也不敢再说。
是人长大了还是想的渐深了呢?
“上次你来还是我寿宴时,咱们娘俩好好说了半天的话,这次好不容易来了,想不想再继续把你舅公的事情听完?”
越清宁自然是想的,只要不掺和皇族的事情,长公主和舅公曾经的故事她好奇的不得了。
长公主看准了她眼中恢复的神采,笑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馋别人的故事。”
越清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听她徐徐道来。
当年陛下、钟百晢和另一位大人同属萧太师教习下的学生,长公主和陛下又从小玩到大,亲到不能再亲,于是时常去学堂看他们上课。
长公主性子活泛从不自视甚高,这一来二去和他们剩下两个也成了好友,四个人经常结伴玩乐或外出骑游。
那时候钟百晢是其中最沉稳的一个,几人或玩或乐闯出了祸来总有他帮忙解围,但也因这沉沉的性子,长公主和他其实不算亲近,只能说得上是熟识。
但这一切在陛下继位之后全变了。
陛下继位,他们几个也陆续为官,甚至有的被调去了十分远的凉州,几人再也不能重聚。
偏偏当时陛下还要为她招驸马,说是要为她考虑好一切,在京都内永远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才不会受什么委屈。
陛下当真是对这个姐姐极好,事事都为她考虑的全面,甚至说下过:“女子不比男子,纵使身份高贵也免不了被男子轻贱的可能。自古郎情薄,谁也比不上血亲,只要在京都内在朕眼皮子底下,朕可以为皇姐看他一辈子!”
越清宁听到这儿深有感触,她也有弟弟,只是听到这话都心里暖乎乎的泛上来暖意。
身为帝王,没有借皇姐的婚姻巩固权势,还愿意一辈子护住姐姐在羽翼之下,不让姐姐受半点委屈,纵使他后来做了许多糊涂事,这点倒是实打实的挑不出错来。
长公主说到这儿好似陷入了某段回忆,想了一会儿才说。
“当时,陛下给我挑了五位家境优渥的世家子弟,个个样貌俊美神采不凡,说是要我从中挑一个做未来夫婿,可我对样貌无甚在意,哪个都觉得还行,却没有谁出类拔萃叫我有倾心的感觉。”
她笑了笑,恍惚的为自己当初的执着本心摇摇头。
“也许因我是皇女的身份,我总觉得我应和其他女子不同,我可以执着于情爱,因我有这个本钱。后来才发现,这世间唯有一样公平,那就是情之一字。”
“每个人或贫或贱有喜有悲,唯有情是不可勉强也没办法换来的东西。”
这倒是真的,史实上记载的君王也没有几个能得到真心,反而是平常人家的小词,甚至都查不到是谁写下的故事里倒记下了那一世真情。
越清宁也深知女子的姻缘本就是一场赌博,各中心酸全靠自己体会,就算赌错了也毫无办法,只能撑着自己勉强过下去罢了。
许是她讲得情真意切,越清宁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在舅公身上,祖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
长公主却突然笑了,“你觉得呢?”
当年那双眼仿佛和面前的垂眼融合在一起,越清宁自那起开始体会感情,她不想对自己那么重要的一幕被否定,于是说。
“应该是得到的。我希望祖母得到了,这样清宁也能怀着一分希望迈向人生的下一程。”
她听她这样说,笑得更开怀,甚至坐起来搂着她的肩膀。
“清宁,你不晓得我就喜欢你这点!对于情之一字如此坦白,不愿搞那些弯弯绕绕,就同你舅公一模一样!”
“他当年也是!我那时迷茫去找他给我出主意,他却出乎意料跟我说要我选他。”
她陷入到过去的那一幕中,笑道。
“你肯定想不到,他那么一个钻研珠算数术的闷罐子是怎么告诉我那番话的,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底下还没停,一边拨着算珠一边问我。”
越清宁也被长公主笑个不停的气氛打动,没想到舅公竟是这么大胆的人!而且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度支司郎中,跟长公主的地位真的算得上天上地下。
他怎么敢……竟然敢肖想公主!
长公主笑得喘气,看见她脸上半是震惊的表情,不轻的掐了一下她的侧脸。
“别瞎想!是不是觉得他配不上我?算起来其实是我阻了他的路,同为萧太师的弟子,每一个都是肱骨重臣的苗子,可他愿意为了我永远放弃前路。”
说到这,长公主有些怀念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回到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