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刚才是我不好,一时撞了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混账话,你可千万要原谅我!”
姚春盈眉心狠狠一皱,她烦她饭得心焦,但在席上众人都是体面人,她也不好在此刻同她发作,只好捏着手心说“没事,快起来”。
不过这越家女不知怎的,像是没完没了的架势,见她不接,自己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杯又一杯,声量也越来越大,看样子是要把酒疯耍在席间。
姚春盈左右看了两眼,有些尴尬的冲着注意到这边的皇后和长公主摇摇头。
她也不清楚越清宁今天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像是要在贵人面前出丑,连带着也不让她好过。
“姐姐,吃了这杯酒,我就当你原谅我的赔罪,只要你吃了,我发誓再不在你跟前现眼了!”
姚春盈被她逼着往后退了两寸,但身后也有其他人,更是避无可避,她一脸想发怒又强忍的表情,推开越清宁端过来的酒。
“我不善饮酒,你的话我听到了,就此作罢吧!”
咬出的字句想劝住胡来之人,可眼前人好似没听见似的,提高声量又说了一遍。
“请姐姐,原谅我吧!”
皇后那头也听见了这声,以为有人在刁难姚氏。
她不喜这位姚家女,哥哥也说太子糊涂,怎么不听他的话选一位母族的太子妃。
但太子毕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说什么也不肯应和他们的意思,偏要这个姚氏入宫,甚至为此和哥哥大吵一架。
皇后眉心紧蹙,本就十分不满她插在哥哥与太子中间,离间二人的感情,但毕竟已经是选定了的人,既然改变不了,也不好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太子的脸。
“什么事?”
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刻绕过来,替她询问事由。
越清宁见人过来,假装晃悠的一捂脑袋,不小心将手中酒杯翻倒,一下子都泼在了姚春盈正欲躲避的衣襟上头。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
还没等她抱怨,越清宁忽然醒酒了似的扑了上去,在她单薄的轻纱上头一阵乱擦。
“对不住!是我酒气上头没拿住酒杯,冲撞了姐姐。”
姚春盈对她避之不及,推开她作乱的手就要站起来,谁知,始终埋头拽着她裙摆的越清宁忽而抬起脑袋,对着她的脸愣愣一句。
“姐姐,你怎么发烧了?你身上好烫。”
说着掐了她手腕往上一提,姚春盈半只手臂都被她举在空中顿时羞臊的要命,生怕有些不应该的印子被众人瞧见。她不顾一切的将人狠推了过去,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越清宁往后沉沉一跌,直将席上所有贵女稀里哗啦撞得跌倒一整片。
她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心道自己也没这么大的力气。
那头赏乐的一干大人物也听到了这头的动静,皇帝脸色阴沉,亲自过来,惊得所有人都起身叩拜。
“大好的日子作得什么孽!”
怒气冲冲的一声龙颜震怒,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吭声,只有尚倒在酒桌间没起来的越清宁还窸窸窣窣嘀咕着什么。
皇帝身侧的大太监立刻叫了人将她拎起来,拽到皇帝面前。
一打眼见她,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
去年冬末皇姐曾向他求过,给这孩子同崔护赐婚,但是一个权臣,一个武将,这两个凑在一起不知道还要搞出多少动荡,他早就经历过更加知道其中掣肘,当时便否了这桩婚。
没想到这两家见没有皇家恩典,竟然自行凑到了一块去,若不是崔护意外死在术忽,保不成崔家和越家真会联合起来给他找麻烦。
但……想到崔家一共四个孩子,如今只剩一个了。
皇帝的脸上也有些难堪,毕竟都是为国捐躯,为他办事死于异乡,这么远的地方,尸身都送不回来。
这样一想,因着愧疚,对崔家这个未过门的儿媳亦是生出些耐心。
“嚷什么呢?身为女子怎可如此言行无状!”
越清宁好似被他吓得酒醒了不少,此刻跪在地上,红着张脸几乎是紧紧贴在地上。
“不敢惊扰陛下,实是刚才见佳节团圆,触景生情,一时出神没注意多饮了些这才惊到了席间贵女。”
越尚书此时在后头挤了过来,见自己孩子跪在地上,连忙上前同她一道跪下。
皇帝见越尚书都这般,也没什么在意,命他领着女儿赶紧归家醒酒,这便要回席。
谁料,身后安安静静等候斥责的小姑娘忽然高嚷,“启禀陛下!刚才清宁无状应是伤到了某位姐姐,还请陛下给找来位御医瞧瞧,清宁若是就此回去,实难安然。”
她身后,本以为无事的姚春盈恐慌的瞪大了眼睛,她一连后退好几步,却正好撞在另一人手里。
只听她淡淡笑道,“我给姑娘把脉即可,用不着惊扰旁人。”
姚春盈目眦具裂,刚要拧腕逃走,只见这向来柔顺温婉的滕携蓟忽然死死掐住她的手腕,瞪大了眼,好似未曾料到一般惊叫一声。
“你有身孕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在人群之前看热闹的太子听见此声,拧眉似是要吃人似的凶相毕露,还未出言就已经叫人猜到事关于谁。
第57章
“胡说什么!”
便是皇帝此刻也有些挂不住脸,他下垂的眼睛向旁边一瞟,只见太子白着张脸,满面焦急的躬下腰不敢回应,便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
虽说已经给两人定下亲,但毕竟尚未过门,他就这么等不及,让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偏还是亲族那边的姚家贵女。
这姚家是怎么培养的女娘?即便太子无状,又怎可叫他如此乱来!
这下好了,事情不但暴露,还暴露在满朝文武,甚至是后院妇人之间,怕是过不了今日就会叫整个京城知道太子做的这糗事。
皇帝脸上挂不住,更是气得恨不得扇这个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两巴掌。
“太子!还不滚出来说话!”
萧衍满头冷汗,战战兢兢的跪倒在皇帝身侧,他低着脑袋,往后瞥了两眼,只见刚才还和他耳鬓厮磨的春盈几乎要昏过去似的面色惨白,斜倚在下人身上朝他小心的望了两眼。
本是大好的事却在这种时候被挑出来,他实在是笑也笑不出,只恨就叫了春盈几次,怎么就这么巧合,偏怀上了。
这种事在婚前自是叫皇室无光,父皇最看重皇家颜面,这次必定是不会叫他好过。
但也别无他法,事到临头只好先保住他娘俩再说。
“是儿臣一时糊涂,还请父皇责罚!”
在皇帝身后的一众大臣此刻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却在心底嘀咕了个七七八八,婚前有失这事可大可小,但谁叫他偏偏在所有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被捅出来,这便是大过了。
皇帝怎的不知身后这群人想的什么,都是一群整日嘀咕宗庙礼法的老顽固,他便是不舍得罚,这群老头子也会在背后上书逼他下旨。
于是就只能怪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皇帝重重一拧眉心,“太子自今日开始到太行山祭祖,到成婚之日前不可擅自离开,公事也由寿王暂代。”
萧衍听完处罚,气得脸都青了半面,不说太行山祭祖意味着几个月的时间要如同僧侣一般修行,不得食肉饮酒,不得见外人。
单单是把手里的权力交给萧恒这一项,他就无法接受。
他是什么货色竟然敢接手他手里的事务,能行东宫之职岂不意味着权力又高一重,到时候这帮见风使舵的朝臣,哪里还肯等着他回来,恐怕趁他不在又去萧恒面前献殷勤去了。
想到这,他下意识朝母后看过去,想叫她在这种时候替他说几句话。
然而他抬眼,却见自己母后听到父皇的处罚非但没有看他,反而看向了父皇身后的舅舅,他俩在人后隐秘的对视一眼,舅舅略略晃了晃头,母后就这样垂下头去,竟然什么也不打算说。
他心里突然有种极其怪异的东西在生根发芽,看不出那是什么,但他隐隐感觉不大对劲。
“皇后,你说如何?”
大概是没见皇后有什么说法,皇帝有些诧异,转身向她走过去。
“你没异议吧!”
皇后恭敬的福了福身,“臣妾并无异议,全凭陛下做主。”
见皇后都没什么说辞,皇帝将眼睛盯到了尚且陷在惊慌中的姚家女,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亲族好生培养的姑娘,是姚家不如从前了吗?这一代简直难以入眼。
他摆摆手,身侧苏福立刻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回去好生将养着,到成婚之日前勿要出来丢人了。”
撂下这一句,皇帝今日赏景的心情也没有了,领着皇后就这样回了宫。
众臣本是在佳节领沐皇恩,此刻却看了个大笑话,也不好多留,一家家马车赶往岸边,将人一一接走。
太子最先脸色铁青的回了东宫准备动身,到最后只剩下越家、姚家、滕家,以及寿王和长公主还在水阁里。
姚春盈怒目横视,几乎要吃了她似的怒视着越清宁。
她自以为不会有任何人瞧得出,就是跟她亲密至极的时候,甚至连太子都未有察觉,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越清宁此刻被父亲母亲扶起,见姚家老中青三代神色各异的看向她,也不躲闪,就这样定定的在他们视线之中不摇不晃的起身。
她就是要姚春盈知道,她没喝醉,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出糗演出来的一场戏。
姚春盈恶狠狠的看着她,忍不住捂着肚子指着她骂道。
“你……越清宁!你这贱……”
还未出口的恶言先被姚家老太爷堵上了嘴,今日这一遭出够了洋相,哪还能叫自家孙辈再继续在外人面前丢人。
但这个越清宁实在不是一般女娘,能看得出春盈身子的不同恐怕有滕家助力,但有这个胆子敢挑出来,实在不是一般人等能有的胆量。
她想必是因着崔护记上他家,但这仇来得莫名其妙,崔将军因疟病而死,再怎么也怪不到同去的大儿子头上,难道还能怪他家没照顾好崔将军?
想着,他看向身侧始终怒视着越家的老婆子,她今日不知是怎的了,对于越家一直怒气腾腾,像是知道什么隐情。
在此也不好问话,姚老太爷只好先叫家里人带着春盈回去,这一家子瞒着他的秘密越来越多,可是要翻了天了。
姚家一走,剩下的人总算松了口气,尤其越清宁此刻松懈下来,酒气上头,两眼昏蒙中愈发混沌。
长公主见阿恒好似还有事要问的样子,叫越家滕家先走,留了两个小辈儿在此。
钟氏黛眉紧蹙,担忧极了,却不敢耽误长公主谈事,在自家夫君的安抚下一步三回头的总算上了马车。
长公主命人撤了宴,领着两个女娘往沿山势而建的烟雨楼去,越清宁不胜酒力在此处躺了半天,直到日暮才堪堪醒来。
脚刚沾地,脑袋乱哄哄的像是有小人在里面锤墙,燥得她站不起身。
谁料唤了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尚留在此处的寿王殿下。
见她醒了,雾帐另一头,他淘洗了一片白方巾,拿着那块布就这么拐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