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瓷盘里的莓果蛋糕挤着粉色的奶油,缀着几颗新鲜的红莓,还淋着果酱。
唐殷盯着蛋糕看了半天,终于抬头看向沈楸香,声音磕磕绊绊,“楸、楸香,那个......那个我......”
话刚开了头,就见云来香和喵喵面包工坊中间的门帘晃动,祝芝山和吴生探头探脑地晃进来,两人眼神往唐殷这桌瞟了瞟,又飞快缩回去,脚步匆匆地往云来香走。
没等唐殷缓过神,那门帘又晃,两人竟又走了回来,来来回回晃了好几趟。
唐殷刚攒足的勇气被这来回晃的身影搅得稀碎,抬头就见祝芝山和吴生刚走出去,门帘又晃。
吕兰棠拿着一支笔,周竹清拿着本诗卷,连陆翎香都跟着,三个身影挤在门口,探头探脑往这边瞟,脚步磨磨蹭蹭,跟祝芝山和吴生二人方才一个模样。
紧接着就是府学的成批学子,一会来了喵喵面包工坊,一会又回了云来香,齐刷刷通过那扇门。
这下唐殷再也忍不住,朝着门帘喊,“你们是穿山甲成精吗?来回钻什么!”
祝芝山从人群后探出头,假笑道,“哦哟,真巧啊唐兄!你也在这儿吃点心?”
他说着还往沈楸香那边飞快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我就是路过,真路过。方才没瞧见你,这就走,这就走!”
身后的吴生、吕兰棠等人也连忙跟着点头,嘴里叠声应和“对对对,路过路过”,可脚步却钉在原地,眼睛直往唐殷和沈楸香之间瞟。
阿木端着托盘经过,都忍不住偷偷抿着嘴笑。
唐殷被他们这副欲走还留的模样气得额角突突直跳,大声喊道,“全体有令——给我回云来香待着去!别在这儿晃!”
“得令!”
祝芝山几人倒是应得干脆,吕兰棠拽着周竹清,祝芝山推着吴生,一群人跟串糖葫芦似的,慌慌张张往中间的门帘钻,转眼就没了踪影。
沈楸香放下刚端起的奶茶,看着飘飘扬扬的门帘,又转头看向还在喘气的唐殷。
她疑惑道,“你们府学......近来是在练什么特别的训练?倒像是听令惯了的样子。”
“没,没有训练......就是他们闲的,瞎起哄。”
唐殷脸上的红还没褪,被这话问得脸又热了几分,他赶紧把莓果蛋糕往沈楸香那边推了推,“快吃吧,上头的奶油化了,就不好吃了。”
沈楸香拿起调羹,轻轻挖了口莓果蛋糕,抬眼看向还在“我我我”打转的唐殷,催促道,“快说,再耽搁,师父该等急了。”
唐殷端着茶碗,脸憋得通红,刚要开口,就见卫锦云再不远处,耳朵几乎要贴过来。连一旁的何文彦三人见了这光景,也忘了身份,悄悄挪着狸奴椅往这边靠。
沈楸香被这阵仗弄得无奈,准备起身,就听唐殷猛地吸了口气,大声呐喊。
“楸香!往后我不想只做陪你吃点心的朋友,想天天跟着你,看你绣布、看你读书,连府学的课都想早点上完,就想着能多陪你一会儿。就像今年冬日里,我陪着你的时候,你在赏梅赏雪,而我......”
他低下头,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在赏楸香。”
沈楸香听了这说辞“啊”了一声,她的脸瞬间也跟着红透,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脖颈,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是低头盯着盘子里的莓果蛋糕。
就在这时,门帘狠狠一晃,一堆青布长衫的身影“哗啦”一下摔了进来。
祝芝山压在最上面,吴生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其他府学学子大压一通。吕兰棠和周竹清倚着门,陆翎香更是直勾勾往这里瞧。
祝芝山挣扎着从人堆里探出头,却还硬挤着笑,朝唐殷摆手,“好,好巧啊唐兄!我们就是......就是路过,想进来买块面包尝尝,没成想脚滑了,嘿嘿......”
唐殷看着地上叠成一团的人,脸涨得通红,指着祝芝山咬牙道,“路过个头啊路过!方才的话,你们是不是全听见了?”
吴生从人堆里探出头,伸手去抓那本掉了的书,嘿嘿笑着点头,“好像......是全听见了。唐兄,这是把隐忍的爱,变成大胆的爱了?”
“好你个吴生!”
唐殷气得想起身,却被沈楸香轻轻拽了拽衣袖。
他回头一看,沈楸香的脸还红着,却在偷偷笑。
他瞬间没了火气,只是喊,“都给我起来,再闹,以后别想让我带你们来吃点心!”
祝芝山几人立刻麻溜地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嘴上还不忘打趣,“知晓了知晓了,不
闹了。那唐兄,沈小娘子这是......应了没啊?”
唐殷转过身,不敢抬头看沈楸香,脸几乎要埋进面前的奶茶杯里,“楸香......你的心意呢?若是,若是你觉得我唐突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沈楸香看着他紧绷的后背,忽然轻声问,“你身上,不是还带着我送你的檀香扇吗?”
唐殷一愣,猛得抬头,“嗯?”
“那扇子是祖父送给我祖母的,祖母说,若是遇到心仪的人,就把这扇送给他。”
沈楸香的声音很轻,脸颊却红得更甚,说完便低下头。
卫锦云在一旁看得直乐,眼瞧着唐殷这脸怕是红得能煎蛋,烤面包都够温度了。
周围的人更是炸开了锅,祝芝山拍着手喊,“哦......原来如此啊!唐兄,你这是抱得美人归了!”
唐殷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都发飘,“楸香......你,你是说......”
沈楸香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唐殷心里真是美了。
心上人也心悦他。
他还没美多久呢,沈楸香就起了身,往王秋兰的铺子里去。
唐殷拿着那把檀香扇。扇骨是温润的黄杨木,凑近了能闻见淡淡的檀香,扇柄处还系着根浅青络子,垂着颗白玉坠,一摇就轻轻晃荡。
他紧紧攥着扇子,“这扇子我得好好收着,往后当传家宝。”
“你不是早把它当传家宝了?”
吴生凑过来打趣。
唐殷却也不反驳,笑着抬手朝柜台喊,“今日所有面包点心,都算我的,府学的同窗们,敞开吃!”
“好嘞,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祝芝山第一个响应,拉着吴生就往柜台跑,吕兰棠和陆翎香也笑着跟上。
阿木站在柜台后,看着涌过来的学子们,连忙拿起竹夹给他们夹面包。这堆学子也毫不客气人人都挑了个遍。
何文彦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笑着到,“卫掌柜,本官没说错吧,这地儿满是年轻人的活气,瞧得本官都觉得年轻了几十岁。”
他又看向唐殷的方向,带着些许赞许,“这唐殷本官知晓,前两年院试得了个案首,是个有才华的后生。”
蔡通判一边点头称赞一边跟着笑,话头又绕回卫锦云身上,“热热闹闹的,瞧得本官也高兴,卫掌柜,你那给陆岚的聘礼,可得抓紧备着啊!”
这话刚落,风铃清响,陆岚走了进来。他一声绯色官服,显然是刚巡完江。
什么聘礼?
她收了谁家的聘礼?
好你个卫锦云,前几日还咬着他,说要对他负责,怎么转眼就有了别的打算?
谁的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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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锦云:太好了,又能挣一笔给陆岚添聘礼了。[星星眼]
陆大人:你......你竟......是谁[爆哭]
第77章 齐做喜糕
陆大人,他很急。
二月的平江府浸在软风里,陆府墙根下的荠菜已冒出嫩绿的芽尖,被朝阳照得发亮。院里的早梅还剩几朵淡粉的瓣儿,玉兰花却含苞待放。仆从们忙活好各自的事,拿了个装着西瓜子的扁箩,在廊下低低闲聊。
偶尔挑担子的货郎从墙外经过,吹螺唤卖,“甜酒酿——自家甜酒酿——味甜似蜜糖!”
陆府的堂屋里,孙氏正拿着绣绷绣玉兰,她抬眼望向休沐的陆岚,温声开口,“长策,你近来瞧着心事重得很,莫不是巡检司的事不顺心?”
原本那张寻常没有什么波澜的面孔上,最近似是忧思颇多,总是皱眉,院中的箭靶子都被射穿了好多个。
“母亲,不是公务。”
陆岚给母亲倒好茶,又给她剥好蜜橘,坐在她身旁。他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她好像不喜欢我了。”
“啊?”
孙氏着实愣了下,不再绣玉兰,“你这话从何说起?前几日不还说,她要对你负责,你恨不得让全陆府的人都知晓......你可知眼下家里的仆从们茶余饭后,就爱谈你这事。”
陆府平日里没有多少事,仆从也少,他们做完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她也要凑过去侧耳倾听两句。
“可,有人给她下聘,她笑得那样高兴。”
陆岚的眉拧得更紧,冷硬的侧脸竟透出几分慌色,“我最近也去打听过,没瞧出是谁。”
他垂眸,心底的念头翻涌上来。
前儿撞见李季,他还故意沉了脸问,李季却笑得整个人都在颤,与他说“陆大人可别冤枉我,卫掌柜看不上我这拖家带口的”。
那便不是他。
那到底是谁!
后来他又留意云来香的客人,李家四郎总围着她说些玩笑话,司法参军每次去都要多买几盒点心,连府学那些毛头学子,见了她都笑得格外热切,还有赵家的小公子,柳家二公子......他瞧哪个,哪个都不顺眼。
孙氏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啊,平日里在外面雷厉风行,怎么到这事儿上就犯糊涂,她有没有收聘礼,你自己去问她不就好了?”
“问她......问她收了谁家的聘礼吗?”
陆岚眼里竟有几分无措,“要是她真收了,我这么问,她生气了怎么办?我怕她生气。”
若是她不与他说话,他便慌神。
上次装受伤的那些日子,可熬死他了。
孙氏捂着嘴笑,“长策,你这模样,分明是失了魂。”
待她笑够了,又收敛了神色,眼里满是欣慰,“不过母亲瞧着倒高兴,总算看出你是真心喜欢锦云。我们锦云可不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么,又能干又心善。”
她话锋一转,想起上月的事,又道,“过年时你特意交代,以陆家名义给云来香送了那么多年货,后来锦云不是回礼了?里头有好几身给你的新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你怎的一次都没穿?”
“她回礼了?还有给我的衣裳?那衣裳在哪儿?”
陆岚茫然抬头问了几句,眼里满是疑惑。
他竟半点不知情,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聘礼,他真想把那聘礼之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还能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