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墙根拽过一个埋埋汰汰的筐，把堆成一堆的羊粪铲了进去。开了羊圈门，沈云芳两只手轮流使劲就把那个筐给拽了出来。

　　“云芳，我帮你吧。”沈映雪始终站在外面，看沈云芳打扫完了，这才走上前想要帮忙。

　　沈云芳看了看她，拒绝道：“不用了，你穿的这么干净，还是别占呼手了，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她就使劲拽着筐子，直到院子的大后方。那有个粪坑，平时猪圈牛棚羊圈打扫出来的粪都堆到这，等发酵好了，生产队种地的时候当肥料用。

　　沈云芳把筐拽到粪坑旁边，看了下距离，一脚过去，就把筐踹倒了，里面的羊粪球就咕噜下去了。

　　她在旁边在用铁锨把没掉下去的漏网之鱼划拉一下，扒拉到粪坑里就完事。

　　等她把工具都放回原处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因素，她就觉得自己一身羊粪味。想着还要去大爷家吃饭，她这一身实在是有点不像话，就决定还是回家换身衣服在去的好。

　　“云芳……”沈映雪始终跟在她的后边。

　　“我要去我大爷家吃饭了，你还是跟着去吗？”沈云芳问着挡路的人。

　　沈映雪赶紧的摇手，“不得了，我也得回家了，云芳，那明天早上我找你去，咱俩一起搂猪草去呗。”她可不敢去队长家，沈家除了沈云芳喜欢她外，就没人喜欢她了，她自己清楚。还有，经过这一天的跟踪调查，她也算看明白了，云芳不知道为啥对她意见很大，现在想让她像原来一样对自己无私奉献好像不可能，所以沈映雪就想着，拉云芳和自己一起去搂猪草，多少自己能减轻点负担，两个人接触多了，她在多说的好话，慢慢的缓和了关系在说别的吧。

　　“累了一天了，我是真饿了，你不走，我先走了啊。”沈云芳才不接那话茬，绕过她就往外走。

　　“云芳，你变了。”

　　沈云芳没走几步就听到沈映雪略微有些哭音的话语，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做的太过漏出了什么破绽吗？

　　“咱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不是很支持我上高中吗，现在怎么就不帮我了呢，你知道的，要是你不帮我，我爹娘肯定不能让我再念书了啊。”沈映雪哭着说道，今天她已经旷课一天了，要是沈云芳不答应明天帮她挖野菜，她明天也不能上学去。

　　沈云芳停了停，心里也放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映雪我也想帮你，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自顾不暇，我也得养活我自己才行啊。我大爷都找我谈了，说要是我能打猪草，就让我自己养头猪，我现在是给别人家养着猪，自己却给盖家屯拖后腿，已经有很多人都有意见了。所以，映雪，以后你家的猪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沈云芳说完，不管后面的沈映雪了，大踏步往自己家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这次沈映雪没有跟上来，她终于摆脱了，自由了。

　　沈云芳心情愉悦的大步走回家，进屋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然后心情就一落千丈，欲哭无泪了。

　　炕头上两个红木箱子里的东西都让她翻了出来，就是几件裤子和褂子，裤子都是深蓝色肥腿斜开门样式，衣服都是花衣裳，只是没有一件是没有补丁的。

　　她翻了翻，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无语了。

　　自己身上穿的这件算是里面最好的了，只有手肘处打了一块打补丁，炕上的这些，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补丁不下四五处，有的还补丁摞补丁，非常居然时代特色啊。

　　她无语的挑来挑去，其实真没有什么挑的，她只是在衡量到底穿那种花色出去可以少丢点人。

　　让一个二十世纪回来的老女人穿花衣裳出门，确实有些为难人了。只是现在就这条件，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沈云芳挑的是一件红底白花的衣裳，把自己的外衣脱掉，别别扭扭的换了花衣裳。

　　眼看着要到十一月份了，山区这个月份天气已经不暖和了，所以沈云芳穿来之后身上就穿着棉袄棉裤了，只是很薄，今天出去放羊也就中午的那一会儿觉得热，早晚却是正好的。

　　沈云芳看到自己身上的棉袄，然后就开始打开另一口箱子翻找起来。

　　现在这天气都穿薄棉袄了，到了冬天下大雪的时候，还不一定怎么冷呢，自己初来乍到的，得看看有没有棉袄能穿着过冬的。

　　可是她把两个箱子都翻遍了，也没有在找到别的棉袄。

　　沈云芳有些傻眼的想着，不会吧，自己就这一件棉袄？那往年的冬天自己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可以肯定的是，要是自己就穿着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大冬天的出去溜达，保证没一会儿就得冻僵。

　　心里想着事情，但是肚子已经咕咕叫了，沈云芳还是迅速的从自己家出来，往大爷家走去。

　　沈家在盖家屯也算是富裕家庭了，沈大伯家的家庭条件在盖家屯也算是顶尖的，就说房子，一打眼沈云芳就看出来和自己家的不一样了。

　　虽然都是土坯房，但是沈大伯家的房子就要比自己家的房子看起来精神不少，仔细看看，好像举架比自己家那房子要高点，还有那几个窗户，看出来是新换的，比自己家那小窗户可是大多了，而且都是玻璃窗，让屋里屋外看起来都敞亮。

　　再有就是院门里也收拾的利索，到屋门口的地上也铺着碎石头，看起来就整齐气派。

第十一章 秀表姐

　　沈云芳在心里啧啧了两声，不管什么时候，有权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别看大伯只是个生产队长，但是就这个小队长在农村也是个土皇帝啊。

　　左右看了看，也算是熟悉环境了，院子里和堂屋都没有人，她推门进了西屋，然后就愣了一下。沈大爷家算是个大家庭，从老到小的，一共有十二口，平时吃饭都的分两桌才坐得下。今天老二一家四口回了娘家，所以剩下的人都挤到一起吃饭。沈云芳进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停下来筷子看着她。

　　“云芳来了，都这点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秀，给云芳妹子拿双筷子去。”沈业清一句话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先吃没有等沈云芳的原因。

　　但是却没有让沈云芳心里释怀，虽然她心里明镜一样，大伯一家都烦她，但是今天是大伯让她来吃饭的啊，既然请人吃饭就该有个样子，怎么能吃饭的人还没来，你自己家就开始吃了呢，这明显就是不把她当回事吗。

　　沈云芳从来都知道她是个小心眼的女人，现在这种情况，她就小心眼了。

　　“哼，她自己没长手没长脚啊，来我家白吃白喝，咋的还让我伺候啊。”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大姑娘，一头乌黑的秀发编成了一根粗粗的大辫子，由肩头甩到了胸前，说不出的青春说不出的朝气。

　　这就是沈业清的小闺女沈云秀，也是沈云芳的堂姐，一个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沈家公主，今年刚刚十八岁，正是花骨朵的年纪。

　　她本身条件也挺好的，身材高挑挺拔，容貌虽然不是很明艳那种，也是个耐看的小清新，而且胜在年轻，皮肤好，气色好，很是招人，只是坏就坏在她的性格上，公主都是有公主病的，这是可以被理解的。

　　沈大爷家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因为家庭条件好，所以两口子从小就对唯一的女儿比较娇惯，这些年下来就养成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非常不幸的，这个沈家的娇小姐和沈家的丑小鸭不睦，造成每次沈云芳来大伯家，别人还没说什么呢，就得被沈云秀刺得几句。

　　正没拿好眼神瞅门口的人的沈云秀一听她爹支使她干活就不乐意了。她没把沈云芳撵出去都不错了，还想让她伺候她，没门。

　　沈云芳脸上的笑脸变的公式化了起来，但是还是笑着，毕竟一屋子的大大小小都看着她呢，她努力让自己脸上不发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不过她看着这个不会说人话的堂姐眼神就锐利了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自己姑娘顶了，沈业清觉得没面子了，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就摔到了桌子上。“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哪那么多话，我这个当老子的支使不动你了是吧。”

　　沈业清在盖家屯这地儿已经说的算好几十年了，这么当着儿媳妇侄女面被人顶的时候还真不多。

　　桌子上的几个孩子被爷爷拍桌子的声音吓的一激灵，旁边的大儿媳妇赶紧的安抚自己家孩子，对于始作俑者没有勇气责备，就只能不拿好眼神瞅门口的堂妹，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当然她可不敢对沈云秀有什么不满，那可是公婆的心尖子，现在沈家还没有分家呢。

　　“哎，你看看你这个人，多大岁数了，还不好好注意身体，喊什么啊，再说秀也没说什么啊。”桌子上唯一一个岁数大的妇女好声好气的埋怨了沈业清一句。

　　沈云芳知道这个就是自己的大娘，人还算好，只是在外人与自己孩子之间，始终都是护犊子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就是，爸，你消消气，我去给云芳拿碗筷不就完了。”大堂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是大堂嫂，算是一个笑面虎，啥事人家也不参与，但是啥好事也别想拉下她，在沈家也算个人物。

　　大堂嫂只是说身子可没动，不过也真的不用动，她刚说完，身边婆婆就一把按住了她。小声说道：“吃你的饭。”大堂嫂耸了耸肩，没在吱声。

　　“云芳啊，你可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你秀姐就这脾气，她这是不拿你当外人呢。都是自家人，哪还用你大爷在这让来让去的啊，也不嫌外倒。咱家东西在哪你都熟，自己拿碗筷去啊。”大娘安抚完沈云芳转头就埋怨的瞪了自己姑娘一眼。

　　“秀，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说话，好好的话，让你给说拧吧了，这多亏都是自家人也没人挑你这个理，这以后有了婆家，可不兴这样了啊。”

　　现在沈大娘正着手要给自己老姑娘说一门满意的亲事，所以三句话不离婆家。

　　沈云秀看了看她爹的脸色，到是也没反驳她妈的话，只是看着门口的沈云芳还是很不服气的用鼻子哼了哼。

　　沈云芳就这么尴尬的站在门口，是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你说你闺女之前，能不能先说句话让我也上桌啊，我就这站着呢，你就说你姑娘，这是不想让我进来吃饭的意思啊。

　　大堂嫂投给自己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旁边是只顾自己闷头吃饭的大堂哥和几个侄子，还真是没有人能给自己解围了。

　　“云芳，你大娘说的对，你也不是外人，自己拿碗筷赶紧的过来吃饭。”沈业清被自己老婆子这么一说，也没了脾气，又招呼了一声门口的人。

　　沈云芳哎了一声，她是想有骨气的转身就走，可是自己肚子还饿着呢，跟谁过不去都行，但是跟自己，跟自己肚皮过不去那就是傻瓜了，再说她还有些不太懂的事情需要找人问清楚。所以她转身到堂屋，在碗架子上拿了碗筷，又回到屋里，也跟着坐到了炕上。

　　“云芳啊，你大爷中午回来就说你病了，让我晚上给你做点好的补补，这可难为坏你大娘了，现在家家哪有好东西能补身子的啊，最后没办法，把家里最后一块腊肉给炖了，快，你伸长点筷子，多吃几块。”大娘是个很会做人的人，她虽然也烦这个不会干活，还成天来蹭饭的侄女，但是在人前，她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是一点都不差的。最起码她得做给老爷子看，做给儿媳妇看。

第十二章 蹭饭

　　桌子上就两个菜，一个腊肉顿大白菜，一个炖土豆片。

　　听了大娘的话，沈云芳的眼睛往那个腊肉顿大白菜扫了过去，表面上她是没看到几片肉。

　　沈云秀听了，赶紧的伸筷把能看到的腊肉都夹到了自己碗里，然后示威似得看了看沈云芳。

　　“这是干什么，这么大姑娘了，还有没有点规矩。”沈业清看自己闺女这做派又开始发火了。

　　“你别总发火，自己身体不好不知道咋的。”大娘又开始充当救火员，“哎，也不能怪孩子，是咱们当爹娘的没本事，孩子年吧也吃不上快肉，冷不丁的看到肉当然亲了。”

　　她意思意思的抹了抹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笑着对沈云芳说道：“云芳啊，你别跟你秀姐一般见识，来，大娘给你夹肉，我翻翻，底下肯定还有。”

　　沈云芳始终保持微笑，是自己脸皮厚，在人家家蹭饭，受到不公平待遇也是自找的，再说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还有求于人，说啥也不能翻脸啊。

　　咱不求吃好，只要吃饱就行。

　　对于大娘给自己夹的那一片薄薄的腊肉，沈云芳投去了感激的一眼，然后就埋头开始吃饭。

　　穿来两天了，她第一顿吃到干饭，这个亲切啊，虽然吃的是大碴粥，但是里头水少，比玉米糊糊好吃顶饱。

　　饭桌上又开始了刚刚被她打断的话题。

　　“秀啊，你二舅妈给你介绍的这个对象真不错，跟你云芳妹子的对象一样，都是当兵的，只要再熬几年，开的工资不比工人少，以后要是真成了，人家也说了，让你去随军，不用在家伺候老人，这条件可够好了。”沈大娘苦口婆心的劝着。“我也托人打听过了，孩子是好孩子，孝顺还爱学习，品行说的过去。这样的条件，这十里八村的也算是头一份了。”

　　为了这个宝贝闺女的婚事，她这个当娘的是操碎了心。

　　她知道自己姑娘眼光高，就想像她大堂姐一样找个城里的对象。她也觉得就自己家姑娘这条件，找个城里的也没问题，可是这不是碰不着合适的吗。现在她二舅妈前两天来给说了一个，虽然男方家不是城里的，但是家里条件也不比城里的差，不过自己姑娘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说啥都不同意，就说要找个城里的。

　　沈云芳低头吃饭，听到提到自己了，抬头呲个牙，继续低头吃饭。

　　“娘，你别说了行不行，当兵的有啥好的，一年回不来一趟的，你你……”你让我以后守活寡啊，后面这句话沈云秀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沈云芳说的，也算是说给她听的，不就是有个当兵的未婚夫吗，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没嫁进去呢，就巴巴的把自己家的粮食都拿到婆家去了，等以后真的嫁进去别人也得拿她不识数，还不欺负死她啊。

　　别说，沈云秀虽然骄横了一点，但是这点却看的很清楚。

　　沈云秀这孩子虽然是农村姑娘，但是她却是自傲的，在她的心里，沈家的这些个姑娘，除了凤姐她不能比，剩下的这些哪个也没有她出色。

　　原本这个三叔家的堂妹名声不太好，从小又懒又馋的，还就有一个不会过日子的老娘了，早早就把她卖了，当了人家的童养媳，那是啥啥都不如自己。

　　没想到，三婶没了的时候，跟堂妹订婚的那个兵蛋子来了，当时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看眼睛都亮了。心里都感叹，就沈老三家那个长得像小鸡仔的姑娘，咋能找个这么结实壮实的男人。

　　是的，那个男人最少一米八五的个子，穿着一身橄榄绿的军装，那个挺拔就别提了。至于长相，只能说还行，挺端正的，就是太严肃，从头到尾都没笑过一下，让人看起来挺害怕的。

　　当时沈云秀跟着大家去看了看，回家三天没出门，之后看自己的堂妹那就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么好的条件，咋就找不着一个好的，自己堂妹那样的，她凭啥找个好男人啊。

　　当然要说她沈云秀看上了沈云芳的男人，那是绝对没有的。之后沈云秀也侧面的和她爹打听了下那个李红军的家境。是离盖家屯三十多里地远的桃树村人，家里有一哥一姐一弟一妹。听说家里条件不错，只是李红军处在中间，上有大哥下有幼弟的，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在家肯定是不受重视的。再有条件再好，那也是农村的，也得在土里刨食，吃不上供应粮。而且听说那个李红军当初也不是个东西，家里管不了没想到征兵走了。这些年说是升官了，当了个排长，就是个小官，以后能不能挠吃上去还两说呢，就是当了营长团长什么的，家属随军的条件也很艰苦，听说也是在个山嘎啦，想出来一趟都困难。所以她沈云秀怎么也看不上这个堂妹夫的。

　　但是她再找对象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就想和云芳的对象比较比较，这次她二舅妈给她介绍的这个当兵的，别的还没说呢，就一点身高就让她past了，那个当兵的才一米七多一点。

　　“哎呀，你这孩子咋听不懂话呢，以后要是他转业了，肯定能到县里，你不就算嫁到县里去了吗，就算不转业，你也能随军啊。”沈大娘就不明白了，她姑娘咋就这么拧巴呢。

　　这次沈云秀干脆就不说话了，来个无声的抵抗，反正她是不同意。

　　“咋地，你咋还不说话了呢。”沈大娘拿这个姑娘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