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很热心肠,笑着回答:“那哪行,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楚颂松了口气,却听见她紧接着说:“不止这片田,还有旁边那片嘞,都是你的。”
“啊?!”楚颂花容失色。
“这多好,一天能有七个公分!上哪找这么好的活!”
楚颂沉默两秒,在大婶滔滔不绝的“想当年……”中,终于认命地扛起锄头,依葫芦画瓢,歪歪扭扭地刨了排坑,放上番薯苗,再埋土。
没多难嘛,和在沙滩边堆沙子差不多……个屁!
楚颂扶着腰,这才种了五排,不到十分之一,她就感觉腰断了,更别提等会儿还要打水灌溉。
“好累。”
“真是辛苦了,宝宝快歇会儿吧。”
楚颂严肃地批准了自己的休息申请,她扔掉锄头,顾不得
什么形象不形象,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大田一眼望不到边,加上她总共三个人,除了刚才大婶,最右边还有个男人。
楚颂眯起眼打量,大婶腿脚有些不便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旁边男人则动作麻利,锄头扬起又哐哐落下,他种的番薯比她和大婶加起来还多。
潜力股啊。
楚颂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缺德念头。
她从兜里摸出番薯干,想想又肉疼地塞回去几根,这才慢悠悠故作不经意地晃到男人身边。
“哎呀,好巧呀。”她捏着嗓子,“刚刚都没看见你,原来你也在这边干活。”
房清容手上动作一顿,有点被吓到,他飞快扫了眼人,又低头,默不作声继续挥锄头。
哼,装腔作势,欲擒故纵,男人嘛,都肤浅得很。楚颂偷偷把他骂了个狗头喷血,面上却扬起笑。
两人以前没说过话,楚颂也只知道他叫房清容,名字挺好听的,一股文化人味道,和村里普遍的建军、富国格格不入。
房清容爷爷曾经是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大地主,但凡叫得出名字的曾经都是他家土地、茶园,后来赶上批斗,家被抄了,值钱的文物古玩字画纷纷被收缴,一大家子人死得死,逃得逃,偌大的家顷刻间鸟兽鱼虫散。
只剩下平日乐善好施的老地主婆和她小孙子,房清容作为黑五类,在村里一向受尽白眼,就连楚颂也被耳提面命过,少和地主家的狗崽子一起玩。
楚颂从现代穿越回来,自然是没这种时代成见,她只在乎这人一身腱子肉,多适合当牛马呀!
因此笑嘻嘻地套近乎:“小房,你饿不饿?我这有番薯干。”
房清容抬眼,再次看向楚颂,他终于开了口,握紧锄头,缓慢、而又坚定地说:“……你,不要耍流氓。”
楚颂笑容一寸寸崩裂。
房清容说完就没再开口,退了几步和楚颂保持距离,他隐约记得这是队长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学坏了,像村口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说话流里流气。
流氓罪,不好。
他认真地想,和他这种成分差的人接触,也不好。
楚颂超想骂爹,上辈子追她的人能从村口排到村尾,她头都不带回一个,要不是现在落魄了,她至于搭讪一个狗崽子?
“房同志,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耍流氓!”
楚颂很想竖个中指再甩手潇洒离开,但看到身后大片大片土地,她选择忍耐。“我是来帮你的,主席同志曾经说过,团结是无价之宝,团结就是进步!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社会而奋斗!”
房清容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楚颂大言不惭道,“我们可以团结起来,然后建立纯洁的革命友谊,你一个人不能既挖坑又放苗,但加上我就不同了,合作劳动的效率只会更高!”
是的,最后才是楚颂目的,房清容是种田小能手,两人合作她绝不吃亏。
“等等……”房清容也不是傻的,虽然一开始被她唬住,但很快反应过来。
楚颂哪能给他开口的机会,当即一拍手:“还等什么?时间可不等人,就这么定了!”
她都已经规划好了,她负责拿起番薯苗、弯腰、放苗、拿下一根番薯苗,而房清容只需要开垦填土挑水灌溉。
这实在太棒啦!
房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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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房清容并不觉得这样效率会更高,他想阻止楚颂,但楚颂已经如一阵邪恶的小旋风,欢快地跑到另一边放番薯苗去了。
风风火火,瞧着干劲十足。
如果被其他人看见……房清容抬头看向另一边,杨大婶正在浇水,丝毫没注意到他这边动静。
楚颂看见人发呆,却不乐意了,她一向都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便以己度人道:“你傻站着干什么,好哇,不会是想偷懒吧?”
房清容:“……没有,不用合作,你快回去吧。”
开玩笑,没占上便宜,楚颂是绝不可能中途放弃的,她言辞凿凿:“不行,团结就是力量!你在质疑主席同志吗?”
房清容:“……”
原来不是耍流氓,是耍无赖,他想。
但纠缠下去,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只好默许。
楚颂刚开始放苗的时候很积极,这是最简单的一环,没有任何技术难度,但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摸鱼了,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半天才动弹一下。
房清容都看在眼里,但见她蔫头耷脑,丝毫没有之前的鲜活气,又听村民八卦说她前不久吃了毒蘑菇,大病初愈,便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他闷头继续锄地,动作快一点,收工前就能做完两个人的活。
楚颂在地里摸了半个世纪的鱼,终于等到记分员过来吹哨子,吹哨子意味着上午的劳作时间结束,可以回家吃饭了。
她一扫脸上的疲态,好心提醒:“房同志,你不回家吃饭吗?”
房清容像没听见哨子声,大家都收拾东西停手了,唯独他挥锄头的动作只快不慢。
楚颂可不敢再叫什么“小房”,生怕又被清朝老古董当成女流氓。
“不用,我自己带了饼。”
“那好吧,我先回家了,拜拜,下午见!”
现在天气转凉,没有保温饭盒,大家为了吃口热乎的,基本都选择回家吃。
楚颂不愿意走回家又走回来,午休时间本来就不多,一来一回全占完了,但她更不想啃干巴巴、冷掉的窝窝头。
午饭是大嫂柴雪琪做的,一大锅苞米糊糊,一碟凉拌番薯藤藤,再加盘炒茄子,一大家子人围在院里吃饭。
“大嫂,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都不敢想,没有你该怎么办呀!”这种腻歪人的话,楚颂是眼都不眨张口就来。
当着这么多人面,柴雪琪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极为舒坦。
小姑子真是让人又喜欢又讨厌!
“不过嘛,油焖茄子应该多放点油,油多才好吃。”
话落,她后脑勺挨了下,不疼,但丢脸。
楚颂立刻炸毛:“娘!”
叶秀枝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油不要钱,从天下掉下来的?晚上把你放油锅里焖了。”
楚颂瘪嘴:“还油锅,顶多水煮,我是捡来的,油才是你亲闺女!”
这番话逗得人全家哈哈大笑,一时间,院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除了楚颂。
大哥楚航说:“娘,仙仙就是嘴馋了,我后天正好要去县里,要不我带她去城里玩玩?”
“什么!真的吗?”
叶秀枝不同意:“你是去办正事,带上她干嘛?耽误你办事。”
楚颂急了:“哪里耽误,我可以帮大哥办事呀,整个村里,我最机灵了!”
“娘——”
“娘,你就让小妹去吧。”
二哥楚衡也赞成:“仙仙是有段时间没去城里玩了。”
叶秀枝被缠得受不了,她不是心肠硬的人,心里同意了,但面上还是装作为难,吓唬道:“那行吧,这几天看你表现,表现好就同意你去。”
“好!好!”楚颂只差举手发誓,“我一定好好表现!”
叶秀枝在心里偷笑,笑完又有些惆怅。唉,她怎么也越活越回去了,就爱逗小女儿。
饭后,楚颂偷偷溜回房间躺下,但刚躺没两分钟就被叫起来,时间到了,她又苦哈哈地回地里。
唯一欣慰的是牛……噢不是,房同志没有让她失望,像个勤劳小蜜蜂,正在她那片区域上辛勤劳作。
“小房同志,辛苦你了,你真可靠,是这个!”楚颂笑嘻嘻地比了个大拇指。
房清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闷头继续干活。
楚颂跟在他身后,多数都在摸鱼,偶尔才象征性地动动手,显得不那么无所事事。
楚颂其人,就是标准的欺软怕硬,别人忍让,她就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进而无法无天。
“小房同志,你好像不太爱说话。”
“小房同志,你嗑南瓜子吗?”
“小房同志,我们明天还是种番薯吗?”
“小房同志,我告诉你……”
没
有手机没有娱乐,闲不住的楚颂只好找房清容聊天,可惜房清容压根不会聊天,要么不回答,要么只有点头或高冷地“嗯”一声,剩她自己唱独角戏。
互动程度还不如ai,楚颂颇感无趣,试探性道:“要不我去旁边,不打扰你了?”
房清容反而松了口气,干脆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