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张嘴的,我都没有不开心,我只说了你一句,你怎么就急了?”她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玩不起啊?”
如果眼神能杀人,光头的眼刀已经能把楚颂扎成窟窿了。
楚颂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赞美”,顺便施以嘲讽,“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够俏,不过你们就……”
她想了想,评价道:“像地道的老北京人。”
老北京人?什么意思,只知道北京是首都大城市,难道说他们是城里人?
光头没听明白,但光看她表情,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大家待在同一个院子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引起别人注意,听到这段对话,有文化的几个知青没忍住,纷纷笑起来。
有人好奇问什么意思,童舒鹂解释说:“老北京人就是北京猿人,是原始人群的典型代表,长相嘛,前额低平,鼻子宽扁,眉骨和牙齿粗大,嘴部前伸。”
听完,大家恍然大悟,有人心直口快道:“那不就是丑吗!”
童舒鹂打了个响指,“岂止是丑,是奇丑。”
童舒鹂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信任自己的好朋友,楚颂调皮归调皮,可不是那种爱主动挑事的人。
光头气得脸色涨红,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拐着弯骂长得丑了。
骂就骂了,要不是有人解释,他都没听懂!
“怎么了,咋了这是?”叶秀枝发现不对,她冲进人群,首先站在楚颂身前护住人,“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
比她高大半个脑袋、倍儿结实的“孩子”适当地露出委屈神色。
叶秀枝口口声声警告楚颂别惹事,但真出事了,第一反应却是护住人,担心她受欺负。
楚颂拉拉人袖子,可怜巴巴地开口:“没事,娘,幸好你来了,他们现在不敢打我了。”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叫说话的艺术。
叶秀枝一听,顿时来火了,怎么着,敢情她不来,他们还想打她闺女?!
“打人?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手,动我女儿一根头发,你们试试看,信不信我和你们拼命!”
周围看客指指点点,光头有苦说不出,怎么就发展成要和人拼命了?他心里发虚,不想把事情闹大。
“谁动手了,我没动手!我连她头发丝都没挨上。”
楚颂垂眸,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是还没动手……只是。”
“只是什么?”
“娘,他们说我长得俏,柳叶眉毛樱桃嘴,走路好似风摆柳。”
叶秀枝表情难看。
几个大男人,说这些话,藏着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光头脸“唰”地一下涨红,恼得脸红脖子粗,他扯着嗓子,语气有些磕绊:“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你不是也……你还诅咒别人!有你这么诅咒老人的吗?”
“哦,那我和你道歉可以吗?”
楚颂满脸真诚地说:“我现在宣布,你爹复活了。”
第66章
光头呆住了。
他没听错吧,宣布……他爹复活?
满肚子怒火的叶秀枝听到后也一愣,火气瞬间消散,甚至还有些想笑。
楚仙仙这张嘴巴真是鬼见愁,但对付这种嘴上没把门的男人,该!
村里骂人的话术只有更脏,没有最脏,但还是第一次见楚颂这样的,骂人不带半点脏字,偏偏骂得好听不说,自带幽默风趣气质。
吃瓜看热闹的人群哄笑起来。
有人啐了一口,瞧不起这几人的行为,“得亏李老头没来吃席,不然得被自己儿子气死。”
“怕啥,人家楚颂不都说了吗?宣布李老头复活。”说完,跟人搭话的人自己先笑起来。
自然,也有人替他们说话,“没见过小辈这么说长辈的,年纪轻轻,一点家教都没有。”
楚颂耳尖,听到了,转头怼道:“你有家教,你爹教得真好,我宣布你爹也复活了,满意吗?”
那人脸色涨红,嘴里“你”了半天,也没“你”个什么名堂来。
这让他怎么反驳,说他爹根本没死,还是说他爹不用复活?怎么说都不对劲。
“光顾着骂他没骂你,是吧?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多活的这些年除了浪费粮食浪费空气,还有什么作用?我要是你,现在就羞愧地找棵歪脖子树算了。”
叶秀枝轻咳一声,示意楚颂见好就收。
攻击性太强了,稍微收敛点。
楚颂看在叶秀枝的面子上,勉强停下,她今天心情好,不多计较了。
偏偏还有慷他人之慨的,出来劝和说:“算了算了,大喜的
日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估计就是酒喝多了,一时上头,嘴巴说话没把门,也不是存心的。”
“你谁啊,哪来的活菩萨?”楚颂本来打算歇战的,一听又不得意了,“他不是存心的,难道我是?少拿喝多了当借口,不知道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吗?我现在喝两口酒,然后打你两巴掌,你是不是也能原谅我?”
“瞪什么瞪,只允许男的酒后吐真言,不允许我真性情吗?”
“活菩萨”没见过这种软硬都不吃的人,管你是软是硬,她无差别攻击,上来就“砰砰”两拳。
楚颂还在输出:“哦,打人是不对的,那我也夸你两句好了。”
她目光挑剔地在人身上扫过,“眼睛还没我小拇指指甲盖大,头大脖子细,肚子大得要起义……”
后面是叶秀枝及时捂住人嘴,才没让楚颂继续发挥。
有些玩笑只有开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并不好笑。“活菩萨”只觉得自己像被当众扒开了衣服,赤裸裸的目光让他很不好受。
他瞬间哑火,说不出话。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最后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出面,这是位身材虽然矮小、但很有威严的老太太。
她呵斥道:“喝点马尿就管不住嘴,不是一回两回了!都给我回家反思去,明天上工的时候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检讨自己,再有下次,我就不会看在同村面子上,该报警就报警!”
一番话,震得人群都安静了,没人再敢反驳。
“相反,楚颂同志这次做得很好啊,虽然言语略有不当,但这种反抗精神是对的,受了欺负,咱们女同胞不能忍气吞声,越忍,坏人越过分,要勇于和恶势力做斗争!”
楚颂就差敬个礼,一脸严肃地表示:“都是组织栽培得好!”
妇女主任被逗笑了,拍拍她肩膀,体格匀称又结实,脑子活络聪慧,胆子还大,不惹事更不怕事。
可惜,锋芒太盛,小小的芦花大队怕是留不住她,不然她都想把人好好栽培成接班人了。
一场热闹过去,大杀四方的楚颂只是衣角微脏,吃瓜群众如潮水般散开。
董曼拉住她,有些歉意地说:“仙仙,真对不起,都怪我,让你遇到这些。”
“这有什么,他们和你又没关系,再说,我都骂过瘾了。”
叶秀枝跟着帮腔,“仙仙说得没错,和你没关系,我们哪能怪你?今天你大喜的日子,闹了这么一出,婶子还希望你别介意呢。”
董曼哭笑不得,连忙摇头说“不会介意”,本来就是些远房亲戚,平时来往不多,这下更是看清人了。
见楚颂真的没有不开心,不仅没受影响,反而真像她说的那样,满脸笑意,因为骂过瘾了,董曼这才真正放下心。
经此一事,楚颂无意之中还造就了经典咏流传,她的小跟班们——村里那帮小孩都学会了她骂人的招数。
以后再遇到事,骂人就礼貌地骂“你爹逝世了”。
要是被家长教训了,就乖乖道歉,宣布“你爹复活了”。
往往骂完,他们自己先笑岔气。
气死人,不偿命。
对此,楚颂深藏功与名。
村里喜宴,除非是大富大贵之家,否则很少有大办三天的,一般都只吃一天。相比中午,晚上的席才是重头戏,菜肴更丰富,宴请的人也更多。
楚颂还看见了岑子慕和陆明霖两人,他俩居然来了。
岑子慕原本没准备来的,但陆明霖因为知道楚颂肯定在,所以厚着脸皮要参加,他呢,舍命陪君子,一个人待在知青点多没意思,干脆也来了。
他大大方方地和人打招呼,“楚仙仙!过来玩呀。”
虽然芦花大队里面,本土村民和知青们相处还算和谐,但两方人马各自有各自的社交圈,极少混在一起。
这会儿,几个知青正聚在一起打扑克牌。
岑子慕问:“你会玩牌吗?”
“少瞧不起人了。”楚颂一点就着,她撸起袖子,“等着,看我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岑子慕只当她是吹牛,结果几局下来,没吹牛,是真强,他根本没赢过。
“好家伙。”岑子慕惊讶,“练家子啊?”
楚颂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她玩过的牌多了去了,各种模式各种玩法,她轻飘飘地说:“没玩过几次,但这东西不是很简单吗?带上这个就行。”
她伸出食指,嚣张又得意地指指脑子。
岑子慕:“……”
有被内涵到。
陆明霖是知道楚颂很会玩这些的,他见过她和梁家耀玩,同样是打赢了所有人,在牌桌上意气风发。
想到梁家耀,他原本因为见到楚颂而窃喜的心情瞬间郁闷下来。
楚颂一连赢了好几局,兴致淡了,“这么玩,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多没意思。”
毕竟是公众场合,几人单纯打着玩的,没敢赌钱。
“那你想怎么玩?”
楚颂思考片刻,刚要回答,岑子慕建议说:“不如就喝酒呗,输了自罚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