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喔了声,“唐队,你们怎么过来了?”
“接到电话。”
事实上,苏月从季家离开后,又把事情告诉了檀雅馨,后者当即一个电话轰醒了未婚夫唐辞。命案当前,唐大队不敢怠慢,叫上下属便驱车赶了过来。
只是他不想让季银河知道他有婚约在身,便含糊敷衍,“你呢?难道又是那个神秘线人?为什么不呼我?”
“太早了,怕影响你们休息,而且和线人没关系。”季银河小声说,“是苏月——我妈朋友的女儿——昨晚在夜总会被猥亵,多亏当时有个舞女救了她,还给她塞了这个。”
她把那张写着“他们要杀我”的纸条拿出来,交到唐辞手里,没发现对方的神色露出一丝慌张,眉心也微微地蹙紧了。
“你看,这个纸条上的字迹和遗书字迹很像,但笔画细节处差别还是挺大,我怀疑遗书是伪造的,咱们局有笔迹专家吗?可以请他做个鉴定,验证一下。”
“知道了。”唐辞语气简洁,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
叶晴已经在小伍的帮助下重新做了一遍检查。
“根据血液凝固程度,估计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体表符合坠亡特征,基本没有发现其他生前外伤,剩下的得回局里做解剖。”
唐辞雷厉风行地点头,“好。”
叶晴向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瞄了一眼,垂下眼摘手套。
只有站在旁边的季银河发现她唇角极轻地动了动,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碍于眼下情状,选择先咽了下去。
季银河没问怎么了,而是飞快地拉了下她冰凉的指尖。
叶晴感受到一股温热干燥的力量,不由怔愣地望向手掌的主人。
季银河看着她,眼神镇定从容。
“唐队——”
叶晴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唐辞,“我在死者右手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一些墨绿色纤维,推测是丝绒布料,可能坠楼前有打斗,当然,也可能是死者生前不小心刮下来的,与凶手无关,而且具体还得带回去化验一下……”
她声音越来越小,唐辞却轻笑了一声。
“很好,我相信你的推测,待会走访询问会留意的,错了也没关系。”
叶晴深吸了口气,感激地朝季银河看了眼,才带着法医科的其他人员一起吭哧吭哧把尸体抬上了警车。
唐辞看了眼夜总会紧闭的大门,朝季银河和小伍招招手。
“程漠、老车和老田在赶来的路上,小伍你去路口显眼处接应,然后分组询问目击证人,我和季银河从消防梯上顶楼瞧瞧。”
“好!”小伍一溜烟跑了。
淡金色的晨光从巷子东侧斜切进来,季银河抬起头,眺望上方还在不知疲倦跑马的巨型霓虹招牌,脑中冒出好几条线索,毫无头绪地交织在一起。
舞女坠楼,苏月差点被迷|奸,大家都不敢提的苏逸云,还有二十多年前的掉包事件……
这座金碧辉煌的楼宇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我有种预感,这会是个大案子。”
唐辞沉沉嗯了一声。
无比凝重的目光落在季银河身上,却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缱绻。
他嗓子干哑地开口:“小季……”
“是重案一队吗?”
一道懒洋洋,但如金石般清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季银河和唐辞双双回过头——
那是一片没被夜总会大楼阴影笼罩的光带,尘埃在金色中浮沉,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立于其间,姿态闲散,袖口挽起,骨节修长的双手随意插进口袋,脚边还放着一个擦得锃亮的金属箱子。
季银河一瞬屏住呼吸。
这人身姿挺拔,肩宽腿长,个子比唐辞还高,要命的是五官俊逸,眼尾微挑,迎着光的瞳孔微微泛出琥珀色。
……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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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个男人是谁?
——嫌疑人?目击者?总不会是死者的男朋友吧?
几个念头瞬间滑过唐辞脑海,下一秒,就被气喘吁吁出现的饶局打断。
“对对,陆老师,这位就是咱们江潭市局重案一队唐辞唐队长,那个叫季银河,实习警,今年刚毕业!”
老头子也没来得及换警服,穿着松垮的polo衫,跑出了一头汗,缓了口气才拉住年轻男人,介绍道:“小唐,小季,这可是我专门从省厅请过来帮忙的陆铮陆老师,别看人年轻,那是相当有为,在公安大教书的痕迹专家,还去国外进修过!”
陆铮双手插在裤兜里,优哉游哉地伸出手,“唐辞唐队长,您好。”
唐辞:“……”
他非常敷衍地握下那只手,“陆铮陆老师,您好。”
季银河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瞧我给介绍的!”饶正好拍了下脑袋,“唐辞,陆铮,除了我和小季之外,大家都是两个字的名字,哈哈哈哈!”
无人应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饶正好适时地闭上嘴,朝季银河递了个眼色。
被委以重任的小季立刻狗腿地迎上去,“陆老师您好,我拜
读过您编写的著作!”
陆铮随性地弯了下唇角,“小季同志你好。”
唐辞眼底泛起一丝不快,抓住饶正好的胳膊,将他拉到了不远处的转角。
“怎么回事?老田呢?”他压低嗓音问,“这人什么来头?”
扪心自问,唐辞对陆铮并没有什么偏见。
只是省厅那些人不像常年跑一线的基层干警,尤其是公安大的专家教授,成天坐在办公室里,理论虽然过硬,但都是纸上谈兵。
就在去年,有个省厅小领导下天都县局挂职,报道当天刚好遇上一起落水案,人捞上来已经成高腐巨人观——那人当场一通狂吐,险些破坏了尸体和现场,这桩笑谈可传遍了整个汉东省!
所以上个月季银河会出现在压缩机厂,还能淡定地混在尸臭里和叶晴聊天,着实让他十分吃惊。
饶正好啪一下打掉钳在胳膊上的手,“我是你领导!别这么没大没小的!……老田退休了,陆老师昨晚到岗,本来我打算今早开大会宣布来着,谁能想到你小子不声不响给我弄个命案!”
“什么叫给你弄个命案,人又不是我杀的……”唐辞气笑了,反驳道,“再说老田怎么就退休了?我记得他明明……”
“你记得什么记得,你是局长还是我是局长,你能有我记得清楚?”饶正好白他一眼,“咱们这缺技术人员,连叶晴都是我亲自从分局调上来的,总不能还跟下面抢痕检吧?”
唐辞深吸口气,扭头看去一眼。
陆铮似乎对他们的对话毫不感兴趣,百无聊赖地盯着地上凝固的血渍。
而小季同志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眼里满是热情。
“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还在国外待过,能不能行?”他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夹杂着一股无名火,“老田干活是慢了点,但好歹是咱们江潭本地人。”
话里话外都是对陆铮的不信任。
“我向你保证,陆老师绝对是咱们公安队伍的一把利刃!”饶局一抬手腕,“我跟隔壁邓州可是争了好久才把人争取过来的啊,你尽管放心用……哎呦七点半了!我走了,上午还得去政法委开个会。”
唐辞抹了把脸,目送饶正好登上等在路边的警车。
走回来,不情不愿地朝陆铮点了个头。
“行,陆铮老师,以后就麻烦您了。”他从包里翻出双手套,却塞给了季银河,“今天是个坠楼案,目前还没法排除他杀,具体情况小季同志已经介绍过了吧?”
陆铮嗯了一声。
“夜总会这地方乱得很,我和小季先上去看看情况,要不您……就在楼下找个荫凉地方待着?有什么异常的物证,我们带下来给您检查。”
唐辞说完,就抬脚踩上消防楼梯的第一个台阶。
爬了一半,才意外地发现陆铮提着鉴定箱,一脸淡然,不声不响地跟在最后。
而走在中间的季银河大眼睛滴溜溜转,朝上望望,朝下看看,明显感觉到队长与新来的专家之间暗流涌动,似乎有点不大对付。
唐辞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陆老师,虽然您是从省厅过来的,但我才是一队队长,希望您能够听从指挥。”
陆铮毫无波澜,微微挑起一侧眉梢,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季银河只好打起了圆场。
“队长,哪有痕检不进现场的呀!”
她又看向陆大专家,“不过唐队说得也没错,他是担心您对现场不适应,好在尸体已经被送回市局了,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立刻撤出来。”
唐辞冷哼一声,转身继续上楼。陆铮抬起脸,毫无灵魂地朝她笑了一下。
季银河:“……”
虽然夹在中间难做,但是这双眉眼笑起来可真精致好看!
展眼间,三双大长腿就登上丽景夜总会的天台。
这里没有下面看起来气派,脏兮兮的地面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脚印,霓虹灯牌用钢架焊接在外墙上,背面布满凌乱的电线和检修口,像一只只丑陋的爬虫。
三人朝白玫坠落的位置走过去。
天台边缘并没有什么保护措施,仅一道及膝高的生铁栏杆,被日晒雨打锈蚀得很厉害,关节处松动,摇摇欲坠,随风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从这里掉下去,似乎是一件十分轻易的事。
季银河径直走过去,迫不及待地对着下方张望。
唐辞大吼:“危险,回来!”
季银河撇撇嘴,老实地在距离边缘一步之遥处停下脚步。
唐辞举着海鸥相机拍照,而陆铮则不声不响地走到最危险的栏杆边,蹲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