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快快快!唐队出来了!”
“有伤员!”
“担架呢?救护车上还有空位吗?”
“唐队!小季和陆老师没跟上?”
……
唐辞从热浪中走出,还没来得及深吸口室外微凉的空气,一群人已经冲了上来,把他扛在肩头的服务生直接抬上担架。
“小季和陆老师还在找证据,我先出来了。”
他摘下头盔和防护服,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小伍,你赶紧跟救护车一起把人送到医院去,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醒来抓紧问!”
“好嘞!”小伍追着担架就跳上了车。
消防队长递来一茶缸冰水,还有几样从别的地方搜出来的物证。唐辞就地找块路牙石坐下,一边缓着力气,一边等季银河和陆铮出来。
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始终没见人影。
唐辞有点急了,叉着腰站起身。
就在这时,听见地下传来“砰!”一声震响,好像楼板断裂,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上,连上方被熏黑的大理石砖面都在微微颤动。
紧接着,他刚才爬出来的墙洞就隐隐冒出火光。
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两秒。
“……”唐辞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防护服和头盔都来不及套上,就要冲回地下室。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季银河和陆铮被埋在下面!
“——唐队!”
“快拦住他!”
“老唐!不要命了吗?”
可大家都离得远,没人追得上他的速度!
就在唐辞刚踏下第一个台阶时,两顶油绿的头盔就从滚滚浓烟下方冒出来。
陆铮在前面,用力扒开最后一道横在眼前的木板,让被他护在身后的季银河先上。
小季同志从热浪翻涌的漆黑楼道里抬起脏兮兮的脸蛋,被烟灰熏得发红的双眼看见唐辞,竟然还嬉皮笑脸地打了声招呼,“唐队!……啊咳咳咳咳!”
“别说话!”
“快上来!”
陆铮和唐辞的声音同时响起。
“……”
五分钟后,季银河回到地面,坐在炒粉店门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清凉的空气。
一个小护士提着医药箱蹲在旁边,帮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炒粉店老板还向她友情赠送了一碗冰绿豆汤。
不远处,唐辞正一脸惊怒地看着陆铮。
“陆大专家,您可是答应过我,会及时撤出来,保护好小季……和您自己的人身安全!怎么在下面待了这么久,万一火烧过来,真的被困住怎么办!”
他面色苍白地摇着头,心说省厅来的人就是花花架子,在办公室里搞技术也就算了,他根本就不该把这人带到现场!
陆铮不带任何情绪地收回视线,也没争辩,而是把手中搜出来的所有物证交到他手中,然后转身走到炒粉店前。
“季银河,刚才谢谢你。”
他神情专注认真地看着她,大概是觉得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有点冷漠,又屈膝半蹲半跪了下来。
小护士已经忙活完了,见状颇识情趣地提着药箱走开。
小季同志抓抓额角,“这有什么,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嘛,你还帮我找浸水口罩呢!再说我只是踢开了那块木板,后面一路都是你在前面挡着,要不咱们哪能这么快出来!”
陆铮就弯唇笑了一下。
“对了。”季银河从口袋里摸出她全程护着的相框,晃了晃,“要不要一起看余夜香写了什么?苏逸云能把这张照片留下,说不定压根没发现这后面还有字!”
“有可能。”
陆铮帮她把遗照从相框里拿出来,轻声念出余夜香留下的话:
“云儿:这辈子是妈欠你,如果能重来,绝不会把你换到苏家。妈要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落款处的名字已经被晕染开了,显然余夜香写到这里时,留下了一大滴泪水。
季银河唇线抿直,本该高兴的脸上,却出现一点唏嘘。
——这份证据已经很直白了,余夜香正是苏逸云的亲生母亲,当年她为了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将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调换,让苏逸云享受了愉快富足的童年时光。
这样的母爱或许令人感动,但转念一想,苏月又何其无辜!
而且她们毁去的,还不止一个苏家,更是每一个被她偷了孩子的家庭。
陆铮轻轻叹了声,“我们把这份证据交上去吧。”
季银河点点头,站起身,“唐队——”
唐辞刚从消防那边借了台大哥大,正着急忙慌地给交警打电话,让他们拦车。
闻言大步流星地跑过来。
“我和陆老师在地下室找到了余夜香是苏逸云母亲的铁证。”季银河把相框递给他。
唐辞盯着遗书愣了两秒,脸上出现的喜色一瞬又被焦急压倒。
他冲着大哥大那边大叫,“你说什么?没车牌号就不能一辆一辆搜吗?别问我什么方向……用你的脚趾头想一想,嫌疑人都放火了,肯定准备出城啊!”
“……苏逸云的车?”
季银河眨眨眼,流畅地报出两串数字,还补上了轿车和小面包的型号,“昨晚我和陆老师都看到了,当时正好下雨打雷,闪电亮得要命,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看错。”
唐辞二话不说,就把号码报给对面。
放下大哥大,眼底流露出浓浓的赞许。
“只要把人追回来,这案子很快就能结了!”唐大队长仰天呼出口气,“多亏了小季你……”又瞄了眼旁边神情平淡的陆铮,“啊,还有陆老师的帮忙——”
“唐队,你手里拿的什么?”季银河的视线好奇地停在他手中半焦的纸片上。
“哦,刚刚程漠拿过来的,说是消防队员在丽景一楼老板办公室找到的照片,被压在玻璃台板下面,所以才没烧干
净……我还没来得及看。”
他将纸片递给季银河。
那是一张大合照,火苗燎去了顶端的大半字迹,只剩下某某大学春游合照的字样,下面乌泱泱几十张稚嫩的面孔,站在第二排正中是一个女孩,身段窈窕,只可惜那张脸,被人用墨水生生涂黑了。
“是苏月。”季银河一眼就认了出来。
唐辞嗯了声,视线扫过照片的右上一排——他的未婚妻檀雅馨正站在那儿,看着镜头微笑。
“……把一个人的脸涂黑,从心理学上说,代表了对这个人无比的怨憎。”陆铮的声音响起来,“但是苏逸云又把这张照片压在台板下面,这说明她不仅恨苏月,还不停地提醒自己恨她这件事……我想,她可能会把这份恨意转化为实际行动。”
“哟,陆大专家可真杂学。”唐辞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从书上看来的。”陆铮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唐队有时间的话,也应该多读点书。”
唐辞:“……”
他本来就一股无名火别在心头,只能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我是队长我是队长我是队长,陆铮迟早要回省厅,犯不上跟他计较——
“啪!”
小季同志忽然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唐队,陆老师,其实我觉得我们离真相很近了,这次你们不妨再听我讲讲故事。”
她自信地站起身,边走边说:“当年楚曼和余夜香在同一家医院生产,后者本来就是人贩子,又看中苏家的条件,便把苏月和自己的孩子互相调换。”
“数年后苏逸云生病,查出血型不对,苏家这才寻回苏月,将两个女儿一并抚养。”
“中间肯定发生了很多矛盾,导致苏逸云心理不平衡,十分怨恨苏月和苏家人。长大后她俩一个上大学恋爱成家,另一个与人贩子母亲一起重操旧业。”
“苏逸云和余夜香开了这家夜总会,表面上是正经生意,私底下贩卖儿童,被舞女白玫发现了异常。为了灭口,她们杀了白玫,本来可以用自杀草草结案……只是她们没想到白玫通过苏月递了纸条,引起了我们市局的注意。”
唐辞默默咀嚼着她的话,半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可余夜香已经为保下女儿服毒自杀,苏逸云又在这个时候烧了丽景离开……她会去哪儿呢?如果只是出城,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交警怎么还没拦到她的车呢?”
“……是啊,她会去哪儿呢?”
季银河低声喃喃,拾起那张照片,企图抹去上面的油墨。
但那层乌黑仿佛被人涂了无数遍,根本擦不干净。
“唐队,陆老师。”她轻轻蹙紧眉心,“如果我是苏逸云的话,我已经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又被警察穷追不舍,剩下的时间,我一定只会用来做一件事——”
“回苏家寻仇!”
*
黄昏的最后一丝霞光从苏家小洋楼窗外落幕。
客厅里一片安静,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苏贺和楚曼一脸震惊地看向站在客厅水晶灯下的苏逸云。
她穿着一身黑衣,涂着深红的嘴唇,微仰下巴,朝身后拍了拍掌。
重重脚步声响起,童安带着保镖闯进门,每个人都亮出了匕首和绳索,佣人们惊慌失措,一哄而散。
苏月和丁同光被童安抵进角落,一句话都没说,倒是恰好来暂住做客的檀雅馨高声尖叫:“你是个什么东西!苏家没欠你半分,信不信我——”
“闭嘴!”
苏逸云不耐烦地比了个手势,保镖立刻捂住她的嘴,客厅里只剩下“呜呜呜”的哭咽。
闹得这么难看,苏贺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有必要站出来说两句话。
“云儿!你能打电话回来,爸……我们很欣慰,真的!我们都希望你能来参加月儿和同光的婚礼……”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