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银河鼓起腮帮。
她内心十分怀疑给苏月供药的人和老季口中的“贩毒富二代”脱不了干系,只是无凭无据,没人会相信,更不能明着说出来。
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季银河试探着问:“也许对方手段高明,潜伏在街头巷尾,咱们还没发现呢……”
“这么快就想立功了吗?”饶正好笑起来,“你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概率很低……倒是汉东北边那几个城市,这两年缉毒事业轰轰烈烈,还成立了禁毒局。还有隔壁良河,去年也抓了一批毒贩,有部分不法分子逃到江潭也不好说,我会留意一下,只不过真要发现什么,也得交给三队主要侦办,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专注办好重案一队的案子。”
“嗯。”饶正好满意地站起身,“走吧,该去楼下会议室给你颁奖了。”
*
当晚,梅清苑。
连女士端上了研发出来的第一批炸鸡,老季和小季各抓一根大翅根,边啃边聊今日的琐事。
季银河正说到陆铮要回京州了,连翘听罢一脸震惊地在旁边坐下,“陆老师还会再来江潭吗?”
“唉,我也不知道啊。”季银河用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表达了对连女士厨艺的赞美,假装不经意地说,“也许再也见不到啦。”
连翘一脸惋惜,“小陆老师多好啊,比你爸还帅!”
“我年轻时也不差好吧!”
季建国同志愤懑不平,又是找老照片,又是展示胳膊上的肌肉,誓要在老婆面前夺回江潭第一美男的雅称,把连翘逗得哈哈大笑。
趁着爹妈耍宝,季银河擦了擦手,回屋拿了证书出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我得奖了!省厅颁发的办案能手称号!”
这一招果然吸引了老季和连女士的注意力。
季建国也不展示肌肉了,拍了拍季银河的肩膀,感叹道:“没想到我这种低精力老鼠人还能养出这么牛的闺女!”
“你不给银河做负面榜样就算好的了!”连翘瞪了丈夫一眼,抢过证书看了又看,“得亏我十几年前就开始鸡娃!真没白费功夫!”
季银河:“……”
啥叫低精力老鼠人?啥叫鸡娃?
不过眼下不是问这些听不懂词汇的时候,她慢吞吞地喝着冰可乐,琢磨着怎么从老季嘴里把“贩毒富二代”的线索套出来。
“对了,我经手这两个案子的凶手竟然都是老板耶!”季银河生硬地起了个头,问道,“咱江潭还有什么大老板啊?要不我都给查一查,说不定下次就能拿个人三等功了呢!”
连翘花容失色,“……你可别坑娘啊!别看我店面小,也快成江潭餐饮前十了!”
“哎呀妈妈,咱家有我坐镇,肯定不会有问题哒。”季银河抱住连女士的胳膊,晃啊晃啊晃,“但是别人可就说不准了嘛~”
连翘忍不住捏了下女儿元气可爱的脸蛋,而旁边的季建国已经眼疾手快地抽出了一张江潭晚报。
“既然如此,为了让银河同志守护江潭的和平,为父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介绍一遍吧!”老季同志清了清嗓子,展开本地经济版面,“这榜首的宫成功先生,就是为父曾经伺候……啊不是,打过工的老东家!”
季银河睁大双眼,仔细端详报纸上不怒自威的人物。
“宫老板信奉实业为王,名下公司涉及很多产业,最出名的就是陶瓷制品,听说和那什么美院有合作,走出口路线……对了,去年他们全家搬进了镜湖山庄,那个别墅区你听说过吧?江潭最贵的富人区,价格比肩京州啊!”
连翘好奇,“宫成功还在亲自当老板啊?没让家里两位公子锻炼锻炼?”
季建国耸耸肩,“那我就不清楚了,现在让我们看榜眼,牛元忠,卖瓜子,这个嘛我就不太熟悉了……”
季银河心猿意马地听着,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老季对榜首这么如数家珍,还为这家人当过司机。
看来这位贩毒富二代……十有八成就是宫成功的两个儿子之一!
*
五个小时后。
失眠的小季同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接近宫成功这位江潭首富。
老季说他家就住镜湖山庄……既然刚搬进这么大的房子,肯定需要一批保洁保姆佣人管家。
要不她干脆试着去应聘,卧底宫家套取线索?
只是饶局唐队未必能同意,而且万一潜进去之后什么都发现不了,指不定还会耽误队里的正事。
季银河翻了个身,打消了这个念头。
秋风吹得窗帘微微颤动,弯月挂在幽蓝色的夜幕上,将挂在窗边的玻璃风铃镀上一层明澈纯净的光。
就在这时,安静的卧室里却忽然发出“哔哔”声。
放在床头柜上的BP机响了起来!
半夜寻呼肯定有大案!季银河一个鲤鱼打挺,看了眼号码就冲到客厅回拨电话。
唐辞的声音在听筒那端沉稳响起:“清漪江发现重大警情,你别骑车了,我们现在从局里过来,顺路接你,五分钟后梅清苑门口见。”
“好!!!”
季银河望着外面的茫茫夜幕,感觉浑身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了!
第31章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沉沉泼洒于天地之间,刚才还明亮的月色此刻变得惨白稀薄。
空无一人的县道上,大吉普和几辆警车组成车队,雪亮灯光扫过石子路面,向着远处笼罩在夜雾中的清漪江岸呼啸而去。
季银河坐在后排,瞪着精神的大眼睛,一点声儿都不敢出。
她一上车就发现气压十分低沉,唐辞双手握紧方向盘,全程一言不发,副驾上的车志文一声接一声地叹气,而旁边的小伍显然是从床上被薅起来的,睡眼朦胧地靠着车窗打哈欠。
大家怎么这么反常?
难道这次的案子性质特别恶劣吗?
季银河裹紧身上的牛仔外套,担忧地凝望车外。
不知开了多久,警车才轰隆驶进了县道边荒林里的土路。
前方油腻污浊的水面缓慢地蠕动着,江边停着巨大的挖砂机,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不安的嗡嗡声。
车灯圈出一片光带,空地上围了一大圈警察,正对着那台机器挖斗里的东西张望。
重案一队众人一跳下车,派出所的民警就立刻迎了过来。
“唐队。”蓟乡派出所所长朝唐辞点了下头,语速飞快地介绍案情,“报案人是江潭市采砂队工人,他们挖到了一辆小轿车,一开始以为是车辆意外落水,然而我们在车里发现了一个蛇皮袋……”
他往旁边退了几步,欲言又止地指向身后半开的后备箱。
唐辞季银河和小伍手上的电筒光同时打过去——一团浸泡在泥水里轮廓若隐若现。
看起来像具蜷缩的人体,但形状大得不正常。
季银河眉心深深蹙起来。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下车就闻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陈腐腥气了。
这里的风比城里更冷,还夹杂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沼泽淤泥深处腐败物的甜腻恶臭。
——这臭是尸臭,蛇皮袋里装的是一具被泡成巨人观的尸体!
只听身后哇的一声,大家一起回头,看见车志文扶着一棵大树,将晚饭全部吐在了树根下面。
唐辞略带嫌弃地收回视线,沉声问蓟乡所所长:“袋子你们打开了吗?”
“没有,我们赶到现场,发现可能是命案,就立刻给市局打电话了。”
“嗯,辛苦了,这里交给我们吧。”
“好!”所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赶紧溜上了派出所的车,离开这个诡异阴冷的案发现场。
“小伍,你带两个人搜一下这片林地,小季,你和老车分头询问采砂队的工人……”唐辞转头安排分工,视线扫过跟在大吉普后的警车,神情微愣。
程漠正在帮叶晴拿工具箱,后备箱一阖,露出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陆铮,他怎么还在这里?
唐辞转眼看了看朝挖砂车走去的季银河,深吸口气。
*
“——行,先这样,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进一步询问的,我们会再联系你。”季银河合上笔记本,微笑,“感谢配合。”
工人低着头走了,雾气从水面弥漫开来,丝丝缕缕的湿滑冷意仿佛能刺穿衣物和皮肤,直达骨头缝里。
饶是小季同志浑身是胆,也不由在地上蹦跶了两下。
她回头向县道方向张望,这一片距离城区非常远,甚至离县道还有几百米距离,路也不好走,平常根本不会有车专门往岸边开。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特意将车沉进江里,企图抛尸灭迹!
“……冷吗?”一道温和年轻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季银河动作一顿,猛地把脑袋转回去。
“陆老师?”她睁大眼,没注意到自己欣喜地扬高了音调,“您不是回省厅了吗?”
陆铮的白大褂里穿了卡其色的长风衣,衬得整个人身姿笔挺。
“是今晚的车。”他微微笑着点了下头,眼瞳比江面还粼粼闪动,“听说突发命案,江潭又缺人手,我给省厅打了报告,先把这个案子办完再回去。”
“太好了!”
不过下一秒,眉开眼笑的季银河就听见十米开外的唐队嚷了一句。
“——这里是命案现场!手上的事做完了就过来帮忙!私事回去再聊!”
“……”
小季同志立刻狗腿地缩起脑袋,乖巧跑到唐辞那边去看尸体。
程漠和小伍在草地上铺开一层塑料布,然后将蛇皮袋从后备箱里抬了出来。
神情肃杀的唐队谢绝了陆铮从省厅要来的乳胶手套,徒手就撕下袋口上的胶条。
一股浓烈的恶臭立刻向四周弥漫开来。
除了实在受不了尸臭骂骂咧咧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车志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