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宫和毫不掩饰,“我弟弟的前女友,也是陶瓷厂之前雇用的销售员……我父亲昨晚没骗你们,公司人太多了,尤其她还在基层,不认识很正常……她怎么了?”
“失踪了,和齐航一样,突然间音讯全无。”
宫和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季银河身体前倾,“如果她曾是陶瓷厂员工的话,你们一定还保存着她的人事档案和体检表吧?”
宫和抬手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按下号码嘱咐了两句。
两分钟之后,工作人员敲响办公室门,将一个灰扑扑的档案盒送了进来。
季银河接过打开,眼明手快地在一堆发黄表格里找到了林菲的体检表。
血型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字母。
——AB。
第40章
“……血型是对上了,但这个范围还太广,AB型人那么多,不能精准定位林菲。”
回到市局,季银河把档案盒交给唐辞,苦恼地直叹气,“DNA技术什么时候才能发展起来,扩大应用啊!”
“我把情况跟崔彬他们商量一下。”唐辞朝门口走了几步,转眼瞥见她黑眼圈,按住想多关心几句的冲动,“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没事,我不困!”季银河嘴硬地拍了拍胸脯,“我还能——”
然后克制不住地连打了个哈欠。
办公室一角飘出一阵馥郁的香气,陆铮走过来,给她递了杯深褐色液体。
“这是什么?巧克力吗?”小季同志接过来,好奇地尝了一口,随即被苦得皱紧眉头,“这烟灰水一样的玩意,不会就是咖啡吧?”
陆铮掂了掂手边的咖啡豆,“对,江潭很少买到这种深烘的豆子,市面上大多是带咖啡伴侣的速溶咖啡粉……我在国外时就经常喝这种手磨咖啡提神,这种做法叫美式,要是能加点冰块,喝起来会更清爽。”
季银河听他这么说,就捏着鼻子又喝了几口。
习惯这种又酸又苦又涩的味道后,还觉得怪上头的。
一杯下肚,精神果然好了不少,哈欠也不打了。
“谢谢陆老师!”她屁颠屁颠地把杯子洗干净还给陆铮,然后精神抖擞地站在黑板前梳理思路。
门吱呀一响,去查林菲踪迹的小伍和程漠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程漠朝内间张望一眼,“唐队呢?”
季银河回答:“找饶局去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到处都问了,港口、火车站、汽车站、机场、老家的人……都没见过她。”小伍端起茶缸咕嘟咕嘟灌水,“要么她靠11路走出江潭,要么她就和齐航一样——”
他歪了歪头,吐着舌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季银河缓缓吸口气,转过脸继续面对着黑板。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但是老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菲人找不到,就算死了,也总该有具尸体吧?
难道被掩埋在深深江底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吗?
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齐航的名字上。
他为什么被沉江,而不是被土埋,或者其他毁尸灭迹的方式呢?
单纯因为第一现场在江边?
季银河瞳孔微微移到旁边的“捷达”上,骤然紧缩!
因为……除了他人之外,凶手还得把这台车处理掉,而江潭市的车辆报废厂远在城市的另一端,沉江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林菲,林菲……”季银河回过神来,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回想跟她有关的一切。
“……我弟弟的前女友,也是陶瓷厂之前雇用的销售员……”
“公司人太多了,尤其她还在基层,不认识很正常……”
“她也跑了,早就跑了……”
一个深入陶瓷厂基层的销售员,经常出入仓库和窑炉车间,那么处理她尸体的最佳方式就是——
季银河眼皮倏然一跳,嘈杂的办公室仿佛静止了半秒。
答案从心底深处冒出来。
“……烧了。”季银河脸色森冷地转过身,盯着办公室众人和刚刚走进来的唐辞,用轻得可怕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想,如果凶手是韦曼丽的话,林菲的尸体可能被送进窑炉,烧了。”
*
“程漠,查一下成功瓷业在江潭市郊有几处窑炉车间,尤其是制作骨瓷的那种!还有韦曼丽当年那个情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伍,备车,联系交警开道,叫派出所那边盯紧了镜湖山庄,禁止宫成功和韦曼丽离开!”
“陆老师,麻烦你叫上叶晴和所有手上没急活的法医,带上工具全体出动!”
唐辞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向办公室每一个待命的人布置完工作,最后走到季银河身边。
“饶局已经同意此次行动,但是我们还没个头绪——那么多车间,每个车间又有那么多窑炉,我们从哪个开始查起?”
此刻,众人面前的办公桌上摊着一张硕大江潭市地图,每个窑炉车间都被程漠用红笔圈了出来,十分醒目。
季银河的手指在地图上慢慢游走,将成功瓷业、镜湖山庄和榕树巷连起来,又在中心画了条通往清漪江的线。
最后,她的指尖在沿
线的车间上重重一点。
“我觉得可以从这个地方——第三窑炉车间开始查。”
“小伍,赶紧联系这一片的派出所!”唐辞看向怀抱一本大册子快步走来的陆铮,凝眉问,“有新证据?”
“这是我今天从成功瓷业拿回来的1994年年鉴,也是陶瓷厂转型前的最后一年。”陆铮将手中书册递给唐辞,示意他看上面的合照,又点了点其中一个人脸。
“这就是第三窑炉车间的主任,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很面熟?”
小伍伸头看了眼,哇了一声,“这简直和宫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季银河却捧着年鉴走到窗边,借着正中午的太阳,盯紧了那个人的手腕。
“他戴的也是瑞士产劳力士,银色圆表盘,深黑色皮带!”她转过身,很快从证物箱里捞出那块沾染了血迹的手表,“看!情侣款!”
在场几个人登时叫起来——
“哇靠!帮凶人选锁定!”“得来全不费功夫!”“全都对上了!”
“……这个车间主任不会就是韦曼丽的情夫吧?”小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那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就把人安排在宫成功眼皮子底下!”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唐辞拍了拍徒弟的肩,兴致勃勃高喝,“出动!”
*
镜湖山庄,宫家别墅门口。
“先生,到家了。”司机老赵拉起手刹,从主驾上回过头,轻声唤后座上沉睡的宫成功。
“唔——”
宫成功从昏沉短暂的梦中醒来,按了按太阳穴。
可能因为前一晚见到了季建国的女儿,刚才他又梦见年轻时和老季、天欣一起打拼的日子了。
可现在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呢?
宫成功望着车窗外奢华的别墅,怅然出神。
他拉开车门,正准备下车时,老赵却又支支吾吾地叫了声“宫先生”。
“怎么?”宫成功停下动作。
“……有件事我得告诉您。”老赵像是鼓足了勇气,“听说半夜警察来家里了,问的案子……死者叫齐航,是真的吗?”
“是。”宫成功用手指抬了下金丝眼镜,“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老赵没说话,打开扶手箱,拿出一张工作证,双手递过去。
“前几天,我给夫人的进口皇冠洗车时发现的。”老赵眼神闪躲,“是、是齐航在飞迅的证……听我那些在运输公司跑长途的老兄弟说,这个证他们都是不离身的……”
宫成功拿过证件,盯着上面面容清秀的男人看了许久,才把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曼丽,原来是你……”他低低冷笑了一声,随后抬眼紧盯老赵,“这件事谁都不许说……我来处理。”
“是……”
宫成功打开别墅大门,韦曼丽正在客厅一角,心神不宁地向壁龛上的小佛像祈祷。
“阿弥陀佛,保佑我儿躲过此劫……”
宫成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回来了?这么早?”韦曼丽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阴森森怪吓人的!”
宫成功缓缓抬起手,向她展示手中的工作证。
韦曼丽看清上面齐航的名字后,浑身狠狠一震,跌坐在地上。
“老公,这个是你从哪儿弄来的呀……”
“曼丽,我对你非常失望。”宫成功肩头颤动,流下龙傲天金贵的眼泪,“我这么信任你这么爱你,连不是我儿子的宫谐都帮你养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杀人啊?”
韦曼丽愣了几秒,冷笑着从地上爬起来。
“信任我?爱我?”她瞪着自己的丈夫,“你和我结婚明明只是因为你色欲熏心!伍天欣死了,你需要一个女人来打发寂寞而已!”
“我……我真是瞎了眼!”宫成功气急败坏,“你、你触碰到了我的逆鳞!我要把你和你的蠢儿子一起送去见警察!”
韦曼丽吼叫了一声,她一把抄起茶几上的鳄鱼皮坤包,用坚硬的包底狠狠砸了宫成功几下。
宫成功伸出手,想挡住她来势汹汹的袭击,没成想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婚戒却将她额头划出一道硕大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