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银河首先举手,“除了尸检痕检这些太专业的,我应该都行。”
她早就用实力证明这句话不是吹牛,大家都没有异议。
唐辞点点头,开始排兵布阵:“小季,你准备理论考试和格斗射击;小伍,理论考试和现场勘察;程漠,走访调查和物证提取,叶晴准备现场勘查物证提取两项,最后是我……走访调查、格斗射击各剩一个名额,正好。”
季银河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这就意味着她要和小伍一起复习理论知识,和唐辞一起准备格斗和射击。
这两项都是她在警校时拿手的项目,不过格斗和射击虽然放在一起,但实际上要分开比试,等同于准备三个项目。
唐辞看大家都不说话,便问:“有没有问题?”
大家就都立刻回答:“没有问题!”
倒是小伍支支吾吾摸了摸脑袋,“理论考试啊……我可能不大行,我这个人贼怕考试,一上考场就窜稀!”
“要不我跟你换?”程漠说,“你去参加走访调查——”
“成绩不重要。”唐辞抬起一只手,严厉道,“小伍,理论一直是你的短板,作为你的带教师父,我希望你能借此机会补一补当年在警校拉下的功课,加强专业素养!”
他的真实想法是:自己计划年后就向饶局申请调岗了,丁科长他们虽然想让季银河升副队,但是以她的能力才干,一定不会止步于此,而是要往省厅乃至部委走。
一队后继无人,除了程漠之外,还得培养一个能担大任的人。
而这个大比武就是让大家一起提振士气,强化能力的好机会!
“好吧……”
看到唐辞如此固执,小伍哭丧着脸在办公室坐下。
季银河偷偷走过来安慰他,“别担心!我这有陆老师借给我的书,回头咱俩一块复习!”
叶晴也在他身边坐下,“要是你怕腹泻,考试那天我给你配一副止泻药。”
小伍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谢谢叶晴姐,谢谢小季姐……对了,陆老师会不会就是这次大比武的评委之一哇?”
“有可能。”季银河缓缓点头,眼底流过一丝喜色。
刚才只顾着兴奋能去省厅见世面了,这会才反应过来,还能见到阔别快两个月的陆老师呢!
季银河立刻有了动力,回到桌前坐下,抽出钢笔在日历上标了个圈,然后认真地掐算着日子安排起复习大计。
正当她在纸上奋笔疾书时,内
间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唐辞和那边说了几句,然后拿着一张纸走到外间。
“分局转过来两个案子,四里河有人聚众打架斗殴,程漠,待会你跟我一起跑一趟。”
“好。”
“还有一起在昌武县山南镇,盗窃案……小季,你上个月不是在那边破了起案子吗?人熟路熟,这件就交给你和小伍。”唐辞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她,“这是报案人电话,你先打过去问问情况。”
“好嘞!”
片刻后,季银河叫上小伍一起,两个人在电话边坐下,拨通了那个号码。
“……唉,你们警察终于打给我了,我都报案多久了!”对面的男人语气很不高兴。
季银河好脾气地问:“可能您的案子比较特殊,从分局转到了市局,您可以说下详细信息吗?姓名住址,还有具体丢了什么东西。”
对面不耐烦地嘀咕了两声,“霍宗平,山南镇乡福河村二组。”
季银河在心里嚯了声,巧了么不是,陈妈家也住这个镇呐,她确实熟门熟路!
小伍把信息刷刷记下来,又问了一遍,“您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呀?大概值多少钱呢?”
霍宗平叹了口气,“不好说,反正是个大宝贝……”
——大宝贝?
季银河和小伍四目相对,该不会是丢了个人吧……
季银河坐直身体,神色严肃起来,“霍同志,麻烦您把情况说清楚,我们也好作出研判。”
“嗯……”霍宗平支支吾吾,“要不你们还是来一趟吧,来一趟就都知道了,这个不当面不好说呐!”
“……”
行吧,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看来只能先跑一趟了。
季银河找车队要了台桑塔纳,和小伍一起前往山南镇。
不过这还是她俩头一次搭档出外勤,以前都是跟大部队行动,要么坐唐辞的大吉普,要么程漠或者其他民警开车。
这回拿了钥匙,季银河习惯性地往小伍手上一扔——
对方却可怜巴巴地看过来,“姐,我还不会开车呐!”说完一扭屁股钻进了副驾。
季银河握着他抛回来的钥匙,站在主驾旁边,有点傻眼。
……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她深吸口气,回忆着驾校老师教过的动作,磕磕绊绊开出警局。
江潭市区道路笔直,信号灯齐全,这一路上还挺顺利的。
但昌武县是山区,有一截长长的盘山公路,经过某个小村时,路面更是从水泥变成了石子。
季银河一路心提到了嗓子眼,踩刹车的脚都快要抽筋了。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甚至出了山区之后,她感觉手感来了,还大着胆子把车速放猛了些。
最后,在一把流畅的侧方位入库中,小季同志成功把桑塔纳停在乡福河村村口大树的正下方。
“嗐,果然还是得多练呐!”她得意地拍了拍手,看向旁边,“你感觉怎么样?”
小伍虚弱地松了口气,将爪子从车门上方的扶手放下来。
“姐,别、别再练了……”他摸了摸心口,“差点给我干吐了。”
“菜鸟!”季银河伸出手指摆了摆,甩下一句从老季那里学来的词,大摇大摆地下了车,走向乡福河村二组。
*
“……其实我丢的,是个佛头。”
初冬的小村是农闲时节,霍宗平坐在他家门口的小板凳上,掐着烟斗里火星子,幽幽吐出一句。
蹲在对面的季银河和小伍瞪大眼盯着他,足足愣了好几秒。
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这玩意可不是一般的大宝贝啊!
这是搞不好是判无期的大宝贝呀!
“……佛头?”季银河沉声问,“你说的佛头,是佛像的头吗?博物馆里展览的那种?”
“啊,没那么大,很小的。”霍宗平比了个手势,“鸡蛋大小,我还请山上的先生看过,是明代的,石造像,不会有错。”
季银河抓了抓额角,“那这样,你这个佛头是怎么来的,又怎么消失的,跟我们具体说说。”
小伍鼓足一口气手拿纸笔,俨然蓄势待发。
“啊……”霍宗平抽了口烟,慢悠悠叹了声,“这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我家祖上成分不好,你别看我现在这副穷苦农民样,小时候也是念过私塾,当过地主家的三少爷的,家里有几样老东西,可惜后来打仗啊逃难啊全都没了——”
“说重点!”
霍宗平喔了声,“我就是想说,我对好东西还是有点眼力见的……那会大概在七一七二年吧,我一个人去山上砍柴,遇上风雪迷了路,遇到一座破庙,那庙里啊有好多佛像,大的小的,哭的笑的——全都只有身子没有头!”
“……我在那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风雪全都停了,我谢过佛祖保佑,刚出山门,就在路边发现一个小佛头,雕工特精致,一看就是老东西,嘿你说稀奇不稀奇?我当时想啊,一定是佛祖看我心诚,特意留给我的!”
季银河倒没觉得稀奇,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怪力乱神。
那时候运动轰轰烈烈的,说不动有人去庙里把佛头都凿了下来,半路上掉了,被这人捡到了而已。
霍宗平依然陷在往事之中,“平白得了这么个大宝贝,我可不敢卖了换钱!上交国家嘛,也想过,但是身处那个年代,我身份又不好,说不定会给自己和家人招来麻烦,所以我想了又想,干脆就把东西包起来,埋在菜地东北角上一个缸子里。”
“喏。”他身手朝外面的一片地指了指,“就那儿,三天前一大早,我发现有人把我的大宝贝挖出来,盗走了。”
季银河和小伍顺着他手指方向齐齐望去——
果然,不远处的菜地上有个大坑,旁边的土堆成一个小坡,颜色看起来微微发深,确实是不久前才刨出来的。
季银河把脑袋转回来,凝眉想了想,“捡到佛头这事,你跟别人说过吗?”
“绝对没有!”
霍宗平信誓旦旦地拍了下胸脯,嗓门拔得老高,“我的大宝贝,当然得藏得好好的!”
他这一番高调的保证让左右邻居全都望了过来。
季银河狐疑地垂下眼。
——霍宗平对佛头这么看重,左一句大宝贝右一句大宝贝的,每次提到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拔高,根本不可能一个字都不告诉别人。
她怀疑全乡福河村,乃至半个山南镇的人都知道他佛头的存在。
小伍写完最后一句笔录,把本子往布包里一丢,站起身,“姐,咱走吗?”
“走。”季银河起身拍拍灰,“霍同志,我们出去摸排走访一下,如果还有别的问题,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警察同志,可别跟别人说我丢的是佛头啊——”
一直走到院门口,霍宗平还不忘追上来嘱咐一句。
季银河嘴上敷衍着,去菜地东北角上看了一眼。
——纯纯一个大坑,新翻出来的土很湿润,上面结了层薄薄的冰霜,实在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于是她揣起手,晃悠悠拐上了沿河的小道。
这个村依山傍水,乡福河是主要的生活用水来源,即便是午后,也有好几名妇人端着盆和搓板,蹲在河边洗衣服。
“姐!”季银河自来熟地跟人打了招呼,蹲下身问,“这么冷的天干活,冻不冻手呀?”
“冻啊!怎么会不冻手呢!”妇人叹了口气,“但是衣服也得洗啊,家里男人要出门挣钱,孩子也要上学,总不能光屁股吧?”
“姐,你可真辛苦,回家弄点热水泡泡手,涂点蛤蜊油啊!”季银河真心实意地从包里掏出两个递过去。
妇人忙一叠声地感谢。
季银河趁机问道:“对了,对面霍宗平家,怎么没人出来干活?”
“那人啊,是个老光棍!”妇人把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唉呦,你就是上月来过的小季警官吧?我妯娌的二姑姐和陈玲是老姐妹了,天天听他们说市里有个好厉害好飒的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