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拍拍胸,“包在我身上!”
季银河又去看了另外几件被盗文物,将情况同样转达给基层。
完事之后,身手敏捷地从展厅窗户上跳了出去。
外面就是临着大街的绿化带,唐辞和程漠此刻站在墙下,还在研究窗户上方的红外线报警器。
“展厅的门锁完好,但是地上有玻璃渣,这一处窗户上的钢筋也被翘断了。”程漠向季银河总结道,“可见窃贼就是从围墙翻进来,然后从这里进入展厅。”
“……按理说,一旦有非法分子进入,报警器就应该立刻报警啊……”唐辞伸着手,一遍又一遍地在“嘀嘀嘀”的蜂鸣中挥舞,“现在看起来也是正常的,怎么会昨晚失灵呢?”
一众保安沉默地摇头。
唐辞情绪有点上头,“那你们都睡着了吗?总不能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吧?”
沉默了几秒,一个保安蚊子哼般的说:“警官大人,昨晚就我一个人在,我……我也没想到会有盗贼啊,大半夜的,天又冷,很难不打个盹嘛……”
唐辞掐了下眉心,“你们博物馆不是说24小专人值守——”
“当初招聘时都说这是闲差事,正常人怎么会偷到博物馆来啊……”保安嘟囔道,“真不能怪我们心大,平时不给训练,也不像你们有装备,就算人睡着了,不还有警报器……谁能想到盗贼这么有手段!”
“行,知道了。”
唐辞有点泄气,保安不敬业事后追责就行了,可八个报警器同时不响,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难道盗贼长了三头六臂,能同时遮住所有的报警器吗?
“……唐队、老程,这是什么?”
从窗户上翻回展厅内的小季同志低着头,发出一声疑问。
程漠伸头往地板上看了眼,“平绒布,用来包展品的,展柜里面不是挺多的吗?”
“不,我刚才和小伍一起把失窃展品数量和平绒布数量对了一遍,窗边这几块布,分明是多出来的。”
季银河分别拾起一块,放同时拿在指尖上,慢慢摩挲了几下。
“老程,丽景夜总会那个案子的时候,我看过陆老师对比检验窗帘布料和白玫指甲里的纤维,偷师了一点……这两块布虽然长得很像,但绝对不是一批,包展品的布更重,植绒更密,底布更厚,不信你来摸摸看!”
程漠依言接过来掂了掂,“还真不一样!”
小季同志赶紧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唐辞。
一群人把异常的平绒布全都挑了出来,铺在地上,让技侦人员拍照。
“……如果这些是犯人带进来的话,用途是什么呢?”季银河喃喃自语道,“八块布,还都是红色……难道他们就是用这些布挡住八个红外线报警器,让警报失灵的?”
“别猜想,先试试。”
人高马大的唐辞和程漠各拿起一块,攀着梯子将布盖在报警器上,再度挥动手臂。
没想到这一次,“嘀嘀嘀”的蜂鸣音真的没再出现!
一直摸不着头脑的民警们纷纷比出大拇指。
“真厉害!江潭小神探又找到关键了。”唐辞扑通一声跳下来,忍不住称赞了一声,“我这就把结果报给饶局!”
“我跟您一起去!”季银河嘿嘿笑着追了上去。
专案指挥部在博物馆门卫处借了个小办公室,供坐镇的领导们分析案情。
此起彼伏的电话铃音里,饶正好正在听叶晴带着几个分局的技侦汇报物证情况。
“……光是展厅内外的痕迹就有几千个,昨天这里办了活动,半夜清洁工也没来得及打扫。”叶晴用细细的声音说,“我们只能把范围集中在玻璃碎片上,初步推断上面至少有三四个大小形状不同的指纹,还得跟博物馆工作人员的作比对,具体结果,至少三天才能出来。”
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痕检难做,这个情况实属意料之内,饶局波澜不惊地点点头,问:“脚印呢?”
“只在窗户上发现半枚鞋印,依据脚掌大小,初步判断为男性,我们已经提取出来了,等待回去后和市面上常见的鞋底做对比。”
“嗯,做得很好,回市局吧。”饶局点点头,视线看向站在旁边的唐辞和季银河,“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唐辞把小季同志的发现报告了一遍。
“用布盖住,还专门找了和展柜里肉眼看上去几乎相同的布料……”饶正好深吸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指指季银河,“说说,最近不是在读国外的案卷吗?有什么看法。”
唐辞知道饶局这是有意考察季她能不能胜
任副队,便屏息站在旁边,没有出声。
小季同志也毫不谦虚,低下头想了两秒道:
“从作案手段看,犯人相当聪明,进行过提前踩点,对展柜衬布细节、报警器阻拦和进入展厅的地点都进行过仔细周密的考量——这很肯定不是他第一次犯案。”
“嗯。”
“他的目标很明确,是整个展厅最珍贵的国宝——招财仙女烛台,我觉得这一定是个对文物很有研究的人,如果不是图财的话,那就是对特定的历史文化有爱好。”
饶局徐徐点着头,眼底流露出浓浓的称赞。
“……饶局,我觉得这个案子或许和我手头几桩文物失窃案合并。”季银河趁热打铁,说出揣在肚子里好几天的想法,“您上回说证据还不够充足,但加上这次的国宝烛台,几乎全是明代文物,时间又很近,犯罪心理画像几乎一致……是同一伙案犯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
“……”饶正好站起身,思考了两秒,才张口,“专案组的其他领导未必会同意。”
季银河脸上流露过一丝失落的神情,不过随着饶局的后半句话转阴为晴。
“——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破案思路,为何不试试呢?”饶正好笑了一声,敲了下桌面,“并案吧,有谁想提意见……就让他们来找我!”
*
得到了局长首肯的小季警官火速将佛头案和近十年所有明清文物盗窃案的资料全部拿了出来,大公无私地给全专案组都发了复印件。
重案一队牵头分局和派出所的支援民警,根据并案后季银河提炼出来的共通点,走访摸排线索。
史筠带着四队众警察和考古所专家,寻找市面上潜藏的买家。
叶晴所在的痕检组则连续在实验室里奋战了好几天,提取案犯留下的物证和痕迹。
博物馆失窃是大案子,很快就吹遍了江潭的每个角落。
甚至连霍宗平都打电话来询问案情,不过被小季同志以“不方便透露”为理由堵了回去。
老季和连女士心疼女儿加班辛苦,每天雷打不动往市局投送五顿美食。
让大家无论早中晚饭还是下午茶夜宵,都能吃到最新鲜美味的食物。
经过了几天几夜的奋战之后。
国宝失窃案在市局最大的会议室里开展第一次案件分析会。
这次分析会和以往都不同,专案组足足有两百多号人,会议室里坐不下,甚至站到了走廊上。
被饶正好点名第一个做痕检报告的叶晴深吸口气,望着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小腿肚子有点哆嗦。
“别害怕。”程漠稳重安定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我一直在你身后。”
“没事哒没事哒!”小季同志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人是多了点,不过你可以在脑中把他们全都想像成大白菜!”
叶晴轻轻吐出口气,顿时感觉像吃了颗定心丸。
“……共提取案犯留下的物证、痕迹12种109件,通过分析,我们认为进入展厅的案犯很可能只有一人,为男性,外面有人放风接应,接应人数目前难以确定。”
偌大会议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有人问:“还有别的信息吗?这也太大海捞针了吧!”
叶晴赶紧说:“通过鞋印和步态分析,这个人身高越一米七八左右,身体健壮,体态中等偏瘦,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穿一双回力牌运动鞋。”
“……还是很模糊啊!”
“就是啊,等了好几天,还以为肯定有什么重大突破呢!”
“这怎么抓人?抓瞎啊——”
叶晴有点怯地往后退了一步,感觉一双柔软纤细的手牵住了自己垂在旁边空落落的左手。
小季同志的掌心传出源源不断的温暖,给了她在原地站稳的力气。
“好了!”饶局坐在上首,环视众人道,“现在就是这么个技术,有谁不满的,自己去实验室里熬通宵啊!”
他一放话,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饶局指了指唐辞,“说说你们摸排走访的结果。”
唐辞走到最前面,“哗啦”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大黑板拽了出来。
“博物馆这几日客流量很大,愿意提供线索的人很多,但大多是无用信息,很难判断哪条案情相关,很多线索都需要进一步深入挖掘……不过我觉得其中有两条,值得引起大家注意。”
他敲了敲黑板上的第一行,朗声道:
“有一名环卫工向我们反应,案发当日半夜,他准备领卫具清扫大街时,看见一辆白色小轿车从四里河方向开了过来,停在博物馆外墙旁边的主干道上。他怕司机喝多了醉驾,拿手电照进车内,发现一对年轻男女正在……亲热,于是立刻离开了,等他拿到卫具,再次回到这里时,那台小轿车已经消失了。”
有人问:“什么牌子的轿车,有车牌号吗?”
唐辞摇了摇头,“环卫工很怕打扰他们的好事,所以立刻离开了,没有关注细节。”
众人:“……”
顿了几秒,唐辞接着说第二条:
“博物馆职工和保安说,这个展开办了三个月,有一名年轻男性曾参观了三次:第一次独身前来,专门参观明清生活展;第二次则带了一名女青年,因为当天上午举办专门活动,没有对外开放,两人便在博物馆广场上绕了两圈才离开;第三次还是他一个人,就在案发前一天,依然参观的是明清生活展。”
这条线索是唐辞和小伍今天上午才从博物馆那里打听到的,还没来得及和一队的其他成员分享。
季银河和叶晴听到这里,俱是一愣,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案发前一天,她俩也在博物馆!
——难道当时她们和案犯擦肩而过了吗?
“唐队,我请问一下啊!”一名考古所的专家举手问,“进博物馆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员工对这个人深刻印象啊?”
“因为他自称是一名大学教授。”唐辞回答道,“他身上背着印有汉东大学字样的斜挎包。”
“……”季银河瞳孔一震。
这个不就是当时撞到小男孩的人吗?!
“饶局,唐队,各位领导和同事!”她腾地一下站出来,在一片目光中大声道,“案发前一天,我和叶晴法医也在博物馆,还见到了这个背斜挎包、自称大学教授的男青年!”
会议室里一片炸锅,上首的一众领导全都直起腰来,连珠炮似的开问——
“你还记得他的具体样貌吗?”
“有没有显著特征?”
“还有其他细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