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银河顾不上李图男的感谢,小跑过去问:“是我们猜想的那样吗?”
叶晴没说话,点点头。
“……”季银河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把护士递来的药塞到她手里,“按时吃药,那个人别再接触了,还有……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李图男撇着嘴,低下头抱着药盒离开了。
叶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声问:“银河,你觉得她的男朋友会是我们要找的盗宝贼吗?”
“不好说。”季银河沉沉叹了口气,“不过我刚才给小伍BP机留了代码,让他盯着李图男的去向,如果那个人还有点良心的话,应该会来关心她吧……”
叶晴唏嘘地拍了拍小姐妹的肩头。
*
第二天,省厅专家就把模拟画像给传真过来了。
虽然画像看上去非常模棱两可,不过在指挥部一声令下,唐辞程漠带着十几名民警不顾严寒,当天就贴满了江潭的大街小巷。
市中心梨花路,萧瑟的冬风夹带几粒雪籽,吹下电线杆上还没有粘牢的画像。
纸页飘落在地,被无数行人踩了又踩。
直到一个胡子拉碴戴□□镜梳大波浪头的男人路过,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吹去上面的灰尘和雪泥。
男人看着上面的画像,吹了声口哨。
然后将纸页一揉,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大步流星地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烤红薯小摊。
“俩红薯,要现烤的啊!”
捂着肚子坐在炉后的李图男站起身,看见对方,愣了几秒。
“你、你怎么还没走?警察他们又找我了……”
“知道你没出卖我。”男人笑了声,“那画像看起来跟路上随便哪个男人都差不多,肯定不是你跟警察说的。”
“……”李图男低下头,拿起火钳子捡红薯,“我前两天肚子痛,是警察送我去医院的,我、我好像怀了……”
“你啊,也太矫情了点,年纪轻轻小毛小病的,吃点药不就行了么!”男人没好气地说,“动作快点,我要走了。”
李图男委屈地掉眼泪,“你不是说做完那件事后就带我走吗?”
“哭什么!”男人拿出钱包,往摊位上丢了一块钱,“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就回来接你!”
说完拿起油纸包的红薯,就要离开。
“能先给我点钱吗?”李图男急了,“我真的有要紧事!”
男人没回答,只是四下一望,“靠,有条子!”
他不顾李图男在后面的喊叫,戴好墨镜,脚步飞快地汇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斜对面的大街上,小伍带着两个民警走过来,“李同志,你刚才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图男在呵出的一团雾气里抹了抹眼睛,“有人想吃白食……”
“是吗?这不是有一块钱吗?”小伍怀疑地转头看了一圈。
但路上行人匆匆,根本没有哪个人长得和画像上一样。
“行吧。”小伍收回视线,从包里摸出几张钞票,“小季姐让我给你的,说你身体不好,这么大冷天还是回家吧。”
“啊?”李图男数了数,惊讶地抬起头,“三、三百块……”
“小季姐说她借你的,相信你以后一定有机会改邪……不是,还钱。”小伍笑眯眯地把季银河写给他的剧本台词重复一遍。
第49章
同一时刻,市局这边,一队正把注意力都放在追查宋阿雷和白色奥拓上。
但是刚从交警大队回来的程漠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三天前,一台白色奥拓突然被停在市郊的报废厂门口,连厂工不知道车主是谁,只好把它当送上门的废品给压扁了!
程漠立刻联系机电公司的伏主任亲自去认领——果然,这台已经扁了的废铜烂铁就是他的车!
这个案犯次次都领先他们一步,案件又一次陷入僵局,整个专案组的士气都因此低了不少。
就连控制着自己不发脾气的唐辞都忍不住恼怒地往墙上锤了一拳,被尚且淡定的饶局拉出去抽烟解闷。
办公室里,季银河站在大黑板前,清空脑中的繁杂思绪,将之前的侧写画像和专案组这段时间摸排到的线索又比对了一遍。
史筠队长和文物局那边在古玩市场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交易线索。
这让她愈发觉得对方是冲着文物本身来的,或许对这种文化有别样的依恋。
外面又飘起大雪,小季同志琢磨着要不要跟江潭本地的历史协会沟通一下,小伍同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冻死我了,累死我了!”他拿了张皱巴巴的粉色草纸,大声地擤了把鼻涕,“我可是专门跑回来的!”
当了这么久队友,季银河一眼看出这憨憨发现了什么。
“有线索?”
“我也不大确定,算有吧……”小伍往煤球炉边蹲着烤手,“李图男今天情绪不大对劲,好像哭了似的,红薯没卖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她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啊?”
季银河皱起眉头,“她今天见过什么人吗?”
“长画像那样的……没有。”小伍若有所思,“不过我刚带人过去那会,她跟一个长胡子戴墨镜的男的说了好久,好像还发生了一点争执……不过李图男说,那人想吃白食来着……”
“长胡子戴墨镜!”季银河睁大双眼,猛地从黑板前转过身,“时间过去多久了?”
“四、四五个小时吧,怎么了?这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画像,也没背汉东大学的包呀!”
“天气阴成这样,正常人谁会戴墨镜?”季银河拔起长腿就往饶局办公室狂奔,“肯定是嫌疑人的伪装啊!”
“啊——”后知后觉的小伍拍了下脑门。
饶正好和唐辞这会刚好从天台上走下来。
季银河把情况说完,局长和队长立刻默契地拿出决定——
立刻协同交警,以李图男摆摊的市中心为原形,在方圆进行搜捕!
只可惜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如果宋阿雷逃得快的话,说不定已经离开江潭了!
“饶局,我去找李图男。”季银河站在一片光带里,看着两位领导仰起头,“我和叶晴去双墩镇找李图男,我有预感,她现在已经动摇了,我一定能劝她说出更多证据
!”
“可现在人手不足……”
“李图男能开口吗……”
饶正好和唐辞还有点犹豫,一道果断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我相信小季同志!”
史筠穿着飒爽的制服,笑眯眯地看着季银河道:“雪天路滑,我送你和小叶过去!”
*
双墩镇。
雪细细密密地下了一天,这会总算停了,破砖房从昨晚就开始漏水,李图男缩在家里唯一的炕上,弯着腰去够地上的水桶,让它离漏水的屋顶更近一点。
大姐拿着一捆稻草从门外走进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回家就往床上一躺,什么忙都不帮!”
“姐。”李图男吸吸鼻子,“我肚子痛。”
“来那个了?厨房炉子上还有半缸热水,你去喝了吧,喝完出来看着你小妹!”
李图男低着头,“我知道了。”
她从炕上下来,蜷缩着喝了口水,然后抱起没鞋子穿的妹妹,心疼地将她冻伤的小脚抱进怀里。
“三姐,别哭了。”小妹小声地说,“快过年了,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
……是啊,他们过年就回来了。李图男心虚地垂下眼,她和阿雷哥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年关。
大姐拎着盆走进来,顺手拎起了掉在地上的棉袄。
“老三,你衣服口袋里怎么还有药?……你不会还在跟那个老男人见面吧?”
“他、他不是老男人!”李图男急了,忍着腹痛冲上去把衣服抢下来,“你干什么翻我的东西!”
“我怎么不能看了?爸妈临走前一再嘱咐我照顾好你们……你今年才十六岁,知道什么轻重好坏!”
“阿雷哥不是坏人!”
“……”大姐神色凝重地问她,“之前我和你二姐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你们不会睡了吧?”
要是之前大姐这么问,李图男一定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跟宋阿雷睡觉。
但是自从那天在医院,小季警官和小叶法医跟她科普了“睡觉”背后的含义后,李图男不敢回答了。
她心虚地低下头,给妹妹搓小脚,“你们说的我没忘……”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还去医院看妇科!”大姐怒道,“老三,你要是小小年纪搞个大肚子,以后连婆家都找不到!”
李图男被姐姐的怒吼吓得直掉泪,“那还不是怪你们什么都没说明白,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阿雷哥对我很真心!”
“……”大姐火气蹭得下冒了上来,顺手拾起窗边的笤帚,往李图男后背打去。
“大姐、三姐,你们不要打架啊!”小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嘭——!”
半掩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阵寒风夹杂着雪粒吹了进来。
李图男和大姐小妹齐齐向外望去,门口是三名警花穿着警服的挺拔身影。
“市局刑侦四队,史筠。”史队拿出证件,“这两个是我的同事,季银河、叶晴。”
大姐讷讷地放下笤帚,“警官,你们来做什么呀……我们家老三在外面惹事了吗?”
史筠只笑着说:“我们只是来问一些情况,正好外面雪停了,咱们出去借一步说话吧。”
大姐半信半疑地看了李图男一眼,跟在史筠身后出了门。
季银河和叶晴连忙一个抱起李家小妹,一个扶着李图男回到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