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块儿淤青在同一块儿地方。
这具身体真的是那个撞她一下,就要送她护身红绳赔礼道歉的小男孩?
他怎么……几个小时前是活生生的人,几个小时后,就成一具长满尸斑的尸体了?
她还没想出办法救他们母子呢,他怎么就死了?
姜酩野看着姜颂禾的样子轻轻蹙眉,他小心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沈乐栖。
沈乐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小声招呼了一下旁边的同事,便抬着封尸袋离开了。
待到几人走远,姜酩野温柔地半蹲下身子,问:“认识?”
看着手里这个熟悉的红绳,以及熟悉的用桃核刻成的镂空小竹篮。
姜颂禾沉默片响,才道:“嗯。”
“朋友?”
“不算。”
“昨天晚上只见过一面。”姜颂禾低哑着声音回答。
姜酩野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扶着姜颂禾的肩膀起身。
他招呼一旁正在安排工作的顾枳聿道:“小孩心情不好,先送她回警局。”
“行。”顾枳聿看了姜颂禾一眼,便道。
“走吧。”顾枳聿小心地将姜颂禾扶起来。
“他叫大树。”姜颂禾停住脚,冷不丁念叨了句。
“如果不出意外,他是我们邻村的,昨天晚上和我一起看过马戏团表演。”
“当时他正满场馆乱跑,撞到了我,后来他妈妈就来了。”
“他不会说话,再加上他脖子上的淤青,我就以为是他妈妈打的。结果,谁曾想是大树的爸爸打的。”
话到此地,姜酩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他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跟我提过的那个小孩?”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姜颂禾根本没有回答他,她继续毫无感情地叙述道:“他的爸爸是赵德清!”
“什么?”顾枳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大树的爸爸是赵德清。”姜颂禾气愤地一字一字道。
“怎么又是他?”顾枳聿咒骂了句,“他阴魂不散了是吧。”
看出来顾枳聿情绪里的激动,姜酩野问:“你认识他?”
“是啊,”顾枳聿道,“前几天,他和他小舅子打架,闹进局里去了。”
“当时他对着值班的小李一个劲儿的骂,我看不过去了*,上去踹了他好几脚。”
“他现在还在局里吗?”姜酩野询问道。
“早不在了,当天下午,俩人就和解各回各家了,”顾枳聿道,“当时他喝了点小酒,走路都晕晕乎乎的,还是我们同事背他回去的呢。”
“给户籍科打电话,问一下他家在哪儿,我们现在过去。”姜酩野安排道。
“我和你一起。”姜颂禾自告奋勇道。
“你别去了。”姜酩野拒绝道。
“不行,我一定要调查清楚怎么回事。”姜颂禾不容拒绝的回答。
姜酩野犹豫了片刻,最终回答道:“行,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姜酩野刚拿起手机,瞥眼看到在人群里,一脸担忧的邱滢。
他默默点了下头,示意她放心。
邱滢目光移到一旁的姜颂禾身上,犹豫了片刻才走开。
-
几个人一起开车到了邻村。
经附近的热心村民介绍,才知道这里确实就是赵德清所住的村子。
“我和你们说,赵德清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打小就偷钱,长大了以后,更是把村里的人都骗了个遍。我家那小子之前和他玩得好,被我打了一顿,才老实。”
姜酩野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家几口人啊。”
“五口,”那位热心村民快速回答,“他老爹,他媳妇,他,还有她儿子和他闺女。”
“他还有个闺女?”姜酩野问。
“对啊,那小子命真的太好了,老大生了个闺女,按照现在的政策,他可以再生一个,这不二胎儿子就来了吗?”那位热心村民回答道。
姜颂禾不屑地“切”了一声。
什么命好?
不还是重男轻女吗?
姜酩野像是不怎么在意,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儿子的哑巴怎么回事儿?”
“天生的,”热心村民长叹一口气,“他从生下来,就不会说话,是我们村公认的哑巴。”
“当时我们劝赵家那口子,别害怕,说不会说话怎么了,能活着,就是和你有儿孙缘。”
“儿孙缘这东西说来也玄乎,有的就能生下来,有的就生不下来。有的能全乎着,有的就只能缺胳膊少腿。所以啊,只要那个小孩身体健康,没啥毛病,不会说话就不会说话了。”那名热心居民语重心长道。
“然后呢。”姜颂禾听出他话里藏着话,继续问道。
“然后随着年龄越长越大,我们发现,他不仅不会说话,性格也很内向,就像是得了什么病似的。”那名热心村民继续道。
“没送去医院看看吗?”姜酩野一边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一边问。
“看了,医生说是性格问题,心理没毛病。”
“他不会有自闭症吧。”姜颂禾问。
“自什么症?”那热心村民没有听清楚姜颂禾的话,他重复了一遍询问道。
姜颂禾不愿意多解释,道:“没什么,您继续。”
“继续没了啊,”热心村民道,“反正他们家一家人都挺不正常的。”
“赵德清经常家暴对吗?”姜颂禾问。
“对,”热心村民回答,“赵德清是踩了狗屎运才找到了现在这个媳妇。”
“要不啊,他能打光棍一辈子。”
“呐,这就是赵德清的家,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就先走了,我对他们家没啥好印象。照面都不想打。”
“行,谢谢。”姜酩野连忙对着热心村民道了句谢。
姜颂禾默不吭声地推了推赵家紧闭的大门,赵家不算大,在这个那年代更算不得有钱。
砖墙泥瓦,破旧的木门仿佛一吹就倒。
可姜颂禾推了半天愣是没将这小破木门推动,她透过两扇门缝的间隙看过去,刚巧看到了里面紧上的横锁。
看来是从里面锁住的。
姜颂禾对着顶上的门把手敲了敲,许久都无人应答。
姜颂禾正纳闷呢,姜酩野就询问了:“怎么了?”
“从里面锁住了,打不开。”姜颂禾如实道。
姜酩野拽着门口的把手,用力拽了几下,确定无法拽动后,才道:“这是还没睡醒?”
“现在已经不早了啊,”姜颂禾指了下头顶的太阳,“都快下午了,怎么可能还在睡觉。”
“午觉吧。”姜酩野随口道。
“枳聿,去问问邻居,这家怎么回事儿。”姜酩野吩咐道。
姜颂禾观察了一番并不怎么高的外墙,她建议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不一定非得等人来给我们开门。”
说着,姜颂禾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高墙,像是在说我们可以爬墙进去。
识破她意图的姜酩野道:“要当小偷啊。”
“不是,在查案紧急的情况下,我们可以适当采取一些必要手段。”姜颂禾义正辞严道。
“呵……呵呵,”姜酩野道,“也没紧急到这个地步。”
不多时,顾枳聿气喘吁吁地从不远处跑过来,他道:“姜队,我问过了,邻居说今天一天这家人就没出过门。”
“到这个点了都还没醒?”姜酩野不确定地问,“够能睡的啊。”
“不会是中毒或者发生意外了吧。”姜颂禾催促道,“哥,赶紧的,让我进去。”
姜酩野虽是想再说什么,可姜颂禾都递过来台阶了,他也不好意思不顺着走下去。
他无奈地在墙边蹲下身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姜颂禾一个小跑助力挎上他的脖子,确定她坐稳后,姜酩野才缓缓站起身子。
姜酩野个子高,姜颂禾只需要稍稍伸一下手就可以够到外墙边沿。
姜颂禾伸长胳膊,她把手紧紧握住墙顶,然后用力晃了晃身子,踏上姜酩野的肩膀。
“喂……小鬼……”姜酩野吃力了几分。
顾枳聿走过来,气定神闲道:“你们兄妹俩没事吧,跟隔壁借个梯子爬上去就行了,或者直接从隔壁屋顶爬过去也行。”
“用得着这么费劲了?”
顾枳聿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姜酩野道:“那你刚才不说!”
“我也没想到你们兄妹俩这么笨啊。”顾枳聿继续道。
“喂……小鬼,身高不够,你也别踩我头啊……喂!”在姜酩野一声声抗议声中,姜颂禾踩着他的头,努力攀爬到了屋顶。
她整个身子半挂在墙上。
瞬间,她愣住了,赵家院子里,一共躺着两大一小,三具尸体,尸体附近,还有一滩漫延出来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