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知情的姜颂禾和林建刚经过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来到了齐祖飞家。
与赵德清家不同,齐祖飞的家单从外面看都觉得宽敞亮堂得多。
也难怪,赵德清会盯上齐祖飞一个人骗呢。
合着齐祖飞不止人憨厚老实,就连家也有钱得很啊。
林建刚停下车子,姜颂禾配合着他快步走到齐祖飞家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便传出来一个略显沧桑的女人的声音:“谁啊。”
姜颂禾和林建刚没有回答,反倒是她给自己开了门以后,林建刚才亮出自己的警牌:“京祁市警厅的,来问一下情况,请问齐祖飞在家吗?”
站在姜颂禾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许是年老的缘故,她身高有些下缩,身上的肉也显得松松垮垮的。她用茫然无神的眼睛打量着林建刚和姜颂禾。
“你们找祖飞有什么事情吗?”老人用苍老的声音问道。
“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一下。”林建刚如实道。
“案子?”老人立刻紧张起来,“什么案子?我们祖飞没有牵扯到任何案子里啊。”
“我们知道,你先别紧张,我们就是照例询问一下。”林建刚道。
“哦……行。”老人的情绪放缓了几分。
“她现在在哪儿呢。”林建刚问。
“他在屋里躺着呢,这几日他老是生病,饭不想吃,药也不想喝,净在屋里折磨自己,”老人担忧地说,“你们要是有问题要问他的话,说话不要那么强硬,我担心他又会闹脾气。”
“行,我们会注意分寸的。”林建刚保证道。
老人将林建刚他们迎进屋子。
整个屋子空间很大,墙面刷着白色的墙漆,深灰色的地面上看不到任何坑洼。客厅位于正中间,两侧各有两间卧室,房门大开,姜颂禾轻轻一瞟便能看到里面的布置。
她慢悠悠地打量完整间屋子,最后目光定在了正对屋门的那张棕色木桌上,那是一张小窄桌,总体算不得长,约摸着刚有一米左右的样子。
上面摆着几个碗碟和烛台,碗碟里面布满了各种水果,烛台这列在两侧,其中最吸引姜颂禾的是桌子正中央摆着的那张格外引人瞩*目的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看起来很新,一个略显沧桑感的老人半身照显示在上面,他的头发白花,双颊瘦削,微微凸起的颧骨在两侧立成两个小肿包。
许是年纪大了,皮肤松垂,他的整张面皮紧紧扒在骨头上,几乎看不到一丁点肉,可就算如此,他脸上的纹路依旧清晰可见,甚至在脸上形成了一层一层的峰纹。
姜颂禾注视着他。
如果她没猜错,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齐祖飞生病的老爹了。
几个月前,他还因为自家儿子被骗钱,哪怕被病痛折磨都不肯咽气。
现在,却冷冰冰地留在了这里。
姜颂禾若有深意地瞄了眼躺在里屋炕上的齐祖飞。
不知道这个齐祖飞到底有没有把赵德清骗去的钱要回来。
也不知道,齐家老爹生前有没有得到妥帖的救治。
照片前摆着的三支线香尚未燃尽,星星点点的火光慢慢悠悠地向下吞噬着香身,燃烧殆尽的灰烬坚|挺地立在顶上,直至支撑不住,才会缓缓落在底下的香台里。
姜颂禾从里屋收回目光,然后她不着痕迹地向着正前方挪了几步。
直至挪到桌子前面,她才用手轻轻抚了下桌子表面。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确定上面任何脏污都没有后,又将手重新收回去。
很干净的桌子,看来不是经常打扫,就是刚立上。
是刚死吗?
“你怎么还在睡啊,起来了,有两个警察来问你话。”齐母用力拍打着半倚靠在炕上闭目养神的齐祖飞。
齐祖飞被吵醒,他瞪了自家母亲一眼:“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接着他立刻转身背向地齐母。
姜颂禾站在客厅的桌案前面,目睹着这一切。
林建刚低头和她一眼,然后两人很有默契地走了进去。
北方的大炕属通铺,从东墙蔓延到西墙,上面躺人,下面则仅靠几块砖头支撑着,中间镂空,连接着外面的大锅。
每次午饭、晚饭开火烧东西的时候,火气蔓延进来,大炕总是格外的暖和。
姜颂禾脱下后背上的书包,把书包抵在墙边后,才一个跳跃蹦上炕沿。
她很稳当地坐在那里。
林建刚则快步上前,他绕道齐祖飞脸的那一次,将自己的警察证摆在他眼前,确保齐祖飞一睁眼就能看到。
他缓缓道:“你好,京祁市刑侦大队的,我们这边有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
躺在炕上的齐祖飞讪讪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下林建刚的警察证后,再一次闭上了眼。
他将盖在身上的被往自己脸上拽了拽:“我不知道。”
林建刚早就料到了他不可能会配合自己,他嗤笑了声,道:“我都还没说什么案子要你配合呢,你就说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齐祖飞摆烂道。
姜颂禾坐在炕沿,双腿不停地前后来回晃悠着,她的身子侧转着,目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只见他脸上拉着被子边的手正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18号凌晨四点左右,你在哪儿?”林建刚不想跟他转弯抹角,他直白地问。
“我在家,睡觉。”齐祖飞低沉着嗓音回答。
“有谁可以证明?”林建刚继续问。
“我妈。”齐祖飞闭着眼,回答道。
“除了你妈,还有谁可以证明?”林建刚继续问。
“没了。”齐祖飞又一步快速回答。
林建刚又问:“赵德清全家都死了,你知道吗?”
齐祖飞沉默片刻,眼睛缓缓睁开,恍惚无措的眸子盯住坐在他旁边的林建刚,道:“刚知道。”
姜颂禾观察着他一声不吭。
林建刚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赵德清现在在哪儿吗?”
这次,齐祖飞沉默的时间又长了几秒:“我……不知道。”
看到林建刚把齐祖飞吓得不轻,齐母赶紧道:“警察同志,我家孩子胆子小,人老实,禁不起吓唬。你能不能问些我儿子确定点的问题啊。”
林建刚无语,他道:“您儿子都这么大个人了,问几个线索就能吓唬住他,那他真是白长这么大了。”
“警察同志您不懂……”
齐母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姜颂禾率先打断了她的话:“您儿子可比您懂多了,就比如现在,他只要装装柔弱,您就不管不顾地为他出头,加剧您和警察之间的矛盾,他自己这个当事人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
“你这警察说什么呢?”齐母有些有气无力地训斥道。
姜颂禾可不管这一套,她从炕边跳下来,走近道:“你可别给我带高帽,我不是警察,也拿不出这位警察同志手里相应的证件。”
“我就一个拉过来帮忙的。”
她冲着林建刚摆摆手,示意他向后靠一靠,给自己挪个位置。
林建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有多说话,反而很配合地给姜颂禾留出足够多的发挥空间。
姜颂禾坐在齐祖飞的床边,她默不吭声地打量了齐祖飞好一会儿。
她的目光平静且带着审视的意味,让齐祖飞哪怕是闭着眼,也无法忽视掉她的目光。
他再一次睁开眼,道:“你在看什么?”
姜颂禾没有正面回答他,她问:“生了什么病?”
“发……发烧。”齐祖飞盯着她的眸子回答道。
姜颂禾丝毫不客气,她一只手盖在齐祖飞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抚在自己的额头上。
感受到两只手上传来的两种不一样的温度,姜颂禾自顾自地呢喃了句:“确实有点烫。”
齐祖飞松了口气,道:“嗯,前些日子受了寒。”
“几天了?”姜颂禾放下自己的手,顺嘴问。
“一天了。”齐祖飞带着倦怠的声音说。
姜颂禾细细地计算着:“一天……也就是18号……”
“十八号,你干啥了?”姜颂禾继续问。
“没干啥,”齐祖飞解释,“就在那天,我为了省钱,就在家里洗了个澡,结果冻感冒了。”
“冻感冒了。冻感冒了。”姜颂禾不知道信了没,她重复了好几遍齐祖飞的话。
听得齐祖飞有些心虚,他下意思地问了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姜颂禾大咧咧道,“你都觉得没问题,我怎么会觉得有问题呢。”
齐祖飞干笑着,先前不配合的模样,完全消失殆尽,仅剩的只有对姜颂禾的提防。
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在提防眼前这个小孩什么,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但凡放松一点警惕,就会钻进她为自己设置的圈套里。
姜颂禾没有再问下去后,齐祖飞终于憋不住了,问:“你不是警察啊。”
“对啊。”姜颂禾理所当然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我家?”齐祖飞继续问。
姜颂禾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反问了句:“警察是为谁服务的?”
齐祖飞认真想了一会儿回答:“百姓啊。”
“严谨一点,是人民。”姜颂禾纠正他道。
“哦……”齐祖飞弱弱地应了声。
姜颂禾指了指自己,道:“我是个人吧。”
“是啊。”齐祖飞觉得她的问题莫名其妙的。